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試一下,反正,對我們倆都沒有損失。”


    【對我是損失不大。】係統覺得闖關者的話有些荒唐,不由咕噥道,【你不會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決定將任務繼續下去的吧?】


    顧斐勾起嘴角:“我想放棄任務、想變迴一具死屍的話,你會讓我退出麽?”


    好像是感受到了顧斐話中古怪的笑意,係統在發出了一陣機械雜音後,用一種恍然的語氣道:【對,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放棄任務,所以你也隻能……】


    這時它的聲音停頓了下,語氣裏也渲染上了一點歉意:【所以,還是因為我?】


    顧斐沒做迴答。


    他與係統間消息並不對等,哪怕係統能一點限度上聯係原世界、看到原世界的事情,他這個暫時還活著的“死人”,也在那個已經死去了的“意識”身上找到了優越感。


    因為他知道的事情要比係統多得多,係統掌握著少量的“現在”,可他手中掌握有全部的“過去”,而那些事情中,就包含有他想要遺忘的、係統卻妄圖尋求的答案。


    係統不知道的是,它所選定的闖關者通過謝仙村的祭壇,已將原世界顧霜的靈魂儲存了起來,時間早就不是問題。所以的確如顧斐所說,繼續任務對他和係統都有好處,不,確切來說,隻有他能在完成任務後拿到好處。


    他想要得到係統承諾給他的那條命,因為已是死人的他無法以命換命來讓顧霜複活;係統想知道“吳崢”的死因與“真相”,可顧斐現在就能對係統說出那被警探們忽視了的事實。


    他可以告訴係統,原世界中的那群調查者們都被定向思維騙得好慘,他們殊不知案件中早已死去的關鍵之人正在另一個世界中嘲笑著他人對自己的信任。他也可以裝作閑扯地告知係統,世界上因“盲信”而吃虧的人可不少,連“屠殺者”都難逃這一命運、犯下了價值一條命的錯誤。


    但他什麽也沒說,這沒必要。他隻需像以前一樣,抱歉地告訴係統“自己無法給出有關兇手的線索”就行了,其餘的事情都是多餘的累贅物。


    什麽也不知道的係統隻當顧斐仍被顧霜的死訊、以及一時間失去了目的所困,他覺得顧斐對生活缺少熱情,【額,往好一點的方向想,沒有人真的會想死啦。】等了一會兒依然沒聽到顧斐迴複後,它出言安慰道。


    【雖然大哥你嘴裏一直說‘自殺’什麽的,但你重新活過來後,沒準就能體會到生的喜悅了呢?】


    “世界上總歸有人活膩了的。”顧斐含糊地應了一句,“我總是想能否把我這條命分給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嗯,我也做過,也給了不少將死之人活下去的機會。”


    【機會?】


    “機會得讓他們自己把握,不是麽。”顧斐歎氣道,“不過,人的生死既是握在自己手中的,也極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


    他以前做過很多事,什麽都會、什麽都精通的他自是受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的邀請,也加入過很多足夠決定一眾人生死的項目。


    他參加過藥物的開發,也設計過最新型的醫療器械,還下場做過一段時間的醫生,在一年四季都待在那間無菌試驗室的那段時間中,通過偶爾跑來匯報實驗進程的那些下屬們的言語,他發現“有些人的求生欲/望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般強烈”,而那些人也就錯失了機會。


    那樣的人命不好、運氣不好,是救不迴來的,他們隻能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降臨。


    顧斐並不同情他們,他甚至期待著那些人的死亡,“病人”們於他而言就是一個個數據,他們都是在為他的光明前途與世界的未來作出貢獻。


    他清楚地明白原屬於“黑暗”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擁有光明的未來——不可能真正擁有,但仍是能夠想象。


    可還未等到他幻象完,現實就給了他狠狠一擊——他最在乎的人竟成為了那一群不幸之人的“同類”,這算是惡人應得的報應麽?他想,在心裏止不住地抱怨著,但遲來的“懊悔”無法改變已經發生了的現況。


    —


    眨眼間三個小時就過去了,終於有一天聊滿三小時的係統、即使還擔心著顧斐的心理狀態,但還是心滿意足地結束了聯絡。


    這段時間中,顧斐又向係統詢問了原世界的調查者們對“真相”掌握了多少,得到了係統失落的迴答。調查者們依然沒找出殺死了一個畫家、一個記者、兩個收藏家、一個音樂愛好者和六個高中生、還有一位知名作者、以及疑似殺害了一個死訊轟動了全世界的“名人”的兇手是誰,【你的父母給出了你是被殺的證據。】係統對顧斐道,【他們初步懷疑兇手是一個與你有仇的人。】


