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等從地上爬起,他又衝門外叫道:“陳青,陳青!”


    陳青一直等在門外,聞聲而來,見到賈英雄跪在地上,方圓挺屍一般躺在床上,還用被子蓋住,立時就是一激靈,顫抖著手,指向賈英雄,道:“你······你······”


    賈英雄焦急道:“我什麽我,還不都是按你教的來!”


    陳青好懸沒嚇尿了,聲音跟著身體一起顫抖,道:“我叫你私奔,你怎麽把方師爺給宰了,這是欺師滅祖!”


    “宰個屁!我點了穴道。”賈英雄從地上爬起,又看了一眼方圓。


    他忽然想起二人初見的情景,那是在秦府,自己不會點穴,一拳將方圓打昏,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一個是開始,一個卻是結束,饒是賈英雄的憨直,也覺百味陳雜,不由得默默歎息,“難道一切真有注定麽?”


    陳青這才鬆了口氣,道:“小叔,你打算去哪裏找我小嬸子?”


    賈英雄有些頭疼,他原也不是心思細膩之人,事發倉促來不及多想就把方圓點了,至於下一步何去何從,他沒有任何打算,何良倒是一肚子花花腸子,可自己總不能跑去問他,“何老二,我把我師父點了,想先找到甄樂兒,然後一起私奔,你幫忙支個招唄?”更關鍵的是他沒有方向感,天知道這一路走下去,他能溜達到哪裏。


    越想越煩,忽而他想起何良說過,甄樂兒極有可能湊青雲擂的熱鬧,便道:“我要去臨安,你想辦法給我找張地圖來。”


    陳青為難道:“小叔,我去哪給你找地圖,再者說,地圖那玩意,就算我找來,你會看麽?一個山上誰不知道你東西不分!”


    賈英雄想想,也是這麽個理,幹脆道:“去他娘的,不管了,老子這就下山,鼻子底下就是路,問問也就到了!”


    陳青一愣,道:“小叔,你不帶我走?”


    賈英雄道:“我這迴連我師父都點了,當真是大逆不道,估計就連夏侯他們也不會放過我,你還是在山上待著吧,省得受到連累,再說,你······”


    陳青不待他說完,勃然變色道:“小叔,你什麽意思,我陳青又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賈英雄翻了翻白眼,道:“不是說你貪生怕死······”


    “那是什麽?”陳青憤然道。


    “是你小子武功太差,跟著我就是累贅!”說完,賈英雄又低低補上一句,“非逼老子把實話說出來!”


    陳青明白,賈英雄這話半真半假,首先自己的修為確實不夠,萬一遇到危機,賈英雄還要分神照顧自己,同時,也是不願自己跟著他冒險,略一沉吟,點點頭,道:“小叔,那我也不給你添麻煩,不過,下山的時候你注意一些,見到守山的嘍囉,能躲則躲,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開,最好將他們製住。”


    賈英雄不解道:“為什麽?都是自家兄弟,為什麽製住人家?”


    “你私自下山,他們必然要向大叔他們通報,到時候你還能走得了?”陳青道。


    賈英雄想想覺得有理,舉一反三道:“那待會有人來找我,你就說我和我師父在這裏練功,不能打擾,拖延一時是一時。”


    “我明白。”陳青鄭重點頭。


    賈英雄想到今日一別,或許這輩子也難有再見之日,心中悲愴油然升起,又對著方圓磕了三個頭,個個帶響,隨即,身子一轉,對著陳青也磕了三個頭。


    陳青“媽呀”一聲,跳到一旁,道:“小叔,咱們叔侄一場,我幫你出主意是應該的,你萬萬不必客氣!”


    “呸!誰跟你客氣,我來不及給我大哥他們留下書信,這三個頭是我磕給他們的,你一定要替我轉磕過去,我大哥,二哥,三哥,大哥大,吳老實,杜大炮,鄭老鬼他們一人三個,少一個也不行!”賈英雄道。


    “你這不是要累死我!”陳青道。


    賈英雄不理,連行李也懶得收拾,隻是扛起了墨雲斬,轉身出門,一路上躲著人影,來到馬廄,他吩咐看守馬廄的嘍囉取來草料,清水,先喂馬虎吃了個溝滿壕平,又取來鞍韉轡頭。


    馬虎養尊處優慣了,平日裏吃喝完畢便該躺著養膘了,況且昨日勞累過度,還沒緩過乏來,正要躺倒,卻被賈英雄雙手抱住脖子,好像兩道鐵箍,它試了幾次,也掙脫不開,甩著腦袋,嘴裏噴出幾股白氣,發泄不滿。


    看馬虎這幅混不吝的樣子,賈英雄有心換上一匹馬,不過想到自己連人帶兵刃三百多斤,小四百斤,尋常馬匹短途或許還能堅持,可這一路趕往臨安,何止千裏,隻有馬虎能夠承擔,於是,也顧不上馬虎的情緒,將鞍韉轡頭套好,囑咐嘍囉不許泄露消息,又覺得不放心,迴手將這嘍囉穴道點上,翻身上馬,悄悄向山下行去。


