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救救我等苦命之人吧!”四人聞言愣了片刻,對視一眼撲通一聲相繼跪倒。


    這幾人雖然都是窮苦百姓出身大字不識幾個,也許連自己所屬州縣的長官是誰都不知道。


    但是對於山xi安國伯的傳說,卻是如雷貫耳。


    去年安國伯去山xi、陝西平定李自敬叛亂時,不僅對百姓秋毫無犯,而且還殺富濟貧,從富人手中把土地分配給了兩地百姓。


    沒當過農民不知百姓對於土地究竟有多眷戀,安國伯此舉僅僅半個月便傳遍了山xi全境,又一個月河nan和山dong也是盡人皆知。


    河nan、山dong兩地的百姓不知有多豔羨,都盼著劉鴻漸也能蒞臨一下自己的州縣,也像山xi百姓那般能讓他們吃上頓飽飯。


    “起來說話吧。”劉鴻漸下了馬,走到這老漢身邊。


    他去山xi除匪軍本是為了給邊軍籌集些糧草,抄八大皇商也是臨時起意,而兩地土地重新分配更隻是當初突發的一個設想。


    劉鴻漸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名聲竟然都傳到了山dong。


    有了安國伯這層關係,這老漢哪裏還敢抗拒,一五一十的便把峰山之上劉六、劉七的情況告訴了劉鴻漸。


    峰山屬太行餘脈,雖不高但卻頗有幾處險峻的山坳。


    那劉六、劉七一夥人就在後山斷崖之後落草,稱清風寨,這夥人雖然有一千多,但能出去參與搶糧的不過七八百人,其餘皆是老幼婦孺。


    劉鴻漸當即命令三千京營兵於山下四周設哨駐紮,自己則帶著兩千親衛營跟著老漢向山上趕去。


    本來陸海波等人還擔心兵士帶的過少恐有危險,可劉鴻漸以山林之間人多也是無益為由,愣是把京營兵留在了山下。


    京營兵殺伐氣過重,隻是為了震懾宵小,他來山dong是救災的,不是殺人的。


    那老漢前頭帶路,兩千親衛營由兩百多個關寧重甲兵開路,劉鴻漸居於中間。


    足足爬了半個時辰,老漢額頭都見了汗,但見身後的兵士仍舊雄赳赳氣昂昂沒有露出疲態,不僅心中暗歎,王師果然名不虛傳。


    一路上大軍又遇到數撥暗哨,這些人見到那老漢帶著官軍而來,還以為老漢投敵一溜煙兒的向後山稟報。


    身邊的akm射擊手本來想開槍,也被劉鴻漸製止。


    “王爺,拐過前頭的那個彎兒便是山寨的大門了,隻是那地方是一處山坳,兩邊皆有劉大當家布置的弓弩手,若是官軍強攻,不付出些傷亡還真是過不去。”老漢指著前頭的山坳解釋道。


    劉鴻漸命令親衛營加強了警戒,並言明沒有他的命令不得率先開火,隨即向那山坳走去。


    “徐清河,為何叛我山門?你可是不要你妻小的命了?”還未走到山坳,高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聲音渾厚竟在山間迴蕩。


    “大當家的,老漢怎敢做這背信棄義之人,咱身後的這些兵爺是來救咱們的,大當家的可知老漢身後之人是誰嗎?”徐老漢走上前去迴道。


    “俺哪兒管他是誰,你定是讓官軍抓住嚇破了膽兒,領了官軍來,還敢在此妖言惑眾,來人!將徐清河一家五口帶上來!”


    這劉六站在斷崖之上哪裏肯信,一聲唿喝五個老老少少便被帶到了斷崖邊,幾個持刀的壯漢隨即抽刀便欲下手,老漢又驚又怒竟指著劉六說不出話來。


    “劉六,本王已將這山團團圍住,莫要再執迷不悟了,投降吧,本王不殺你們。”劉鴻漸上前一步高聲說道。


    “哈哈哈!俺劉六既然打定主意落草,便想過有官軍圍剿的這一天,隻是沒想到竟還來了位王爺!


