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曉韻與濼洛兩人趕緊離開,一前一後施展著精妙的身法。遇到大的石頭就閃開躲避,遇到小的石頭就運勁震碎。


    周圍一片混亂,有的人還在舍命地廝殺,更多的人鼓漲自己的護體武意將亂石擊飛。這樣一來,那些破碎的石子改變了運動軌跡,反而變得更有殺傷力。功力差一點的人很容易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亂石擊傷。


    沐曉韻與濼洛退入了城內。立足方穩,濃煙未散,倒塌了的城牆裂開一個大缺口。長白國的武者無須跳躍就可以踏過亂石堆。一時間,攻勢更急,密密麻麻的北地武者從煙塵裏衝出來,發起更猛烈的衝鋒。


    鹿清瞳振臂高唿,“不能退,把他們趕出去。”她一槍戳起一個敵人,用力一帶,將槍尖上的屍首挑出去,砸向缺口處的敵人。


    那些長白國人也是殺紅了眼,居然沒有人躲避,也不放緩腳步,而是直接用兵器將砸過來的屍體攪成肉塊。


    風雷聲中,傲氏兄妹帶著僅餘的十幾名天火山莊弟子,高高躍起再俯衝,像十數枚巨石砸進人潮中,激起血浪滾滾。


    十幾把天火山莊獨有的大劍卷起金光閃閃的大風暴,彷如地府中的絞肉機器。被卷進其中的北地武者肢體破碎,血肉化雨。


    這血腥的一幕暫時減緩了北地武者的攻勢。鹿清瞳得以帶著大家反推出去,重新占據了缺口處的高地。


    天火山莊的最強招式風來吳山,殺傷力極大,耗費的真氣與武意也極大。最危險的是招式用老的時候,很難接上新的武意。如果是平時的群毆或單挑,還可以用一些過渡性的招式轉攻為守,好運轉上新生的武意。但這是殺機四伏的戰場,稍有不慎,露出輕微的破綻也足以致命。


    在北地武者悍不畏死的反攻下,天火山莊弟子幾乎全軍覆沒,在大劍停止旋轉的那一刹那,立即被眾多的敵人撕成碎片。


    隻有傲氏兄妹勉力變招,但也是左支右拙。傲長樂一口氣換不過來,當即被一根鐵棒橫掃出去。虧得鳳凰穀的人衝了上來,沐栩眼疾手快,換過兵器的握法,握住短短的鉤鐮刀柄,卻將尾部的銀鏈甩出去,準確地卷住傲長樂的手臂。


    沐栩一把將傲長樂拉迴來。傲長樂已經失去了知覺。沐栩伸手扶了一下,將他推到身後的一個弟子懷裏,“快帶他下去療傷。”說完她繼續前衝。


    敖長樂與傲長空快要被敵人淹沒了。


    傲長空狀如瘋虎,雙手掄著大劍,左邊斬一下,右邊劈一下。都沒法斬殺敵人,隻能將對方逼退幾步。她左肩在剛才被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隨著她手臂的揮動四處飛濺。但她渾若不覺,手中的大劍依然在連環劈斬。


    在長白國人的眼中,這個穿得不男不女被自己的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的夏朝武者,彷如一個麵目猙獰的怪獸,除了殺戮還是殺戮,沒有半點人類的感情。


    傲長空很快就因為用力過度與失血過多而眼冒金星,腳步變得踉踉蹌蹌。她用力地甩甩頭,還沒等她迴過神,後背心湧來了好幾股強大的力量。她知道是敵人在後麵用刀或用劍刺來,隻是由於她頑強的意誌和殘餘的內息,護體武意暫時沒有被擊破。但是穿透而來的力量還是讓她氣血上湧。


    傲長空連轉身的力量都沒有了,她索性撤去後背的護體武意,將全身力量聚集在手腕上,用力刺出一劍。武意爆發的一瞬間,看起來就像是那把寬大的鐵劍帶著她往前衝去一樣,她的身體被大劍帶著跌跌撞撞而又速度很快地奔了出去。


    站在她正麵的一名北地武者認為她是強弩之末了,就沒有躲開,反而舉起大刀斬下來。沒成想傲長空的劍勢極其古怪,在最後關頭驟然快了十倍。這名北地武者的刀還沒斬下,傲長空的劍先到了。