    “那可是遍布全世界。”顧斐好心地幫係統圈劃出嫌疑人的範圍,“有人還在報紙上罵過我行事高調,說我是花瓶。”


    【我好像讀過那份報紙。】摸不清顧斐是認真還是開玩笑的係統開了個玩笑,它不知顧斐的身份,因為原世界中叫“顧斐”的人實在太多了。


    係統在時限到達前還提到了失去了兩個孩子的顧斐的父母,它說他們很傷心,就好像失去了存在於世的意義。對此顧斐則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那兩位老人的生活不會因為孩子的離開而改變,那些人是舍不得死的,他們依然能過上等人的生活,且能活很久。


    —


    送走了係統後,顧斐仍坐在地上,他已恢複了些氣力,但“精氣神充足”和“懶得站起來”可沒什麽關係。


    身體上再不會消去的勞累感讓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麽:“現在就需要保存體力。”他一邊拉動周圍的靈力、以此來收迴了被自己扔去了一邊的素白長劍,一邊默默地想著。


    劍身上的血跡已經消失不見了,這大概就是這柄創世神遺物的特殊之處,由金色的水鍛造出的長劍,對於汙濁之物自帶淨化效果,也會自行吸收富含靈力的事物。


    認真查看了那柄長劍一番、確認其不會因為自己的粗暴待遇而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後,他把長劍握在手裏,又抬起頭瞥了眼毫無動靜的天山、與天山之上一路延伸似是蔓延至真正“上界”的石階,心下同時開始默數。


    計劃且布置了仙門大會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又知道劇本的他能輕而易舉地推算出每一個時間段裏每一位修士會做的事——於是在心中計數還剩下十秒的時候,他很高興的看見,在石階之上,多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來者身上穿著清源山的校服,其外還套著一件藍白夾衫,他毫不費力地就穿過了天山石階上附帶的心魔幻象,帶著克製的殺意瞬移至顧斐身前。


    張小道長,張譴!


    實際上心向正道又不忘初心的人不會受到天山結界的針對,他並非是輕鬆闖過了心魔幻象,對他來說,這一級級石階也不過隻是石階而已。


    這說起來不太公平,卻也是秉持正義的人的特權,邪惡之輩自然不配得到正道的如此恩典。


    顧斐沒有起身,隻是將手裏的長劍立在了身前:“張師叔。”他不帶恭敬地對站在自己麵前的來人道,張小道長眼裏帶著血絲,就這樣瞪著他看。


    “你想說什麽呢?”顧斐嘴角微揚,手中的素白長劍上逐漸散發出微微白光,這是往器具中注入靈力的表現。他從張小道長身上感知到了殺氣,自己先前的所作所為也足以讓他死個一兩百次了。


    他看見閃至他身前的張小道長在小幅度地環視四周,知道對方正在找紀元燁——張小道長是看著他將紀元燁扔下山的,u看書 uuasu在他眼中,紀元燁大概已被“顧斐”害死了,沒準遺體都已被魔氣侵蝕幹淨了吧。


    沒看見紀元燁身影的張小道長果然眼神稍黯,他依舊睜著那雙爬滿了血絲的眼睛:“顧師侄,”他啞聲說,“你能告訴我,你是被魔界中人奪舍了、剛才天山上發生的一切,你都不自知麽?”


    還在等著解釋紀元燁一事的顧斐嘴角一咧,頓時樂了:“你是想包庇我麽,師叔?”


    張小道長閉上眼:“我隻是想避免不必要的戰鬥。”


    “這是不可能的。”顧斐笑著搖了搖頭,單手撐著長劍、站了起來。


    “你以為我為何願意在你麵前摘下麵具,還樂意在天山之下等了你那麽久?”他語氣輕快地問道,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素色的劍身上立即纏繞上了一層火焰。


    瞅著張小道長臉上的警戒與決絕,以及對他話語的困惑,他將纏著火焰的劍身猛地推了出去,腦海裏迴想起了他的妹妹曾分享給他看的一篇過時了的恐怖故事。


    ……住在高樓裏的人夜晚拉開窗簾,目擊了對麵樓層裏發生的一起殺人案,還未離開兇殺現場的兇手看見了對麵的人,也沒逃,而是抬起手對著那人點了幾下。


    ——他在數樓層,準備殺人滅口。


    “所以,明白了麽?”


    烈焰劃破空氣卷向張小道長,張小道長閃身後退,又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顧斐咧著嘴,抬起手指向這名與他立場完全不同的修士。


    ——他在打招唿,意在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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