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陽頓了頓,接著道:其二,在發現異常之後,他們三個其實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但是為了逃避這個責任,他們選擇了瞞而不報,意圖先斬後奏。覺得隻要自己悄悄處理掉這件事,再加上我們對他們的縱容,疏忽職守的罪責就可以輕易揭過;其三,到後來事情越來越大,完全超過了他們三個人的處理範疇。但他們並不這麽認為,這麽多年我們給了他們太多的權力,讓他們自大地認為不需要稟告我們,他們也能遏製事態的發展,所以就算用我們引出殺手也無所謂。因為他們完全覺得可以保全我們……”


    說了這麽多,魏朝陽有些累了,他看著滿臉不可置信的宋棯安,直接清算白芨的罪過:“白芨更甚,這麽多年來,仗著你和他的情分,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自己犯了這麽大的罪,事後不僅絲毫無悔過之意,還試圖蠱惑你幫助他逃脫罪責。”


    他輕笑一聲,對白芨的這種小手段不以為然:“今日他跪在外麵,表麵上是向我請罪,其實是他早知道你和我在一處,若是我發難,你必會給他求情。就算我不為難他……你以為他為什麽會選擇這個時候?”


    “嗯?”


    宋棯安似懂非懂地應答一聲,他想說白芨不是那種心思深沉之人,他想不了這麽多,他今日或許就是單純來請罪的……


    雖然沒有開口說,但宋棯安眼中透出來的意思魏朝陽也看明白了。


    魏朝陽無心再和宋棯安繞關子,直接點明:“現在他傷勢未好,你不免會心疼,就算我不提起這件事,你也會提起,然後給他說情。若是他傷勢已然大好,我晾他一兩個時辰,你也會認為這是他該得的,不會開口求情。嗬,不想吃苦頭,又不想承擔罪責……這麽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他怎麽不做?”


    “而且,”魏朝陽的語氣嚴肅起來:“小安,你可以和白芨講情分,但是不能被情分拿捏,白芨正是知道你的這份心軟,才會行事毫無顧忌。”


    宋棯安麵色已然慘白,他不得不承認魏朝陽說得對,以前和師父遊曆的時候,白芨若是闖了禍,每次隻要用點苦肉計,他就會輕輕揭過。


    沒想到逐漸養成了白芨這種性子,耍小心思耍到了魏朝陽麵前。


    這次他確實不能再替白芨辯駁了,白芨的罪責確實罪無可赦……


    宋棯安已經可以想到迴到嘉陽白芨會是什麽下場了,不過若是讓他完全放手不管,他也根本做不到:“白芨所犯之罪,我也有一定的罪責……”


    魏朝陽這下真的有些累了,宋棯安的意思是這件事他還要插手。


    不過他也理解,就像白駒一樣,若是真的到了性命攸關的份上,他根本狠不下心來:“這件事,我也有錯。白芨隻是利用你和他的情分,白駒?”


    “嗬”,感受到宋棯安和周嘉有些迷茫的目光,他直言道:“你們真不會覺得白駒不來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吧!他不來,是知道我的脾性,他為了救我重傷,我是不會不管他的,但是如果他在其中多生事端,反而會適得其反,磨滅我對他的情分”。


    魏朝陽也沒有替白駒掩飾,直接點明白駒的心思:“你以為他為什麽不阻止白芨和蘇葉,當然是這件事太大了,他怕二叔插手的話我會放棄他,所以在聽到嘉陽來信的時候心急了,就讓白芨和蘇葉先來探探口風,他自己躲在背後……”


    所以有時候知道太多別人的心思是真的很累,魏朝陽撫了撫額頭,提醒宋棯安:“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放心,在咱們沒有迴到嘉陽之前,二叔還不會追究他們的錯。但是這次死了十幾個影衛,絕不可能輕易了之,有什麽事迴到嘉陽再說。”


    看著宋棯安不以為意的眼睛,魏朝陽再次提醒:“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氣,你越是替白芨求情,他處罰的隻會越重。至於白芨的性命,你不必擔憂,他雖然犯下大錯,但好歹也拚命救了你,也算是將功補過,但你若是還想讓白芨留在你身邊,這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他還是二叔,都不會把這麽一個心思不正的人留在宋棯安身邊。


    魏朝陽的話宋棯安是聽在心裏了,他白著臉點了點頭,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他能做的,也隻能是留白芨一條命了。


    周嘉倒是有些擔憂:“師兄,蘇葉,二叔會真的要了蘇葉的命嗎?”


