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娘子有時候也會覺得人比鬼還可怕，至少鬼不會把親生閨女掐死。村裏有些老人為了省一口飯，就把孫女按尿桶裏溺死，要不就故意把孩子放在地上凍，活生生折磨出病來。
命硬的在世上苟延殘喘，命不好的早不知丟到山上哪條溝裏去了。
世上要是有鬼，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小鬼拖到陰溝地獄裏去。
這些喪良心的事見多了，梅大娘子跟村裏老人說話的時候心裏都犯怵。
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誰能想到年輕時摔死了兩個孫女。
最可怕的還是，僥幸活下來的女娃嫁了人，帶著孩子來走娘家，老太太抱著孩子一口心肝心肝的叫著。
梅大娘子看一眼就覺得心底發涼。
“嬸子，迴來了。”
梅大娘子手心一緊，勉強笑道:“是啊，五娃帶孩子迴娘家了啊。”
黑瘦婦人坐在奶奶身邊點點頭。
梅大娘子一刻都不想多待，拉了兩句家常，就找個由頭走了。
梅寶運蹦蹦跳跳，開心的問道:“娘，過兩天吃麥餅吧，新麥烙餅可香了。”
梅大娘子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騾子在城裏，那麽大個石磨子，你來推啊。”
梅寶運自告奮勇，“我來推我來推。”
梅大娘子笑了兩聲，誇道:“閨女沒白養。”
“娘養的好。”
想起了一些舊事，梅大娘子不放心道:“你跟小爺爺家的姑娘一塊玩，別去村裏……”
“曉得啦。”
“聽娘的話，村裏有些姑娘心壞著嘞……”
樹蔭下的五娃抱著孩子，羨慕道:“ 春嬸家都在城裏置了屋，這麽有錢。”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淡。
世上多的是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巴不得自家的日子最好過，兒孫最有出息。
“奶，春嬸家小兒子說親了沒？”
“說是在她小姑子村裏說了一個閨女，不曉得啥樣。”
五娃眯眼看去，已經沒有母女倆的身影了。
懷裏的閨女吵著要迴家吃糖，五娃對孩子挺有耐心的，小聲哄道:“陪太姥姥坐坐，等會兒再迴家。”
老太太皺起眉，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嫌棄陰冷。小姑娘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把頭埋到母親懷裏，不敢再看人。
“你年紀也不小了，隻有一個小子，香火單薄了點。”
“過兩年再說，二丫年紀還小，等大兩歲能下地了，再要個孩子。”
老太太笑道:“ 趁現在年輕，趕緊多生幾個小子才是。這小丫頭片子難養，命薄，一病就沒了。”
五娃訝異扭頭。
老太太低頭抱著外曾孫，叫了聲寶兒，“太姥姥帶你去吃糖。”
五娃懷裏的小姑娘動了動。
.
今年的稻子黃的早，過了七月半，大家夥就緊鑼密鼓的磨鐮刀，把家裏的活提前收拾好，到時村裏一開鐮，大大小小就像下餃子一樣下到田裏。
趙老四去地裏摘了兩個甜瓜，坐在水邊吃了一個，又揣了一個。
村裏人看見他覺得稀罕，紛紛問，“趙四，今年也要擼起褲腿下地啊？”
“那不行，家裏的飯菜糟水沒我送怎麽行。”
“哎呦，大老爺們說這話，你真不害臊啊。”
“嬸子，這你就不知道了，送飯送水也是有講究的。”
“咋，你的手香？拉屎用手擦的啊？”
“這話說的，怪惡心的。”
“趙三呢？咋大半年都沒看到他？”
“趙三去外麵發財咯，現在可是大老板。”
“趙三發財沒帶你啊？”
“帶啊，說讓我去他店裏當個店小二，一個月兩百文錢，管吃不管住，說街道那麽寬，拿張席子，隨便找個地兒躺下就是，下雨了正好洗個澡，等出太陽，人也曬幹了。”
婦人笑的直不起腰，好半晌才笑罵出聲，“你這張臭嘴，沒一句真話。”
“冤死我算了。趙三真是這樣說的，一字不差。”
