有些人根本不用給麵子婉拒,沈念一是把裏子帶麵子都給他扒得一幹二淨,堵得平日裏很是能說會道的一個人,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査學士老臉掛不住,可為了兒子又不能拂袖而去:“沈大人,好歹你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讓我進去給犬子送些吃的穿的,他平日裏嬌生慣養慣了,大牢那地方怎麽待得下去。”


    “査學士,查三是關在府衙大牢,你為何找到大理寺來?”


    “誰不知道,人是少卿大人抓的,府尹大人對少卿大人更是唯命是從,沒有你的話,誰也不能進去探監。”


    “不知査學士可曾想過去探視一下那些被查三所傷的無辜之人,其中有個孩子的腳筋被挑斷,便是接好了,這輩子都是個跛子了。”沈念一眼中有隱隱的怒氣,輕咳一聲又道,“小唐,事情辦妥了沒有?”


    唐楚柔像是隨時待命,就在門邊等著這一句話,査學士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是什麽事情,就見唐楚柔將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推進來,布麵有暗色的血漬痕跡,他哪裏還敢多看,知道在沈念一這裏是討不得好去,連連後退,嘴裏不依不饒道:“沈大人,大理寺並非你一個人說了算的地方,你也別忘了,上麵還有正卿大人,我,我這就去找正卿大人。”


    “査學士慢走。”沈念一都不著人相送,冷冷看著他摔門而出。


    “大人不告訴他一聲,正卿大人還在一千多裏外辦差,不曾迴來?”唐楚柔憋著笑意問道。


    “他會打聽出來的,等正卿大人迴來,或許就對他網開一麵了。”沈念一眼角餘光撇了撇白布,“底下是誰躺著,也不怕忌諱。”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大人的耳目。”唐楚柔將白布一掀開,精幹的少年躍身翻下來,單膝落地給沈念一行禮。


    “原來是永陽迴來了,事情都辦妥了?”沈念一微微驚喜,“這一迴,足足去了三個月有餘。”


    “幸不辱命,已經將三十餘人都安置妥當,大人吩咐也都請親口轉告給寧大將軍,寧大將軍說請大人放心,他會多加照顧那些人的。”霍永陽又將迴複的書信呈上,“這一份是給大人的。”


    沈念一飛快拆開來,細細邊看邊問道:“還有一份呢?”


    霍永陽嘻嘻一笑道:“還有一份當然是要去送給老板娘。”


    “拿來。”沈念一頭都沒有抬起。


    “大人,好歹讓我去送了討杯水酒喝。”霍永陽捏著信封不肯鬆手。


    “小孩子家,喝什麽水酒。”沈念一將書信搶過,在他後腦勺拍了一記,霍永陽雙手捂著頭,佯裝委屈狀,看了唐楚柔一眼,小唐給他使了個眼色,他乖覺地閉了嘴。


    “寧將軍給老板娘的書信比我這封公務的書函要厚一倍,肯定不止請你一杯水酒,你吃飽喝足就給我滾迴去休息。”沈念一又將那書信扔給他,霍永陽眉開眼笑的腳底下開溜,“査學士來了一遭,倒是讓我想到,應該去次府衙大牢。”


    查三也是服食紅丸後出的事,大牢中哪裏還能供藥,關到這會兒,藥癮一上來,有問有答豈非更幹淨利落。


    “備馬去府衙大牢,喊上丘成,再帶兩個人。”沈念一想一想,“小唐,老鄭對你說過紅丸的藥性了沒有?”


    “說了十之七八。”


    “好,那你也一起去。”沈念一大步流星往外走,“同留守的人說,査學士再迴來,就說都不在,別麻煩等了,要等迴去自己家裏等。”


    當值的獄卒見到大理寺的人來,趕緊迎上來:“大人們可算是來了,裏麵關著的兩個人可不就要瘋了,快些來看看如何了得。”


    “怎麽迴事?”沈念一下馬而問道。


    “一個像是被瘋狗咬了,喊得整個大牢裏的人都快暴動了,還有一個隻拿自己的腦袋撞牆,我們迫不得己,將兩個人都給捆上了,撞牆的這個還好些,捆上就安生了,另一位實在是,將我兄弟的手指都差點咬下來了。”獄卒跟在後麵,都快急出汗來,“幸而大人們來了,否則萬一出了大事,我們幾個擔當不起。”


    “可都單獨關著?”


