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想要打斷你一小會。我有點好奇你說的那把刀，因為我看你的手杖也是竹節的模樣呢。”
“你的直覺很準呢，這確實是關越飛給我的那把刀。”李宋從手邊將黑色竹節拿起，黑暗便一層一層慢從竹節上剝離，露出了仍舊倒映著寒光的刀身。我小心接過她遞給我的長刀，刀柄是由兩段均勻而完整的深褐色竹節製成的，約莫有三十厘米，留有三個微微隆起的節，看起來像是為雙手使用而考慮過。刀身則在鋒刃處隱隱反射著藍色的幽光，許是什麽極好的材質打造的，靠近刀柄的地方我看見了李宋說的那個“宋”字，整個刀身我估摸著有八十厘米左右。整把刀似乎比尋常的刀劍要纖細一些，像是專門為女子打造的。
我出於好奇想試試刀的鋒利程度，一時竟想不起來有什麽能用來測試的東西，我又不想一直占據著李宋的東西，索性在頭上扯了根頭發放在了刀鋒上麵，我本想吹口氣，卻沒想到頭發絲落在刀山就已經斷了。
“這未免也太鋒利了些，什麽水平能做出這樣的兵器啊？”
“自打我離開地界的那天，我就沒用過它，一直藏在黑暗裏。”
“這麽說我倒成了第一個用它的人。抱歉。”我把長刀交還了宋驪，又看見黑暗像繃帶一樣緊緊纏繞在了刀上，慢慢恢複成了一整根細長的純黑竹節。“隻是一根頭發而已，不要緊的，我瞧著太陽也西斜了，讓我抓緊把剩下的一點也說完吧。”
宋驪在路上告訴白鳴想要迴一趟鹿縣。可是白鳴一問起來才知道鹿縣在旭城的南麵，白鳴猶豫了，迴天界最近的路途是往旭國的正東方向，他親手打造的木轎正放在由旭城正東去往的海邊。“鹿城就在旭城的隔壁，並不是很遠，我要最後一次去祭拜一下以前撫養我的一家人。”
“地界山川林立，便是如你所說鹿縣就在旭城隔壁，為了辨別方向隻能緩慢前行，這一去怎麽也得三五天，到時候天界要起疑心的。況且我的轎子還在正東，那是跨海的時候給你們休息的地方。”
“到時候迴來取不就行了，我保證兩天之內讓你迴到你放轎子的地方，如何？”
“兩天過後，若是未至也即刻返迴！”
“皆依你所言！隨我來吧。”宋驪抱住二丫將她裹進了黑暗裏。“二丫你不要害怕。好好待著就沒有事。”她從鳥背躍下，從磅礴的黑暗中穿出一頭駭人的怪物，它扇動隱天蔽日的黑羽，一頭紮進了雲層之中。宋驪每一年都迴一趟鹿城祭拜一下牛爹一家。哪怕來迴這麽多次，路上也要個四五天，畢竟白鳴說的分辨方向是確有其事。以前雖然也是飛行，卻一直跟隨著大路的軌跡。這一次匆忙，宋驪隻好在腦中估摸著大致的方向，也不管對不對，硬著頭皮往前飛。白色的鳥跟在黑色怪物後麵，這是白鳴第一次見過宋驪的化形術，原以為宋驪作為黑龍族的公主，不能說化形術優雅，怎麽也得有點王者的氣息。可是眼前那身披骷髏骨架，長著鮮紅爪牙與猩紅眼眸的東西又不斷冒著黑氣的東西，與霸氣絲毫不沾邊，更談不上優雅，反而讓人覺得駭人。“我爹教我化形術的時候告訴我相由心生，若是果真如此，你的內心已經惡劣到了這樣的地步嗎？”白鳴在心中醞釀著這些話，卻沒有說出口。晚上，白鳴點亮了身上的羽毛，從地麵上看過去，就像是一顆燦爛的星星在一路前行，那些偶然看見這一奇觀的人，紛紛合上手，或許下升官發財的宏願，或結成海誓山盟的誓言。這一定是神明在天上移動的軌跡，向神請願是有用的，地界的百姓們如此說道。
第二天早上，宋驪透過雲層看見了一座小城，她從雲層下落，眼睛正不斷地尋找著鹿城最有代表的建築——藏珍館。當她終於盯緊一棟樓並發覺就是藏珍館時，不免喜上眉梢。扇動著黑白兩對翅膀衝到了城牆外。此時約莫是早上五時許，城門還未打開，卻早有趕集的人在城牆外等候，身邊或是推著車裝的蔬菜，或是挑著擔賣的柴米。都預備著搶占個好位置，得個好價錢。尋常百姓往日便是見到大若牛犢的野物都要慌張，如今這數十米的怪我落在地麵，眾人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手上的東西也來不及要了，往遠處逃竄而去，然而跟在黑色怪物身後緩緩落地的白色大鳥卻又讓人駐足不前。