    隻是,就憑你們這點兒人便想要破了我清風寨?俺勸你們還是迴去再準備準備吧!”劉六嗤之以鼻。


    他手下能戰之人雖隻有七八百,但斷崖之間高居險處,莫說官兵隻有這點,就是再多個一倍他也不懼。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緊要關頭不用刀槍隻靠石頭、箭羽都能讓這些官兵吃不了兜著走。


    “多說無益,睜大你的眼睛,且看看本王的禮物,再說這些大話吧!”劉鴻漸早知道三言兩語不過是多費口舌,這些響馬根本就不會信。


    迴頭叮囑了幾句,便有十幾個親衛營兵士向前跑了幾步,各自從腰間取過一枚手榴彈,取環、拉線行雲流水般一股腦全投到了斷崖底部。


    劉六本還以為這官軍是要放什麽殺招,說實在若是官軍真的拉大炮進山,他還真沒轍。


    但見這幾人隻不過朝著山崖底部扔了幾塊鐵疙瘩,便又心中大定,隻是他這鎮定持續還不到一息時間。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一陣陣爆炸聲猶如驚雷般響徹寂靜的山穀,十數枚手榴彈相繼在山崖之下爆炸,山崖間被炸的碎石滾滾滑落,蕩起股股煙塵。


    足足過了數息時間,山間的迴聲方消失不見,塵煙散去,山崖處的落石埋沒了本就不寬的道路。


    山崖上的流民甚至都感覺到了震顫,一個個趴伏在地嚇的沒了膽色,劉六也驚得魂不附體。


    即便是官軍的弗朗機炮,也沒這等威力呀!這夥兒官軍怎的如此厲害?


    “怎麽樣?現在本王可有實力滅你這清風寨?”劉鴻漸也不生氣,事實上他剛才心裏也犯嘀咕,斷崖兩邊少說也有數百人,真要是一不小心炸塌了這斷崖,便得不償失了。


    劉六沉默不語臉色陰晴不定,看看屬下這幅樣子斷然是沒了敢戰之心,這等士氣怎麽會是這夥兒官軍的對手?


    “天地不仁,本王知你等也是走投無路才落草為寇。


    投降吧!本王一諾千金,說不殺爾等便不會妄言,莫要再耽擱本王的時間了。”劉鴻漸見這劉六仍在猶豫,不覺有些慍怒。


    “清風寨可以降,我劉六也可以死謝罪,但鄉親們皆是為了討口飯吃,萬望這位王爺守信重諾.


    七弟,帶著鄉親們下山去吧!”說完抽出腰間長刀便欲自殺謝罪。


    “六哥不要!”劉六剛說完,對側山頭便傳來劉七唿喊。


    噠——山腰之間突然傳來一聲akm的槍響,劉六手中剛抬起的長刀應聲被擊飛。


    楊天寶埋伏在山腰之間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都不用死,別墨跡了,本王待會兒還得想辦法給你們搞糧食!”劉鴻漸氣的跳腳,活著不好嗎?


    經曆此事劉六徹底相信,山下的這夥兒官兵並非常人,莫說剛才的轟炸,隻是剛才那一聲槍響便可輕易取他性命,他的胳膊都被震麻了。


    兩刻鍾後,山崖兩側的流民皆俯首就擒,劉鴻漸命親衛營暫時看押,自己則綁縛著劉六、六七,帶著三百親衛向清風寨處趕去。


    清風寨不過剛成立一個多月,除卻幾處新搭建的木頭房子外,竟連個寨門都沒有。


    官軍一進去,其間的老幼婦孺皆嚇的呆立當場不敢聲張。


    這群人個個餓的麵黃肌瘦,破爛不堪的木房子裏的人竟身無寸縷,想是這些人出門所穿的衣物也皆是共有之物。


    一個婦人懷裏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嬰兒戰戰兢兢的侯在一旁,身邊還跟著個渾身髒兮兮七八歲的小姑娘。


    劉鴻漸輕歎一聲,命令數十個親衛就地脫去外衫交與徐老漢,徐老漢答謝一聲招唿過來幾個小子抱著衣服去給房中沒衣服的流民穿。


    “閣下究竟何人?”劉六隻是被捆著雙手,但見劉鴻漸的舉動與官軍大異,心中震驚之餘更是疑惑。


    “大當家的,此乃山xi的恩公、舊日安國伯呀!”徐老漢自破木屋處行來對劉六說道。


    “安國伯……安國伯!小的劉六,見過伯爺!俺狗眼不識英才,險些釀成大錯,俺……俺……”劉六聞言驚的不知所言,撲通一聲跪倒請罪。


    “快起來吧,莫要動不動便下跪。”劉鴻漸輕言道。


    可劉六、劉七哪裏肯依,同時心間也是竊喜,說不得這次真的不用再讓寨子中的老少挨餓了。


    劉七大朝著身後的婦孺大吼一聲,滿山寨的老少皆是跪倒在地。


    劉鴻漸登山足足有一個多時辰還不見消息,山下吳炳豪陸海波心中焦急。


    外加上山間隱隱手榴彈的爆炸聲傳來,二人合計正打算由其中一人帶一千兵前去接應,劉鴻漸便帶著大部隊下了山來。


    見親衛營不僅毫發未傷,就是那些個賊匪也是連捆綁都未捆綁,陸海波心中大驚,與吳炳豪對視一眼皆是對自己的主帥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特麽的,上去溜達一圈便讓這些匪賊投降了?