    下山路上,由於馬虎在旁,無法躲避身形,賈英雄一路走,一路點,這些嘍囉既不敢得罪四寨主,可若是知情不報,大寨主那邊又有山規處置,左右為難,自是巴不得被點上穴道,於是,一個個反倒是爭著搶著上前。


    結果,賈英雄一路下山,剩下一路木雕泥塑的嘍囉。


    臨近午時,路上行人不少,賈英雄以為鼻子底下就是路,可他就不想想,這些山野村民一輩子也沒離開過梁泉縣這一畝三分地,哪裏知道臨安,連著問了幾個,都是搖頭,好在他知道臨安在東邊,問準了方向之後,沿著官道向東飛馳而去。


    也就是十來裏路,馬虎便熬不住了,腳步越走越慢,嘴角還溢出白沫,賈英雄生怕把馬虎累出個好歹,下馬步行。


    走出兩裏多地,路邊出現一個茶棚,兼賣一些吃食,他著急下山,午飯也沒顧上吃,在茶棚前停了下來。


    茶棚是小本生意,店家是祖孫二人,平時往來都是趕腳的力巴,老人家見賈英雄衣著不俗,背後背著兵刃,匹馬更是威武不凡,看出不是一般人,不敢怠慢,急忙迎了出來,接過馬匹喂水,喂料。


    賈英雄走進茶棚,隨便點了壺茶,多要了幾樣小吃,一頓大吃大嚼,吃喝完畢,準備結賬的時候,卻傻眼了,竟然忘了帶銀子,不管是在梁泉縣,還是山上,賈英雄都用不著自己帶銀子,習慣成自然,再加上出來得匆忙,連行李都未收拾,自然也就忘了銀子這茬。


    按說,他要是甩手就走,憑這一老一小也攔不住他,不過,見這祖孫二人老的老,小的小,衣服上補丁摞補丁,一臉驚恐,想問還不敢問,他又怎能忍心,可在身上摸了幾遍,也沒摸到值錢東西,迴山寨取銀子更是不可能,最後他一咬牙,將自己的長袍脫了下來,拍在桌上,隻剩一身單薄褲褂,起身就走。


    他那一身絲綢衣裳雖不能說是稀罕物,尋常百姓卻是絕對穿不起,漫說一頓飯,就是十頓八頓也足夠。


    老頭取過長袍,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猶如稀世珍寶一般,遲疑片刻,還是追了出去,眼見得賈英雄已經騎在馬上,趕忙叫道:“客官,這件袍子太過貴重,小的不敢要,您手頭不便,下次路過的時候,再賞給小人便是。”


    賈英雄也不理,上馬便走,心裏暗自嘀咕,“老子這少俠客也算是獨一份了,小說,電影裏的江湖豪俠都是大秤分金,小秤分銀,可落到賈老子身上卻是隻要出門,必然為銀子發愁,這他娘的叫什麽事啊!以賈老子現在的身份,若是去做個溜門撬鎖的毛賊,殺人越貨的強盜,又沒的丟了身份,這一路可怎麽過!”


    一邊走,一邊尋思對策,也不能不說賈爺確有幾分智慧,十幾裏路之後,他眼睛一亮,已然想到對策,越想越是得意,禁不住沾沾自喜道:“這事去哪說理去!修為高了,腦子也跟著靈光,要是早想到這個辦法,當初和正心離開臨安的時候,還用得著受那些罪!”


    傍晚時分,來到一座縣城,u看書 .uukansh進城之後,賈英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城裏最大的客棧。


    百姓見他如此打扮,也分不清是絕世的高人,還是精神不正常的傻子,總之是不敢得罪,急忙指明道路。


    賈英雄道謝之後,緩緩行去,時間不大,來到這間“平安客棧”門前,下馬之後,他卻不進門,任由馬虎胖大的身形將客棧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過往店客哪裏見過長相如此恐怖的馬匹,原本打算進門的,也轉頭離去,這還不算完,賈英雄又把好似半扇門板一樣的墨雲斬立在門前,寒鐵的森寒之氣溢出,不僅僅是冷,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肅殺之氣,令人但凡靠近便不覺心驚肉跳,他這麽一鬧騰,近乎就是替店家關門謝客了!


    不錯,這便是賈英雄自鳴得意的辦法,先將人家大門堵住,再在人家的請求之下,把墨雲斬移開,順便收些勞務費,雖難免仍有欺人之嫌,可無論如何這也算是憑力氣賺錢,當然,如果店家又能扛得動,還不畏懼墨雲斬上的寒氣,那賈爺也就隻好另換一家買主了!


    店小二一見這副陣仗,不敢擅自做主,忙不迭進去通報掌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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