“好，好漂亮的鳥！那是神嗎？”說話的人率先跪了下來，於是所有的人都跟風跪在了地上。宋驪解了化形術，隻留下了一個馬車大小的方塊，裏麵睡著的正是二丫。兩個人靠近了緊閉的城門，白鳴看著遠處跪著的一大片，心中無奈，卻也不想搭理他們了。“時辰尚早，咱們越過城牆進去吧。”宋驪說著便張開翅膀，帶著黑塊一同進了城。白鳴同樣張開翅膀，臨上去之前還是來到了躲閃的人群旁，對他們說：“別跪啦，大家都起來吧。”
“謝謝，謝謝。”感謝的聲音此起彼伏，讓白鳴不知所措。明明什麽都沒做，卻還要謝謝自己。他不想多費口舌，便隱去了身形，飛進了城裏。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就都候在了城門邊上。一些本就在城裏安了家的商販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早就在鋪子裏吆喝了起來。藏珍館也開了門，不過小二並不在門口，通常這個時候多半也沒人住店，是可以偷偷打盹的。宋驪帶著黑塊進了門，白鳴則緊隨其後，他倆徑直走到了櫃台，靠在櫃台椅子上的二掌櫃同樣在打盹。宋驪敲了敲桌子，說：“再不醒醒我就要偷東西了！”
“誰，誰要偷東西！”男人聽見偷東西便立馬醒了過來，看見宋驪後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抹了抹眼睛發現果真是宋驪。“哎喲！宋驪！你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沒吃呢吧，在這吃早飯吧，後廚正準備著呢。”
“哎喲！天使大人！”二掌櫃連滾帶爬地從櫃台上跑到白鳴跟前。“不要跪我，不打緊的。”
“實在惶恐，不知天使大人的到來。您隨意看看需要什麽，小人立馬去安排！”男人低聲下氣地說著，用衣袖擦了擦冷汗，倦意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確實是來吃早飯的。不過我這方塊裏還有一個人，不便在這裏露麵...”
“小人明白，請隨我上樓吧，我伺候三位在上房休息。”二掌櫃將三人帶到上房，推開門便對白鳴說：“請天使在此休息，若有任何不便之處，小人定第一時間更改。請。”
“挺好的房間。宋驪你也進來吧。”
“不可以，宋驪且住另一間上房。我等凡人怎能與天使共居一處？”
“不用給我們一人一間，我們也不在這裏住，隻是休整一下而已，吃過飯就要離開的。”
“若是天使大人...”
“我不介意。先下去吧。”
“好嘞，兩位稍做休息，早餐馬上送來。”二掌櫃跑到樓下，將躲在門後唿唿大睡的小二拍醒，道：“還不快起來！天使來了，宋驪也來了！”
“天使在哪？”小二火燒屁股似的蹦了起來。
“上房等著呢，我去後廚讓師傅們抓緊弄些花樣送上去！你趕快去叫醒丫頭頂一下你的崗，然後你快去掌櫃府上把他叫來，告訴他天使來了！”
“我這就去！”
宋驪從黑塊中把二丫放到了鋪好的床上。讓白鳴和她一起下了樓。“我說了不要帶著，你偏不停，這下成了累贅了吧！索性把她丟在這裏，咱們偷偷走了。”
“你這說的是人話嘛！再說我可是幫你找了個媳婦，你還得感謝我呢！”
“誰會要她啊！”
“你不會以為我會嫁給你吧！我說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會再迴來的。”
“你是認真的？你想迴到天界，再從那裏離開，這樣就能讓龍族把矛頭指向你一個人！嗬嗬。你要知道天界可不是你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
“我不怕一身傷。”
