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縣長,你這是微服私訪嗎?”


    老人的激動還沒褪去,他盯著陸天明看,一邊對妻子說道:“從陸縣長一進來,我就感覺到了氣場發生了變化。原來,我們的小店裏來了大人物啊。”


    陸天明臉上一熱,趕緊說道:“老人家,我算什麽大人物啊。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您就把我當普通人看吧。”


    “那怎麽行!”老人嚴肅說道:“陸縣長,你雖然年輕,也才剛當上大領導。但社會上對你的評價,可是一片叫好哦。”


    陸天明羞愧不已道:“老人家,您讓我汗顏啊。”


    “汗什麽顏啊。”老人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問你,苦水鄉改造是不是你搞起來的,雙水村的問題是不是你解決的?現在啊,到處都在說,你陸縣長是個心裏裝著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好官啊。”


    陸天明愈發羞慚,心裏暗想,多麽善良的群眾啊,自己才做了多少事,就讓他們對自己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老人批評他道:“陸縣長,你雖然年輕,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你看你,忙到這個時候才吃一口飯。你要是把身體累垮了,損失的可是我們山南人民啊。”


    老夫婦兩人過去都是中學教師,一輩子教書育人,種桃種李。


    盡管他們現在開著一家小店,卻掩飾不住他們身上濃濃的書卷氣和優雅的氣質。


    “我們開這個店,也不是圖賺錢。”老人笑笑說道:“我們啊,就是想讓每一個為生計奔波的人,累了的時候有一口熱湯喝,有一口熱飯吃。”


    陸天明的心裏不由升起一股崇敬之感,他感激道:“老人家,您這店裏的燈光,就能給人一絲溫暖啊!”


    老人苦笑著說道:“我們也難以為繼了。下個月,我們就關店了。”


    陸天明好奇地問道:“為什麽關店?”


    老人道:“不是我們想關。而是現實逼迫我們關啊。不瞞陸縣長你說,我們的退休金都有半年沒發了。我們理解,縣裏財政困難。再說,我們都這麽老了,一天能吃多少呢?當然不會給政府添麻煩啊。但是,我們確實無力支撐下去了。”


    陸天明大吃了一驚道:“老人家,您剛才說,你們有半年沒拿到退休金了?”


    老人的丈夫嗬斥著妻子道:“你亂說什麽呀?陸縣長,你別聽她的。她啊,老糊塗了。”


    老人看了陸天明一眼道:“我沒老糊塗。也沒怪誰。陸縣長,我知道你是剛上來,山南的情況也不是太好。現在到處都要用錢,我們的退休金,緩發沒事。大不了,我和我家老頭子去外麵撿點廢品,也能過日子。”


    陸天明慚愧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他怎麽也沒想到,縣裏會欠著退休老人的退休金。


    按常理來說,老人的退休金無人有權挪用。退休金被拖欠達半年之久,他這個縣長這時候才知道,他感覺無地自容了。


    “老人家,是不是所有退休金都沒發?”


    “據說,就我們教育係統沒發。”老人笑笑道:“不過,我們理解。陸縣長,你也不要著急,我們想,等縣裏財政情況好了後,補發下來就好了。”


    陸天明苦笑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山南縣再苦再窮,也不能苦到窮到連為教育事業貢獻一生的老師們退休金都拿不到。我保證,一個月之內,全部足額發下來。”


    老人高興道:“這樣好啊。我們的小店就不要關門了啊。”


    第二天一早。陸天明便將教育局長和財政局長請來了辦公室。


    教育局長金文明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財政局長謝逸夫,是上屆政府的局長。陸天明上台後,並沒有把他撤換下去。


    一般情況下,新縣長上台,第一個要換的人,就是財政局長。畢竟,掌管全縣財政的人,必須是縣長的心腹。


    兩個局長一到陸天明的辦公室,便感覺到了氣氛有些異樣。


    陸天明倒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他將金文明打量了好一會才問道:“金局長,我們縣現在有多少教師?”


    金文明不明白陸天明問他這句話的意思,但他對業務倒不陌生,脫口而出道:“在編教師328人。職工120人。”


    “隊伍不小,挺龐大的。”陸天明笑笑問道:“包括退休教師了嗎?”


    金文明一楞,說道:“沒包括。”


    “退休教師多少人?”


    金文明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這個數字比較大,大約也有三百多人。”


    陸天明哦了一聲,將頭轉向財政局長謝逸夫。


    “謝局長,我們山南縣有沒有退休金未及時發放的情況?”


    謝逸夫顯然明白了過來,他苦笑著道:“陸縣長,縣財政這幾年都是赤字,確實存在退休金沒有及時發放的情況。”


    “退休金是社保基金的一部分吧?”陸天明還是麵帶微笑說道:“社保基金是存在空缺了嗎?”


    謝逸夫低頭不語。


    陸天明突然輕輕敲了敲桌子說道:“謝局長,我聽說,我們的退休教師已經連續六個月沒發放退休金了。這個事,你怎麽解釋?”


    謝逸夫的額頭上冒出來了一層細密的汗,他神色慌張,左顧右盼地說道:“陸縣長,我們正在積極想辦法落實。”


    “退休老人,就靠著這點微薄的退休金維持生活。你們停發他們的退休金,你讓他們怎麽生活下去?”陸天明的語氣變得逐漸嚴厲了起來。


    “財政再緊張,也要確保退休老人穩定生活,也要確保教育工作不受任何影響。”陸天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停發退休金的?”


    這是陸天明第一次發脾氣,在此之前,沒人看見過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


    謝逸夫囁嚅道:“陸縣長,我們的財政確實緊張啊。我也不是故意停發退休金的。我隻是想度過這個難關後再發啊。”


    “謝局長,你的這個解釋,看來無懈可擊啊。”陸天明哼了一聲道:“還有,金局長你這個局長是怎麽當的?”


    金文明小聲說道:“我找過謝局長多次,但每次謝局長都讓我等一等。”


    “問題究竟出在哪?”陸天明冷笑著說道:“是財政真沒錢嗎?”


    謝逸夫脫口而出道:“財政有錢。”


    “有錢為什麽不發?你到底想幹什麽?”陸天明緊皺著眉頭,盯著謝逸夫說道:“謝局長,我需要你一個合理完美的解釋。”


    謝逸夫將心一橫說道:“是肖縣長指示不讓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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