“少扯閑屁，你還想騙到我身上來。”婦人拄著鋤頭，“我問你，我家有個大甜瓜，是不是被你摸走了？”
“冤死我了冤死我了，瓜被偷了也能怪我。”
“你個死皮賴臉的，那天你坐在地裏跟我說話，手裏是不是摸著一個瓜。”
趙老四見勢不妙，撒丫子就跑。
婦人見狀，從地上撿了兩坨泥巴朝他扔去，“我還以為被狗吃了呢。”
趙老四跑了兩塊田，然後拍了拍衣袖，又大搖大擺的四處晃蕩，在村裏遊蕩好半天，才飄到老屋。
他不走正路，從坡上爬上去，站在籬笆邊看了看，見老頭兒坐在屋簷下劈竹子，就大聲喊道:“爹。”
趙老頭驚的“誒唷”一聲，望向院門，沒看到人。
趙老四扒著籬笆問，“爹，啥時候收糧，我去鎮上請幾個短工 ”
趙老頭尋著聲音看去，第一眼還是沒看到人，直到往四周瞅了兩遍，才看到一張臉，靜悄悄的，乍一看後背都涼了。
趙老頭張嘴就罵，“你個小王八蛋，扒院牆作鬼啊。”
“好端端的咋罵人呢。”
趙老頭作勢要起身，“我還要揍你呢。”
趙老四往坡下一躲，大聲問，“爹，要不要短工啊。”
“請短工幹啥，把老三叫過來，在地裏幹幾天。”
趙老四用拳手捶著手心，幸災樂禍道:“這主意好，錢也省了，人也用了。”
趙老頭倒不是為了省幾個錢，隻是擔老三的身體，又不是懷孩子的婦人，挺著一個大肚子幹啥？還是地裏活幹少了。
趙老四等在村口，遠遠的看到趙老三就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嚇的趙老三差點從車上滾下來，“真是爹說的？”
“我騙你幹啥啊。”趙老四踮起腳勉強搭上他的肩，“我可幫你說了不少好話。但爹說不行，你這體格子，還是得在地裏練練。”
趙老三肩膀一動，把他的手甩開，“趙四，別讓我知道你在裏頭拱火。”
“冤死弟弟了，我是好人啊，拱啥火啊？再說了，”趙老四踮起腳，想再把手搭上去，但趙老三不給他這個機會。
趙老四訕訕然把手放下，“我們是親兄弟啊，至親骨肉，我能害你？”
命硬的在世上苟延殘喘，命不好的早不知丟到山上哪條溝裏去了。
世上要是有鬼，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小鬼拖到陰溝地獄裏去。
這些喪良心的事見多了，梅大娘子跟村裏老人說話的時候心裏都犯怵。
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誰能想到年輕時摔死了兩個孫女。
最可怕的還是，僥幸活下來的女娃嫁了人，帶著孩子來走娘家，老太太抱著孩子一口心肝心肝的叫著。
梅大娘子看一眼就覺得心底發涼。
“嬸子，迴來了。”
梅大娘子手心一緊，勉強笑道:“是啊，五娃帶孩子迴娘家了啊。”
黑瘦婦人坐在奶奶身邊點點頭。
梅大娘子一刻都不想多待，拉了兩句家常，就找個由頭走了。
梅寶運蹦蹦跳跳，開心的問道:“娘，過兩天吃麥餅吧，新麥烙餅可香了。”
梅大娘子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騾子在城裏，那麽大個石磨子，你來推啊。”
梅寶運自告奮勇，“我來推我來推。”
梅大娘子笑了兩聲，誇道:“閨女沒白養。”
“娘養的好。”
想起了一些舊事，梅大娘子不放心道:“你跟小爺爺家的姑娘一塊玩，別去村裏……”
“曉得啦。”
“聽娘的話，村裏有些姑娘心壞著嘞……”
樹蔭下的五娃抱著孩子，羨慕道:“ 春嬸家都在城裏置了屋，這麽有錢。”
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淡。
世上多的是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巴不得自家的日子最好過，兒孫最有出息。
“奶，春嬸家小兒子說親了沒？”
“說是在她小姑子村裏說了一個閨女，不曉得啥樣。”
五娃眯眼看去，已經沒有母女倆的身影了。
懷裏的閨女吵著要迴家吃糖，五娃對孩子挺有耐心的，小聲哄道:“陪太姥姥坐坐，等會兒再迴家。”