“我怕你一身傷，我更怕你留在地界，選擇幫你隱瞞生命研究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即便你不願意做我的妻子，也請你好好待在天界吧。”
“天使大人，宋驪。是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我們等著早市開門，買點東西去祭拜我的家人。”
“早飯馬上就好了，請再等候一會。”二掌櫃說著又退到了櫃台上。熱氣騰騰的早飯由跑堂端上了桌子，宋驪撿了兩個包子和一碗香味撲鼻的粥上了樓，隻一會又迴到了桌子旁。兩人卻再無言語，都心不在焉地嚼著手上的東西。宋驪透過大門看著人來人往的道路，看來城門已經開了。一輛馬車停在了藏珍館的門口，李掌櫃急匆匆下了馬車，進門便看見了宋驪。
“宋院長，好久不見了啊！”掌櫃的拱手笑道。
“李叔，你怎麽來了，吃過了沒有？來這裏一起吃點吧。”宋驪起身說。
“倒是沒吃，不過也不餓，這位是？”
“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天使大人。你站著說話。”白鳴轉過頭去，那雙犄角才明顯起來。
“來這裏坐吧，我給您盛碗粥。”
“昨天還是降神日，多有天使來此人間，不過天使大人和宋院長我有些猜不透是什麽意思。”
“你口中的天使便是有了一位妻子還嫌少，要搭上我的混蛋。”
“這？我還是站著吧。”
“坐著。”白鳴道，“宋驪和我開玩笑不要緊的，她是我朋友，我們在天界時還是同學。”
“我怎麽聽糊塗了，天使大人的意思難道宋驪也是天使不成？”
“有什麽不可以嗎？”白鳴反問道。
“不會呀，宋驪有沒有角，怎麽會是天使呢？”
“我確實是天使，這一次是來與你道別的，我要迴去了。”
“這一時讓我不好接受，我得緩一會。”
“以前我在鹿城的時候沒少得到你的幫助，還沒來得及報答呢。我來這裏是為了祭拜我的家人，也是為了過來看看你。”
“走了還能迴來嗎？”
“即便迴來我們也不會再見了。這一次應該就是永別了吧。所以我想讓這位天使給藏珍館下一道魔法，權當我的一份心意吧。那魔法是一道光，會反擊一膽敢破壞藏珍館的人，白鳴，動手吧。”宋驪說。
“我怎麽會那種魔法啊？”白鳴伏在宋驪耳邊道。
“裝個樣子就好，真正重要的是神的威懾，讓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搞大點。”宋驪小聲道。
於是白鳴裝模作樣捏著手指，嘴裏振振有詞地胡言亂語了一通，熠熠生輝的太陽法陣從他腳下向四周延伸，將藏珍館覆蓋在其中，而後白鳴雙手向上伸展，溫暖的白光便透過屋頂，透射在了高遠的天際。忙著趕路的，吆喝的，討價還價的人皆看見了一道光柱衝天而起。“看著像是藏珍館出現的光啊。”
“是不是剛才的那位天使？聽進城的人說是一隻極漂亮的白色大鳥呢！”
“藏珍館這是招了好運了還是怎的？”
“誰知道呢，藏珍館壓根就不像咱們小地方能有的酒樓！沒有庇佑我是不信的。”
“反正不要招惹便好了。”
“剛才那道光會一直護佑著藏珍館，同時若是有人在這裏鬧事，觸發了那道光，便會有天使下凡主持公道。”
“李某人叩謝天使大人！”掌櫃從凳子上起身跪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要好好經營，若是為非作歹，這光卻也不饒恕你！”
“那是自然。”
宋驪吃過後便上街買了些東西，用黑塊裝著二丫領著白鳴要往棱村去。
“李叔，多多保重！”
“到了天界就開開心心過日子吧。把你時時鎖緊的眉頭舒展舒展。”
“我記著了。再見。”
從鹿城迴家的路宋驪再熟悉不過，不一會便來到了棱村的墳山，離牛爹一家三座墳塋不遠又堆了一座新墳，宋驪去瞄了一眼，正是棱村村長的墳墓。宋驪歎了口氣，除了除三座墳墓新長出的雜草，又在牛爹牛媽的墓前拜了拜。輕聲說：“幹女兒不孝，往後再也不能來看你們了。雖然大仇早就得報，可每每想起你們的枉死，我的心仍舊悲痛。我這一走，還有誰會來祭拜你呢？哎，若是在天有靈，請恨我吧，若是有下輩子，哎，我虧欠的太多了。”
