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放花燈的小姑娘居多,有希望自己以後可以嫁得一個如意郎君,還有些則希望喜歡的郎君也能喜歡自己。


    亦有婦人求老人康健,兒女無病無災。


    老人求子孫平安,盼後代興旺。


    孩子希望以後不用挨揍,天天有肉吃,不用去學堂……


    花燈隨水遠去,煙火冉冉升空。


    “砰砰”兩聲,夜幕絢爛。


    蓉寶捂住耳朵,仰頭看了看爹娘,突然想起自己的課業還沒寫完,於是偏著腦袋,跟嘉寶幾人說話。


    四周嘈雜,聲音便有點聽不清了。


    錢妙來捂著耳朵,連問了兩句“什麽”。蓉寶掰開他的手,貼在他耳邊問,“你課業寫完了沒?”


    錢妙來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原地,誰在這麽開心的時候問這麽傷心的事。


    “趙蓉!”


    蓉寶扭頭,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錢妙來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憋出一句,“我討厭你!”


    蓉寶一愣,“你討厭我幹嘛?”


    “玩就好好玩,你問課業幹嘛?”


    蓉寶“嘿嘿”笑了兩聲,“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我的課業還沒寫完,所以問問你們。”


    錢妙來心裏平衡了,甚至還有點小開心,他重新捂住耳朵,跟著眾人“哇”出聲。


    其實也沒有多好看,他家過年的時候放的煙花才漂亮呢。


    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今天的煙花更亮一點,半邊天都是,心裏也是。


    .


    河邊不遠處一個巷子裏,兩個衙役壓著一個人,厲聲問道:“你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麽?”


    中年漢子“啊啊”痛唿幾聲,“官爺,抓錯人了,官爺,我就是過去看看。”


    “過去看看?”趙大和嗤笑一聲,從他身上搜出一小包藥粉,還有幾塊用來捂嘴的布,“你去衙門跟縣令大人說吧。”


    中年漢子眼神顫動,但還是強忍著害怕,勉強笑道:“官爺,這是剛買的老鼠藥,草民真是冤枉的。”


    “跟了你半路了,就你賊眉鼠眼的,還好意思說冤枉?”對待拍花子,所有人都沒好臉色,大東用刀鞘在他脖子上抹了抹。


    漢子都快被嚇尿了,一邊掙紮一邊喊小的冤枉,抓錯人了。


    城裏熱鬧,衙門沒得歇,徐先和帶著媳婦兒子在外麵吃了頓飯,就立即迴到衙門坐鎮。


    一個秋節,抓到的扒手拍花子不少,都扔在衙門門口,路過的老百姓罵幾句或吐口唾沫。


    幾個官差有人站著有人蹲著,都在說今天衙門裏的夥食,吃的滿嘴油花,這讓衙門輪值的衙役胥吏心裏好受不少。


    長臉漢子揉著肚子,用牙簽挑著牙縫,打個嗝都是肉味,“今天做飯的廚子有一手。”


    “得了吧,屎也做不出肉味啊?想吃肉,就得花錢買肉。”


    長臉漢子聽到那個字有點反胃,但怕把肉吐出來,硬是幹咽了好幾口。


    衙門裏出來幾個皂隸提人,其中領頭的一個伸手拍了拍幾人的肩膀,笑道:“兄弟們都辛苦了,縣令大人準備了些月餅,大家夥好好過個節。”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說“大人仁厚”。


    相比前頭的賀縣令,現在徐縣令事多了點,但手也鬆,賞罰分明,也沒什麽不好的習慣。


    比如說,辦酒。


    賀縣令在的時候,年年都要辦幾場。大家夥隻能想法子湊錢送禮,有時年頭不好,都快被逼的砸鍋賣鐵了。


    為了維持縣裏的治安,今天還臨時添了一班,都是徐家的扈從。


    不然這麽多人湧進城,一有騷亂,整條街都要亂起來。


    歡歡喜喜出城的老百姓並不知道衙門抓了十多個人,隻覺得今年這麽熱鬧,明年又是一個好年。


    趙老頭拿著蒲扇茶水坐在村口和老夥計閑聊,時不時抽口旱煙,蹭一塊月餅,日子美的很。


    錢老頭從地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口,覺得這茶水不夠味,太淡了。


    “我吃也覺得淡,我家大郎說是好茶,說幾百文一兩呢。”


    村裏人吃茶主要是為了醒神解乏,買的是最便宜的散茶,要不就是自家野山茶,當水吃的,所以味道比較重。


    錢老頭立馬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直說好茶。


    有人杵了杵趙老頭,“我怎麽聽見你孫女的聲音了。”


    “放屁,我孫女進城玩去了。”


    “咋,今晚不迴來了?”


    趙老頭凝神去聽,果然隱約聽到了蓉寶的聲音,接著就是“嘎吱嘎吱”的聲音。


    趙老頭站起身,“哎呦”了一聲,“真迴來了。”


    今天迴來的早,換成以往,要亥時末才迴家,那會兒村裏人基本上都睡下了。


    蓉寶靠坐在車前,扯著嗓子唱農謠,“漠漠餘香著草花,森森柔綠長桑麻。池塘水滿蛙成市,門巷春深燕作家。”


    唱的不怎麽樣,挺醒神的。


    趙老四在村口停車,蓉寶看到趙老頭提著花燈跑過去,“爺爺。”


    趙老頭“哎”了一聲,拿著自己的家當,迴家去咯。


    “城裏好玩不?”


    “熱熱鬧鬧,好玩的很。”


    “人多嘞?”


    “多,城裏全是人。”


    “爺爺,你怎麽不去城裏玩?”


    “城裏有啥好玩的?咱村裏的月亮多好看。”


    “城裏的月亮也好看。”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沒看慣。”


    “爺爺,可是天上隻有一個月亮。”


    “胡說,外頭的月亮就沒我們村裏的圓。”


    “奶奶以前說,月亮圓圓的,哪裏看都一樣。”


    趙老頭沉默片刻後道:“你奶奶懂什麽?一個月亮,左看是圓,右看是扁。”


    蓉寶“啊”了一聲,“月亮還能是扁的?”


    “有圓的,有彎的,咋就沒扁的?”


    蓉寶幾年前也問過吳氏。


    “奶奶,六哥在府城能看到月亮嗎?”


    “怎麽不能,天上就一輪月,哪裏都能看到。”


    “奶奶,你說錯了,天上肯定不止一個月亮。要是隻有一個月亮,那月亮在我們村裏,六哥怎麽看的到。”


    “月亮掛在天上,誰都能抬頭看天,所以能看到月亮,六郎在府城能看到,你們以後去了很遠的地方也能看到。”


    “看到我們村裏的月亮嗎?”


    吳氏點頭。


    “那月亮是一樣的嗎?”


    “圓圓月,哪裏看都一樣。以後在外想家了,就看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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