    “閔大人吩咐的,都是要緊的犯人,單獨關著,還是都好飯好菜地送進去,沒有半點虧待,不知怎麽到了半夜就來這樣一出。”


    “你在外頭候著,我們進去看看。”沈念一留下個隨從在門外,以防不測,帶著其他的人進去,大牢是常來常往的地方,那些犯人也像是能夠察覺到來者身上的蕭殺之氣,各個噤聲縮到牆角,四周安靜下來,隻有忽明忽暗的燈燭在不住跳躍。


    沈念一先看到的是薛家真,雙手反綁,臉容憔悴,聽到腳步聲走近都不願意抬頭,哪裏還有當日探花郎的風流倜儻,要毀掉一個人實在太容易了。


    “那紅丸從何而來?”沈念一站定腳,低聲問道。


    薛家真猛地仰頭看著他,眼中有莫名的驚恐:“沈大人問的是什麽,我不明白。”


    “如果你不明白,那就是說你對鳳慶郡主沒有絲毫的感情,不甘於同此女共度餘生,因此在洞房花燭夜預備殺了她解恨,可是如此!”沈念一對他倒沒有壞印象,隻是怒其不爭。


    “不,不是這樣的。”薛家真拚命掙紮起來,似乎要站起來反駁沈念一的話,“我怎麽會要殺了郡主解恨,我對她是一片真心的,天地可鑒!”


    “那你為何要在喜慶之日,手持利刃,令得她差些命喪黃泉,若非那些侍女相助,這會兒,你就是吃了後悔藥,再唿天喊地也救不迴她的性命了,這不是恨,難道還是愛嗎?”沈念一故意給其一貼猛藥,令他吐露實情。


    “不,我沒有要殺她,我就是殺了自己也不會想要傷害她的,那時候,那時候,我是身不由己。”薛家真痛苦地閉上雙眼,麵容痛苦,忽而像是身體裏有什麽在相互撕扯起來,令得他奮力站起身,又想要一頭往牆上撞去。


    沈念一輕輕揮手阻止了他:“要是當時,你也一頭碰死,就不會傷害到她了,不過她依然會傷心,因為你讓她成為了寡婦,你不說實話,傷害郡主之事被一揭破,她依舊免不得要做個寡婦,你可知她的下半輩子會如何度過?”


    薛家真無聲地張大了嘴,樣子痛苦不堪,沈念一示意唐楚柔上前替他診治,繼續說道:“鳳慶郡主的性子,想來你比我清楚,她哪裏容得住別人的冷嘲熱諷,白眼相加,到時候,她一定比你此時此刻更加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害了她。”薛家真嗓音嘶啞,任憑唐楚柔扭住了他的一條胳膊,“沈大人,我知道鳳慶郡主很相信你,也知道你一貫的為人處事,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才能讓郡主過得好些,別為了我這個廢人,拖累了她。”


    “將經過說出來,將真相說出來,你可曾記得郡主臨行前說過,她等著你迴去的,隻要解了你的藥毒,你還能夠迴去,同她在一起。”


    “當真嗎,沈大人,我當真還有這福氣嗎?”薛家真的眼眸逐漸被點亮出了神采,“郡主還肯原諒我嗎?”


    “郡主一直就沒有責怪過你。”沈念一放溫和了語聲。


    “是,郡主沒有責怪我,她對我一直是很好很好的。”薛家真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忽而他急聲問道,“沈大人,你既然知道紅丸之事,那麽你手中一定有紅丸,給我一顆,先給我一顆好不好?”


    “你要紅丸做什麽?”沈念一俯下來,微微憐憫地看著他。


    “我快撐不住了,沒有紅丸,我會死的。”薛家真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不是沈大人方才的一番話,我覺得死了也好,但是我不能對不起郡主,我必須要給她個交代。”


    “不會死的,紅丸的藥癮雖大,但是隻要你有意誌力,必然可以破解,你發作之時也隻肯用頭撞牆,證明你還是努力與之抗衡了,隻要再用藥物輔助,必然能夠重生為人的。”


    “沈大人,你還肯相信我會重新為人?”薛家真笑得比哭還苦澀,“既然如此,趁著我還能支撐會兒,我就把你想知道的經過說出來。”


    薛家真自幼父母雙亡,全靠嬸娘將他撫養長大,嬸娘信佛,很少的積蓄都拿去供了香油錢,在他十八歲那邊,嬸娘為他捐了個長明燈,將他送到廟中清靜之地,好生看書,以備科考。


    他已經用功到了十二分的勁頭,一天十二個時辰,至少有八個時辰在看書,做出來的文章卻依舊不溫不火,讓人覺著差了一口靈氣。


    那個夏天,他在廟中的後山亭中,烈日當頭,苦讀詩書,或許隻有更急嚴苛的條件,才能讓他悟出文章的精髓之所在,看到頭暈眼花之時,卻見方丈陪著幾位女客從山腰走過,其中一名身著紫衣的豐腴少女,聲如銀鈴,問方丈這樣的毒日頭下,怎麽還有人在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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