“還不清啦！讓我下輩子成為一頭豬吧，每個人吃我一片肉，算是我對虧欠的人的報答吧！嗬嗬。”宋驪把一些紙錢與一些祭器燒在了墳前。邊上兩個人看著宋驪做著這一切，卻也不能插手。
“可以走了，白鳴。迴天界了。”
“那三座墳，不問了，走吧。你先坐我身上，咱們換著來，這樣能最快到達轎子所在地。”
三個人在路上又折騰了一天一夜，終於到了轎子所在的那片林子。三個人在外邊潔白，裏麵用紅絨裝飾的轎子裏歇了一段時間。
“這轎子倒是有模有樣，配著二丫的嫁衣正正好。”宋驪道。
“本就是用來迎親的轎子，按說我應該帶著進旭城的。可是我想到那個人是你就有些激動，把轎子丟在這裏急匆匆去找你咯！這裏麵放了些水，幹糧，被褥都有。想方便的話還能掀開地板上的一塊墊板，就可以用了。”
“那還是不用了吧。”
“路途遙遠，總有急的時候。到時候我們一路往正東走，我們在一座島嶼上歇息一夜，然後就到了天界，需要差不多三天的時間。”
“什麽島嶼？我怎麽不知道？”
“半途島，多年來一直是天界來地界的暫歇地。”
“咱們走吧，這一次你和二丫就在裏麵待著，我一個人來就足夠了。畢竟為了這樣的事我可是練習了好久。”白鳴關上了轎子的門，幻作白鳥，用爪子抓著轎子的兩個鐵環，往海上飛去。
宋驪已經好幾天沒去上課了。雖然外頭傳得離奇，大家在學校還是默默閉緊了嘴巴。校長在家中給祖宗的牌位奉上了香，又特別拿起最底層放著的牌子，用布擦了擦。自言自語道：“你走了，你的妹妹又步了你的後塵。我讓人替她，卻又冒出來另一個女子奪她所愛。我宋文心的女兒為什麽總是不幸呢？我勸過你妹妹很多次了，哎，先失去了你，我不想再看到沁兒不開心。請列祖列宗們，也請你原諒我做的蠢事吧。”校長把牌位放迴了遠處，上麵寫的是“宋汐”兩個字。
“你的直覺很準呢，這確實是關越飛給我的那把刀。”李宋從手邊將黑色竹節拿起，黑暗便一層一層慢從竹節上剝離，露出了仍舊倒映著寒光的刀身。我小心接過她遞給我的長刀，刀柄是由兩段均勻而完整的深褐色竹節製成的，約莫有三十厘米，留有三個微微隆起的節，看起來像是為雙手使用而考慮過。刀身則在鋒刃處隱隱反射著藍色的幽光，許是什麽極好的材質打造的，靠近刀柄的地方我看見了李宋說的那個“宋”字，整個刀身我估摸著有八十厘米左右。整把刀似乎比尋常的刀劍要纖細一些，像是專門為女子打造的。
我出於好奇想試試刀的鋒利程度，一時竟想不起來有什麽能用來測試的東西，我又不想一直占據著李宋的東西，索性在頭上扯了根頭發放在了刀鋒上麵，我本想吹口氣，卻沒想到頭發絲落在刀山就已經斷了。
“這未免也太鋒利了些，什麽水平能做出這樣的兵器啊？”
“自打我離開地界的那天，我就沒用過它，一直藏在黑暗裏。”
“這麽說我倒成了第一個用它的人。抱歉。”我把長刀交還了宋驪，又看見黑暗像繃帶一樣緊緊纏繞在了刀上，慢慢恢複成了一整根細長的純黑竹節。“隻是一根頭發而已，不要緊的，我瞧著太陽也西斜了，讓我抓緊把剩下的一點也說完吧。”
宋驪在路上告訴白鳴想要迴一趟鹿縣。可是白鳴一問起來才知道鹿縣在旭城的南麵，白鳴猶豫了，迴天界最近的路途是往旭國的正東方向，他親手打造的木轎正放在由旭城正東去往的海邊。“鹿城就在旭城的隔壁，並不是很遠，我要最後一次去祭拜一下以前撫養我的一家人。”
“地界山川林立，便是如你所說鹿縣就在旭城隔壁，為了辨別方向隻能緩慢前行，這一去怎麽也得三五天，到時候天界要起疑心的。況且我的轎子還在正東，那是跨海的時候給你們休息的地方。”
“到時候迴來取不就行了，我保證兩天之內讓你迴到你放轎子的地方，如何？”
“兩天過後，若是未至也即刻返迴！”