    蘇葉和白芨不同,白芨好歹還多次保護二哥,也算是有功之人。蘇葉在她身邊,也隻是陪著她玩鬧。


    像師兄說的一樣,蘇葉無功有過,她此次犯下大錯,還有命在嗎?


    魏朝陽自然知道周嘉的擔憂,他不假思索道:“白芨、白駒為主犯,蘇葉隻是從犯,哪有從犯比主犯處罰還重的道理。”


    倒是白駒才是真的危險了,這次白駒雖然已經盡力將功補過,但他是這些影衛的頭領,首當其衝是要重責的,魏朝陽才是真的憂心。


    周嘉知道蘇葉沒有性命之危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不過她心裏比宋棯安要明白點,蘇葉這次確實犯了大錯,以後無論二叔降下什麽處罰,她也決不能再求情了。


    “我已經讓白時暫時統領其他影衛,你們有什麽意見嗎?”


    魏朝陽緊接著提了一句,現在白駒三個人已經不適合再統領其他影衛了,他索性就直接讓沒有參與過這件事的白時推了上去。


    至於以後白時夠不夠格,這就要看他自己有幾分本事了。


    此時白時也是遇到了他上任以後的第一件事頭疼的事,任憑他好話都說盡了,白芨都不肯聽他的,死活不願意迴去。


    眼看著白芨手臂上的傷口裂開,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白時心裏更加著急。


    蘇葉體力不如白芨,跪了半個時辰已經滿頭大汗,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白時趕緊上前扶住她。


    不管白芨還是蘇葉,以前位置都在他上麵,他又是初初上任,自然沒有什麽威信,也沒有人會聽他的。


    眼看著時候也不早了,若是大公子知道,又該動氣了!


    白時心中急切,說出口的話自然也不會那麽好聽:“白芨,就算你不為你自己想,也得為二公子考慮考慮,你如今如此行事,豈不是讓二公子難堪?”


    提到宋棯安,白芨本來就有些白的臉色越發變得慘白,他這次確實讓二公子為難了。


    這次的行事不妥,讓其他影衛對他有了很大的意見,連累二公子在其他影衛麵前失了威信,如今恰逢嘉陽派掌門繼承人酌選,他卻在這麽重要的時候拖了二公子的後腿,真是罪該萬死。


    白芨抬頭覷了白時一眼,這個人是大公子的人,如今他跪在這裏,除了想要逃避罪責,還有就是要看大公子的態度。


    原來他是想拖著白駒過來,好把大公子也拉到其中,但白駒那人確實聰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算計,不願意來。


    如今他也承認,確實是他以前小看大公子了,他居然有如此魄力,連自己人都能狠下心不管。


    不過真當他有勇無謀嗎?


    這次他可不僅僅是逼二公子,更是讓那些沒腦子的影衛瞧瞧。不說他白芨怎麽為人處事,光他拚死救了主子這一條,也算是有功。


    如今他跪在大公子門口請罪,大公子不僅視而不見,反而想用一個白時打發他走,未免有些涼薄。


    更何況,誰不知道,白駒為了救大公子,差點連命都丟了。


    但出事以來,大公子卻一次都沒有瞧過白駒。


    嗬,大公子為人可比二公子要心狠許多,就看他們是想要一個狠心的主子還是一個心慈的主子……


    白時見提到宋棯安有用,心裏終於鬆了口氣,他接著道:“剛才大公子因為你的事狠狠發了一大通火,把二公子狠狠訓了一頓,說他太過縱容你,你……欸,白芨,白芨……”


    白時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白芨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他連忙鬆開蘇葉,去查看白芨。


    待察覺到白芨隻是舊傷複發,這才大大鬆了口氣,要是白芨真的在這裏出了事,二公子到時候肯定又要心軟,大公子也鐵定又要生氣。


    暈倒也好,暈倒的人定不會生事。


    白時揮了揮手招來幾個影衛,把白芨和蘇葉抬迴了房間。他本來想親自去送,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還是不要摻和比較好。