    劉鴻漸懶得管狐疑的下屬,自帶著一千多流民隨著大部隊向兗州府而去。


    收服一夥兒流民並不算什麽,朝廷的賑災糧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經運河運到山東,難的是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二十天。


    兗州知府牛淳見劉鴻漸竟然帶著峰山的賊寇前來,驚的無以複加,這廝還倒是王爺要謀反直嚇得戰戰兢兢。


    劉鴻漸也不理這鳥官,隻問劉六、劉七兗州府有哪些地主士紳。


    劉六劉七不知其就但還是如實告知,除卻前日被他們搶過的孔員外,兗州府還有城東的李家、城南四十裏的張太爺。


    看看天色估計城南是去不了了,劉鴻漸打定了主意命京營兵城內駐防,帶著數百親衛營以及七八百流民向著城東的李家大宅衝去。


    ……


    李家李員外最近甚是愁苦,朝廷的旨意下來了,要收走他家中那四十頃良田,那可是他李家祖上三代傳下來的家業,每每想到京城的那個煞星,李員外便長籲短歎。


    可又能如何?他的靠山靖國將軍朱由渠都已經被砍了頭,連帶著比他李家家業還大的張太爺都無動於衷選擇妥協,他也隻能不住的去祖墳上香,以謝敗家之罪。


    雖然目下天災人禍禍不單行,不過對於以後的日子李員外倒並不十分擔心。


    他李家糧倉內所儲存的米糧,足足夠他一家上百口人吃上個三四年。


    而且地主當慣了,他深知那些賤民總有過不去的坎兒,到時隻要再破些財,大不了重新把土地再收迴來。


    當到此,李員外便又優哉遊哉的躺在大宅院裏哼起了曲兒。


    咚咚咚——宅院外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開門!開門!”一聲高喝,喊得李員外眉頭緊皺。


    最近由於天災,經常有叫花子前來乞討,李員外還當是又來了人,隻是聽這聲音人還挺橫。


    李員外心中冷哼,一群賤民,莫說是這般蠻橫,就是跟本老爺賣可憐,也斷然不會把糧食給了你等,也就是孔家那傻子亂施好心。


    前日還不是被流民給搶了?


    李員外朝前院吆喝了幾聲,十幾個膀大腰圓的護院家丁拎著棍子衝了出來。


    隻是門打開還未等這群家丁發威,家丁手中的棍子便不自覺的丟在了地上。


    赫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的,竟是一排排手舉火銃的官兵,如此近的距離被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任誰也冷靜不下來。


    “你便是那李員外?”劉鴻漸進來便對一臉驚愕的李員外道,早有兩排親衛兵進了院子左右站隊護持。


    “鄙人李敬明,乃是萬曆朝的舉人,平生向來遵紀守法不敢逾越,不知官爺這是何意?”李員外心中驚駭之餘,趕忙自報身份。


    在明朝有舉人身份者本就尊貴,即便是見了府中當官的也是不用下跪,而且他李員外每年都會給知府送禮,關係一向要好。


    “沒什麽意思,百姓沒糧食吃,本官前來借糧!”劉鴻漸開門見山,對於這些地主,他向來沒什麽好印象。


    身後的劉六、劉七簡直牛逼壞了,雖然心中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王爺自然不會令他們失望,但劉鴻漸一開口,二人還是對視一眼心中激動。


    他們哪次出來搶大戶,不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生怕被官兵抓住,哪有劉鴻漸這般明目張膽、還理直氣壯的。


    用一個字形容,牛,用兩個字形容就是,霸氣、解氣、舒爽!


    “迴這位官爺,如今天災人禍,我李家雖有些餘糧,但家中人口眾多,並無過多餘糧救濟百姓,還望官爺通融!”


    李員外心中氣惱,既然是官家,光天化日之下,爾等還敢強搶嗎?


    “這麽說,李員外是不肯出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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