“皆依你所言！隨我來吧。”宋驪抱住二丫將她裹進了黑暗裏。“二丫你不要害怕。好好待著就沒有事。”她從鳥背躍下，從磅礴的黑暗中穿出一頭駭人的怪物，它扇動隱天蔽日的黑羽，一頭紮進了雲層之中。宋驪每一年都迴一趟鹿城祭拜一下牛爹一家。哪怕來迴這麽多次，路上也要個四五天，畢竟白鳴說的分辨方向是確有其事。以前雖然也是飛行，卻一直跟隨著大路的軌跡。這一次匆忙，宋驪隻好在腦中估摸著大致的方向，也不管對不對，硬著頭皮往前飛。白色的鳥跟在黑色怪物後麵，這是白鳴第一次見過宋驪的化形術，原以為宋驪作為黑龍族的公主，不能說化形術優雅，怎麽也得有點王者的氣息。可是眼前那身披骷髏骨架，長著鮮紅爪牙與猩紅眼眸的東西又不斷冒著黑氣的東西，與霸氣絲毫不沾邊，更談不上優雅，反而讓人覺得駭人。“我爹教我化形術的時候告訴我相由心生，若是果真如此，你的內心已經惡劣到了這樣的地步嗎？”白鳴在心中醞釀著這些話，卻沒有說出口。晚上，白鳴點亮了身上的羽毛，從地麵上看過去，就像是一顆燦爛的星星在一路前行，那些偶然看見這一奇觀的人，紛紛合上手，或許下升官發財的宏願，或結成海誓山盟的誓言。這一定是神明在天上移動的軌跡，向神請願是有用的，地界的百姓們如此說道。
第二天早上，宋驪透過雲層看見了一座小城，她從雲層下落，眼睛正不斷地尋找著鹿城最有代表的建築——藏珍館。當她終於盯緊一棟樓並發覺就是藏珍館時，不免喜上眉梢。扇動著黑白兩對翅膀衝到了城牆外。此時約莫是早上五時許，城門還未打開，卻早有趕集的人在城牆外等候，身邊或是推著車裝的蔬菜，或是挑著擔賣的柴米。都預備著搶占個好位置，得個好價錢。尋常百姓往日便是見到大若牛犢的野物都要慌張，如今這數十米的怪我落在地麵，眾人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手上的東西也來不及要了，往遠處逃竄而去，然而跟在黑色怪物身後緩緩落地的白色大鳥卻又讓人駐足不前。“好，好漂亮的鳥！那是神嗎？”說話的人率先跪了下來，於是所有的人都跟風跪在了地上。宋驪解了化形術，隻留下了一個馬車大小的方塊，裏麵睡著的正是二丫。兩個人靠近了緊閉的城門，白鳴看著遠處跪著的一大片，心中無奈，卻也不想搭理他們了。“時辰尚早，咱們越過城牆進去吧。”宋驪說著便張開翅膀，帶著黑塊一同進了城。白鳴同樣張開翅膀，臨上去之前還是來到了躲閃的人群旁，對他們說：“別跪啦，大家都起來吧。”
“謝謝，謝謝。”感謝的聲音此起彼伏，讓白鳴不知所措。明明什麽都沒做，卻還要謝謝自己。他不想多費口舌，便隱去了身形，飛進了城裏。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就都候在了城門邊上。一些本就在城裏安了家的商販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早就在鋪子裏吆喝了起來。藏珍館也開了門，不過小二並不在門口，通常這個時候多半也沒人住店，是可以偷偷打盹的。宋驪帶著黑塊進了門，白鳴則緊隨其後，他倆徑直走到了櫃台，靠在櫃台椅子上的二掌櫃同樣在打盹。宋驪敲了敲桌子，說：“再不醒醒我就要偷東西了！”
“誰，誰要偷東西！”男人聽見偷東西便立馬醒了過來，看見宋驪後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抹了抹眼睛發現果真是宋驪。“哎喲！宋驪！你怎麽這個時候迴來了？沒吃呢吧，在這吃早飯吧，後廚正準備著呢。”
“哎喲！天使大人！”二掌櫃連滾帶爬地從櫃台上跑到白鳴跟前。“不要跪我，不打緊的。”
“實在惶恐，不知天使大人的到來。您隨意看看需要什麽，小人立馬去安排！”男人低聲下氣地說著，用衣袖擦了擦冷汗，倦意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確實是來吃早飯的。不過我這方塊裏還有一個人，不便在這裏露麵...”