    白時歎了一口氣,繼續守在了魏朝陽的屋外。


    宋棯安和周嘉自是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一切的,但他們對於魏朝陽的任命自然是毫無異議。


    宋棯安這次也承認自己在一些事情上確實不如魏朝陽,看著魏朝陽有些疲倦的臉,他很是歉疚。白芨明明就知道魏朝陽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還是用這件事來打擾魏朝陽,看來就像魏朝陽說的那樣,他對白芨的態度養大了白芨的心。


    這些魏朝陽其實都沒必要教他的,畢竟以後他們可是要競爭嘉陽派掌門的位置的,宋棯安伸手替魏朝陽捏了捏被子:“不必為這些事煩擾,你安心養傷就行!”


    周嘉也是連連點頭:“是啊,師兄,你不用愁,隻要你說的,我和二哥都會聽的……”


    周嘉和宋棯安滿心滿意的信任讓魏朝陽悄悄鬆口了氣,他不禁輕笑一聲,安撫道:“沒事,我其實也不是很煩,就是大概是藥效發了,有些累了。”


    魏朝陽的語氣確實充滿了疲倦,宋棯安聞此也是懊惱自己太不細心了,魏朝陽還是病人呢,自己居然打擾了他這麽久。


    他伸手抽掉魏朝陽手中的信,軟聲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和嘉嘉先離開……”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魏朝陽打斷:“沒事,我哪有那麽脆弱,這幾天總是睡,睡得我整個人都不太清醒了。小安,我想去外麵轉轉。”


    “你傷勢還未好……”


    宋棯安有些為難,這次魏朝陽真是遭了罪,又是撞傷又是刀傷又是燙傷。現在手臂上的傷口都還沒有愈合呢,他看著都心疼。


    更別提目睹他受傷的周嘉了,連忙反對:“師兄你就好好躺著養傷吧,外麵的事不用操心,有我呢!”


    這孩子氣的話倒是讓三人之間的氣氛鬆了起來,宋棯安笑著誇獎道:“嘉嘉這兩天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又是安置傷員,又是采購東西,基本所有的雜事她都包了,還做的井井有條,連我都比不上她。”


    魏朝陽這時候倒是有些詫異了,如果是宋棯安說好,那說明周嘉做事肯定不錯,他也不吝嗇自己的誇獎:“是嗎?嘉嘉居然這麽厲害,看來以後在這裏還要仰仗師妹照顧了!”


    周嘉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誇獎,即使她知道師兄是開玩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捂著變得通紅的臉,周嘉假意謙虛道:“我哪裏比得上二哥,他這兩天治病救人,那才是真的厲害,連顧童都看呆了!”


    提到顧童,魏朝陽和宋棯安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尷尬,人家拚命救他們,他們反倒還懷疑人家,真是有點忘恩負義。


    魏朝陽頓了頓,這才想起什麽,起身道:“小安,把我的輪椅拿過來,我出去見一下顧童……”


    周嘉倒是有些不明白,嘟囔道:“顧童有什麽好見的,等師兄傷好之後有的是時間見”。


    宋棯安倒是明白魏朝陽的意思,他起身讓白時把魏朝陽的輪椅搬了過來。


    這是新買的輪椅,以前的早就和馬車一樣化為灰燼了,宋棯安解釋道:“這個輪椅還沒有改裝,沒有安裝暗器,你先坐著,等到了嘉陽,我親自給你做暗器。”


    魏朝陽倒覺得這是小事,不過他知道這是宋棯安的一份心意,也沒有推辭,隻是微微點點頭。隨即他伸手點了點周嘉額頭,笑道:“哪有到人家家裏不拜訪主人的道理,顧童心好,知道我受傷未好所以不在乎這件事,但我們也不能不知禮數,現在我已經好得差不得了,再不過去可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周嘉本來還想說“顧童不在乎這個”,但是宋棯安及時用眼神阻止了她。


    魏朝陽說的沒錯,人家的好心不是他們失禮的理由,既然魏朝陽想去,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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