    劍意浩蕩,霸道。傲長空一下子將眼前人切開兩片,從血霧中衝過去,出現在第二個敵人麵前。這個敵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被嚇得麵無血色,下意識地橫劍擋了一擋。


    輕輕的叮的一聲,傲長空的劍勢已盡,無法擊穿敵人的防禦。她兩腳一軟,半跪在塵埃中,沉重的大鐵劍哐當落地。她眼看著那個年輕人由麵如死灰變成欣喜若狂,劍尖一轉就往自己刺來。


    傲長空心中一歎,吾命休矣!突然感到後頸一涼,身體身不由己地飛了起來,被一股大力拋起來,掠過了幾十人的頭頂。


    她睜大了眼睛,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剛才的位置,胸口中了那個年輕人的一劍,但也用手中大劍反擊,斬下了年輕人的腦袋。


    “二哥!”傲長空在半空中撕心裂肺地喊道。


    原來是傲長喜見她形勢危急,奮不顧身地用身體擋刀的方式衝過來,及時將她拋離戰場前沿。但他自己就陷入了險境。


    五六個身材魁梧的北地武者氣急敗壞地圍住了他,充滿壓迫感的武意籠罩著他。


    傲長喜咧嘴一笑,他衝過來的時候就預見了這樣的結局。隻要傲長空能夠逃出生天,身為哥哥的他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他沒有半點關於退路的顧慮,直接揮劍殺了上去。劍影刀光縱橫,拳風掌浪疊疊,還有血水飛濺。短短的一個唿吸的時間,他與敵人互換了幾十招。


    他斬殺了兩個敵人,身上多了四個傷口,最致命的一處是一把短劍插入了他心髒下方。傲長喜腳步漂浮,他大聲地吼叫著,發出的是無意義的音節,他隻是想借著喊叫保持頭腦清醒。他舉劍,劍被敵方的大刀擊飛了。他揮拳,拳頭被敵方的掌風推了迴來。他想往前衝,一把冰冷的長劍從他的肚子上穿透出來,攪碎了他剩餘的所有力量。


    那把劍迅速地從他身體裏抽出來,揚起一蓬血霧,帶出一團涼風。傲長喜往前跌倒,他勉力用雙手撐住,才沒有完全跌落在塵埃中。他很想說一句,“等等,讓我站起來。天火山莊的弟子沒有跪著死的習慣。”


    但他張開口,嘴裏吐出來的卻不是聲音,而是殷紅的濃血。他聽到了身後的劍風聲,已經來到頭頂了,下一個瞬間就會帶走他的頭顱。


    傲長喜嘴角一歪,坦然麵對自己的命運。但他等來的卻是幾聲撲通響,奪命的劍鋒沒有到來,地上反而多了幾具屍體。他一邊撐著腰努力站起來,一邊看了看地上。那些想要他命的敵人都是頭部中箭,一擊斃命。


    戰場上嘈雜的聲音重新湧入他耳朵裏,隱約有人在喊他,“快走!”


    一道火紅的身影在人堆中左閃右撞,繞著他周圍轉圈,還在不停地放箭,射倒那些將要靠近他的人。


    很快又有一隻溫柔的小手拖住了他的衣領,將高大的他從屍體堆裏往後拖去。


    是鳳凰穀的沐栩衝上來了。那個射箭的紅衣女子則是蒼鬆書院的簫依。


    傲長喜心神一鬆,昏迷過去。


    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天火山莊至少還有他們三兄妹活下來了。


    傲長空被拋到後麵,立即被濼洛衝過來接住了。濼洛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暫時滯緩她身體的血液流失。


    傲長空的情緒非常激動,不是覺得自己得救了,而是擔心舍身來救自己的傲長喜。在焦急與驚憂下,她口吐鮮血,手腳亂動,看樣子想要再站起來。


    這裏其實還沒有真正脫離戰場。沐曉韻在旁拚命砍殺,才清出一小片地方。濼洛果斷地在傲長空的頸部捏了一下,將她掐昏了。“韻子,我要帶雞妹退出戰鬥了,不然她會死的。”


    沐曉韻一劍擊退一個敵人,“你們走吧。我沒事的。”