老太太皺起眉，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嫌棄陰冷。小姑娘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把頭埋到母親懷裏，不敢再看人。
“你年紀也不小了，隻有一個小子，香火單薄了點。”
“過兩年再說，二丫年紀還小，等大兩歲能下地了，再要個孩子。”
老太太笑道:“ 趁現在年輕，趕緊多生幾個小子才是。這小丫頭片子難養，命薄，一病就沒了。”
五娃訝異扭頭。
老太太低頭抱著外曾孫，叫了聲寶兒，“太姥姥帶你去吃糖。”
五娃懷裏的小姑娘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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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稻子黃的早，過了七月半，大家夥就緊鑼密鼓的磨鐮刀，把家裏的活提前收拾好，到時村裏一開鐮，大大小小就像下餃子一樣下到田裏。
趙老四去地裏摘了兩個甜瓜，坐在水邊吃了一個，又揣了一個。
村裏人看見他覺得稀罕，紛紛問，“趙四，今年也要擼起褲腿下地啊？”
“那不行，家裏的飯菜糟水沒我送怎麽行。”
“哎呦，大老爺們說這話，你真不害臊啊。”
“嬸子，這你就不知道了，送飯送水也是有講究的。”
“咋，你的手香？拉屎用手擦的啊？”
“這話說的，怪惡心的。”
“趙三呢？咋大半年都沒看到他？”
“趙三去外麵發財咯，現在可是大老板。”
“趙三發財沒帶你啊？”
“帶啊，說讓我去他店裏當個店小二，一個月兩百文錢，管吃不管住，說街道那麽寬，拿張席子，隨便找個地兒躺下就是，下雨了正好洗個澡，等出太陽，人也曬幹了。”
婦人笑的直不起腰，好半晌才笑罵出聲，“你這張臭嘴，沒一句真話。”
“冤死我算了。趙三真是這樣說的，一字不差。”
“少扯閑屁，你還想騙到我身上來。”婦人拄著鋤頭，“我問你，我家有個大甜瓜，是不是被你摸走了？”
“冤死我了冤死我了，瓜被偷了也能怪我。”
“你個死皮賴臉的，那天你坐在地裏跟我說話，手裏是不是摸著一個瓜。”
趙老四見勢不妙，撒丫子就跑。
婦人見狀，從地上撿了兩坨泥巴朝他扔去，“我還以為被狗吃了呢。”
趙老四跑了兩塊田，然後拍了拍衣袖，又大搖大擺的四處晃蕩，在村裏遊蕩好半天，才飄到老屋。
他不走正路，從坡上爬上去，站在籬笆邊看了看，見老頭兒坐在屋簷下劈竹子，就大聲喊道:“爹。”
趙老頭驚的“誒唷”一聲，望向院門，沒看到人。
趙老四扒著籬笆問，“爹，啥時候收糧，我去鎮上請幾個短工 ”
趙老頭尋著聲音看去，第一眼還是沒看到人，直到往四周瞅了兩遍，才看到一張臉，靜悄悄的，乍一看後背都涼了。
趙老頭張嘴就罵，“你個小王八蛋，扒院牆作鬼啊。”
“好端端的咋罵人呢。”
趙老頭作勢要起身，“我還要揍你呢。”
趙老四往坡下一躲，大聲問，“爹，要不要短工啊。”
“請短工幹啥，把老三叫過來，在地裏幹幾天。”
趙老四用拳手捶著手心，幸災樂禍道:“這主意好，錢也省了，人也用了。”
趙老頭倒不是為了省幾個錢，隻是擔老三的身體，又不是懷孩子的婦人，挺著一個大肚子幹啥？還是地裏活幹少了。
趙老四等在村口，遠遠的看到趙老三就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嚇的趙老三差點從車上滾下來，“真是爹說的？”
“我騙你幹啥啊。”趙老四踮起腳勉強搭上他的肩，“我可幫你說了不少好話。但爹說不行，你這體格子，還是得在地裏練練。”
趙老三肩膀一動，把他的手甩開，“趙四，別讓我知道你在裏頭拱火。”
“冤死弟弟了，我是好人啊，拱啥火啊？再說了，”趙老四踮起腳，想再把手搭上去，但趙老三不給他這個機會。
趙老四訕訕然把手放下，“我們是親兄弟啊，至親骨肉，我能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