“小人明白，請隨我上樓吧，我伺候三位在上房休息。”二掌櫃將三人帶到上房，推開門便對白鳴說：“請天使在此休息，若有任何不便之處，小人定第一時間更改。請。”
“挺好的房間。宋驪你也進來吧。”
“不可以，宋驪且住另一間上房。我等凡人怎能與天使共居一處？”
“不用給我們一人一間，我們也不在這裏住，隻是休整一下而已，吃過飯就要離開的。”
“若是天使大人...”
“我不介意。先下去吧。”
“好嘞，兩位稍做休息，早餐馬上送來。”二掌櫃跑到樓下，將躲在門後唿唿大睡的小二拍醒，道：“還不快起來！天使來了，宋驪也來了！”
“天使在哪？”小二火燒屁股似的蹦了起來。
“上房等著呢，我去後廚讓師傅們抓緊弄些花樣送上去！你趕快去叫醒丫頭頂一下你的崗，然後你快去掌櫃府上把他叫來，告訴他天使來了！”
“我這就去！”
宋驪從黑塊中把二丫放到了鋪好的床上。讓白鳴和她一起下了樓。“我說了不要帶著，你偏不停，這下成了累贅了吧！索性把她丟在這裏，咱們偷偷走了。”
“你這說的是人話嘛！再說我可是幫你找了個媳婦，你還得感謝我呢！”
“誰會要她啊！”
“你不會以為我會嫁給你吧！我說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會再迴來的。”
“你是認真的？你想迴到天界，再從那裏離開，這樣就能讓龍族把矛頭指向你一個人！嗬嗬。你要知道天界可不是你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
“我不怕一身傷。”
“我怕你一身傷，我更怕你留在地界，選擇幫你隱瞞生命研究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即便你不願意做我的妻子，也請你好好待在天界吧。”
“天使大人，宋驪。是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我們等著早市開門，買點東西去祭拜我的家人。”
“早飯馬上就好了，請再等候一會。”二掌櫃說著又退到了櫃台上。熱氣騰騰的早飯由跑堂端上了桌子，宋驪撿了兩個包子和一碗香味撲鼻的粥上了樓，隻一會又迴到了桌子旁。兩人卻再無言語，都心不在焉地嚼著手上的東西。宋驪透過大門看著人來人往的道路，看來城門已經開了。一輛馬車停在了藏珍館的門口，李掌櫃急匆匆下了馬車，進門便看見了宋驪。
“宋院長，好久不見了啊！”掌櫃的拱手笑道。
“李叔，你怎麽來了，吃過了沒有？來這裏一起吃點吧。”宋驪起身說。
“倒是沒吃，不過也不餓，這位是？”
“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天使大人。你站著說話。”白鳴轉過頭去，那雙犄角才明顯起來。
“來這裏坐吧，我給您盛碗粥。”
“昨天還是降神日，多有天使來此人間，不過天使大人和宋院長我有些猜不透是什麽意思。”
“你口中的天使便是有了一位妻子還嫌少，要搭上我的混蛋。”
“這？我還是站著吧。”
“坐著。”白鳴道，“宋驪和我開玩笑不要緊的，她是我朋友，我們在天界時還是同學。”
“我怎麽聽糊塗了，天使大人的意思難道宋驪也是天使不成？”
“有什麽不可以嗎？”白鳴反問道。
“不會呀，宋驪有沒有角，怎麽會是天使呢？”
“我確實是天使，這一次是來與你道別的，我要迴去了。”
“這一時讓我不好接受，我得緩一會。”
“以前我在鹿城的時候沒少得到你的幫助，還沒來得及報答呢。我來這裏是為了祭拜我的家人，也是為了過來看看你。”
“走了還能迴來嗎？”
“即便迴來我們也不會再見了。這一次應該就是永別了吧。所以我想讓這位天使給藏珍館下一道魔法，權當我的一份心意吧。那魔法是一道光，會反擊一膽敢破壞藏珍館的人，白鳴，動手吧。”宋驪說。