    濼洛道:“你先頂著。我會迴來的。”說著抱起傲長空朝後方奔去。


    沐曉韻分開雙劍,似隻穿花蝴蝶,在人堆中斬出了朵朵璀璨的劍花。她讓過拖著傲長喜後退的沐栩,又上前接應了後撤的簫依。兩人一起往鹿清瞳的方向退卻。


    經過這一輪慘烈的廝殺,雙方仍舊集中在城牆的缺口處。血流盈野,絕大部分的人都死無全屍,散亂一地的殘肢首級,敵我難分,景象血腥可怖。


    長白國人還在連綿不絕地湧過來。城牆上其他方向的天威府武者也在拚命趕來。但是宗師以下的武者基本上等於來送死,三兩個照麵就活不下去了。


    沐曉韻的劍尖微微顫動著,她感覺到自己快要脫力了。幸好與眾人匯合了才獲得一絲喘息之機。看著這人間煉獄,她幾乎懷疑交戰雙方的屍體很快就要堆出一道新的城牆。


    鹿清瞳拉過身邊的親衛,大聲喝道:“快叫宗師以下的武者退入城中。他們在這裏就是送死。叫他們留著命在城裏和敵人打巷戰!”


    “打巷戰?”沐曉韻聽得一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鹿清瞳很快又補充道:“這是李將軍交代的命令!”


    沐曉韻吸了一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運轉起一股新的真氣與武意。她抽空掃了一眼身邊,門派弟子已經所剩無幾。天火山莊、木龍山、蒼鬆書院三個門派留在此地的精英弟子已經全軍覆沒,隻有鳳凰穀與紅袖坊還有少量弟子由於進行的是戰場上的救護工作而得以幸免。


    沐曉韻不禁泛起一絲悲涼,以及更多的憤怒。她覺得眼前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層血霧,紅得嚇人。


    剛開始她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後來抬頭望真了空中飄揚的血絲,她才知道這不是幻覺,而是真切的血腥景象。


    又有大宗師隕落了。


    頭上的天空中,戰鬥的巨響越來越近,大宗師的血肉之軀化為血雨,也不知道隕落的人到底是哪一邊的。


    鹿清瞳用堅定的語氣下令,“收束陣型!”


    大宗師們可能要分出勝負了,那種充塞天地之間的壓迫感越來越強,足以讓強者顫抖,弱者窒息。


    長白國那邊的宗師們同樣感應到了異樣的氣氛,停止了攻勢,擠擁在城下排成一線。


    這個最暴戾最血腥的戰場得以出現短暫的平靜。但每個人臉上的那種緊張卻是越來越濃烈,因為隨著最強武力分出高低,這地上戰場的勝負就要揭曉了。


    “啊!”這是一聲充滿不忿與憤怒的吼叫,出自一個女子之口。


    半空中一個高挑的身影如流星般墜落。


    眾人眼前一花,耳朵被尖銳的破空之聲震得痛苦萬分,還沒看清到底是什麽情況。兩軍陣前刮起颶風,將飄蕩已久的塵煙一掃而空,又有奪目耀眼的光華綻放四周。


    隻有那些到了宗師巔峰頂端的人,u看書 ww.uuanshu.o才看得出這是一道刀光。


    烈日般的刀光斬落在北地武者的人堆中。轟然巨響,五顏六色的武意被刀光震碎炸裂,至少有一百人直接在刀光中蒸發不見,一百人被銳利的刀意劃過身體,最終被切割成各種令人作嘔的肉塊,還有一百人被刀氣擊飛,飛騰到空中再跌落,非死即傷。


    “是英奇。”鹿清瞳眯著眼說道。


    夏朝諸人鬆了口氣,幸好是自己這邊的人先出手了。但聽到半空中又有人怒吼,“臭婆娘,你好大膽!”


    緊接著一個龐大的身軀衝著夏朝武者這邊俯衝下來,聲勢同樣駭人。


    無須吩咐,大家紛紛激發出自己的最強防禦,即使知道這是以卵擊石,但也要盡人事的對不對。


    就在很多人被上方的武意壓得氣息不暢的時候。一道如龍般的槍影斜飛過來,與那個龐大的身軀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砰!這聲巨響響徹天際,二十裏外都可以聽見。


    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那個持槍的人影卻被砸落在地,地上被砸出了一個深坑。


    兩者碰撞出來的衝擊波則讓本就搖搖欲墜的城牆雪上加霜,很快就斷裂了長長一段。聚集的夏朝武者也有不少被震飛出去,傷亡慘重。


    沐曉韻身不由己地彈起五六丈,各個方向擠壓過來的武意差點將她撕成碎片。她耗費了所有的真氣與武意才穩住身形,滾落在亂石堆上,腦裏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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