“我怎麽會那種魔法啊？”白鳴伏在宋驪耳邊道。
“裝個樣子就好，真正重要的是神的威懾，讓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搞大點。”宋驪小聲道。
於是白鳴裝模作樣捏著手指，嘴裏振振有詞地胡言亂語了一通，熠熠生輝的太陽法陣從他腳下向四周延伸，將藏珍館覆蓋在其中，而後白鳴雙手向上伸展，溫暖的白光便透過屋頂，透射在了高遠的天際。忙著趕路的，吆喝的，討價還價的人皆看見了一道光柱衝天而起。“看著像是藏珍館出現的光啊。”
“是不是剛才的那位天使？聽進城的人說是一隻極漂亮的白色大鳥呢！”
“藏珍館這是招了好運了還是怎的？”
“誰知道呢，藏珍館壓根就不像咱們小地方能有的酒樓！沒有庇佑我是不信的。”
“反正不要招惹便好了。”
“剛才那道光會一直護佑著藏珍館，同時若是有人在這裏鬧事，觸發了那道光，便會有天使下凡主持公道。”
“李某人叩謝天使大人！”掌櫃從凳子上起身跪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要好好經營，若是為非作歹，這光卻也不饒恕你！”
“那是自然。”
宋驪吃過後便上街買了些東西，用黑塊裝著二丫領著白鳴要往棱村去。
“李叔，多多保重！”
“到了天界就開開心心過日子吧。把你時時鎖緊的眉頭舒展舒展。”
“我記著了。再見。”
從鹿城迴家的路宋驪再熟悉不過，不一會便來到了棱村的墳山，離牛爹一家三座墳塋不遠又堆了一座新墳，宋驪去瞄了一眼，正是棱村村長的墳墓。宋驪歎了口氣，除了除三座墳墓新長出的雜草，又在牛爹牛媽的墓前拜了拜。輕聲說：“幹女兒不孝，往後再也不能來看你們了。雖然大仇早就得報，可每每想起你們的枉死，我的心仍舊悲痛。我這一走，還有誰會來祭拜你呢？哎，若是在天有靈，請恨我吧，若是有下輩子，哎，我虧欠的太多了。”
“還不清啦！讓我下輩子成為一頭豬吧，每個人吃我一片肉，算是我對虧欠的人的報答吧！嗬嗬。”宋驪把一些紙錢與一些祭器燒在了墳前。邊上兩個人看著宋驪做著這一切，卻也不能插手。
“可以走了，白鳴。迴天界了。”
“那三座墳，不問了，走吧。你先坐我身上，咱們換著來，這樣能最快到達轎子所在地。”
三個人在路上又折騰了一天一夜，終於到了轎子所在的那片林子。三個人在外邊潔白，裏麵用紅絨裝飾的轎子裏歇了一段時間。
“這轎子倒是有模有樣，配著二丫的嫁衣正正好。”宋驪道。
“本就是用來迎親的轎子，按說我應該帶著進旭城的。可是我想到那個人是你就有些激動，把轎子丟在這裏急匆匆去找你咯！這裏麵放了些水，幹糧，被褥都有。想方便的話還能掀開地板上的一塊墊板，就可以用了。”
“那還是不用了吧。”
“路途遙遠，總有急的時候。到時候我們一路往正東走，我們在一座島嶼上歇息一夜，然後就到了天界，需要差不多三天的時間。”
“什麽島嶼？我怎麽不知道？”
“半途島，多年來一直是天界來地界的暫歇地。”
“咱們走吧，這一次你和二丫就在裏麵待著，我一個人來就足夠了。畢竟為了這樣的事我可是練習了好久。”白鳴關上了轎子的門，幻作白鳥，用爪子抓著轎子的兩個鐵環，往海上飛去。
宋驪已經好幾天沒去上課了。雖然外頭傳得離奇，大家在學校還是默默閉緊了嘴巴。校長在家中給祖宗的牌位奉上了香，又特別拿起最底層放著的牌子，用布擦了擦。自言自語道：“你走了，你的妹妹又步了你的後塵。我讓人替她，卻又冒出來另一個女子奪她所愛。我宋文心的女兒為什麽總是不幸呢？我勸過你妹妹很多次了，哎，先失去了你，我不想再看到沁兒不開心。請列祖列宗們，也請你原諒我做的蠢事吧。”校長把牌位放迴了遠處，上麵寫的是“宋汐”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