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嗤笑道:“講明利害?小叔,你覺著我小嬸子是講道理的人麽?”


    這迴賈英雄倒是沒猶豫,果斷搖頭。


    陳青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道:“所以嘍,就算找到她,你也沒招,勉強把她綁迴來,她能走一次,就能走兩次!”


    賈英雄忽然覺得陳青好像還真有兩下子,目光中充滿期冀,道:“那你說我怎麽辦?”


    陳青咳嗽一聲,端過賈英雄的茶碗喝了一口,不急不躁道:“那得看你想怎麽辦。”


    賈英雄又撓頭,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陳青道:“你要是覺著能放下,連找也不用找,最好她就此消失無蹤,而小叔你繼續做四寨主,做你的少俠客,說實話,小叔,這個選擇對你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你想想,憑你的武功,用不了多久必然能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創出一番驚人業績,到時候金銀珠寶,香車美女······”


    賈英雄聽到一半,便啐道:“去你娘的!這還是人做的事麽!”


    陳青聽得費解,道:“那你昨天還說出那種絕情的話!”


    “我······”賈英雄愣住了,就像陳青所說,不論是自己提出分手,還是甄樂兒主動消失,結果都是一樣,兩人各自生活,不相往來,可為什麽先前覺著自己高尚偉大,而經陳青這麽一說,卻顯得卑鄙無恥呢?


    兩個半吊子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也沒曰出個所以然來,賈英雄不敢在這裏多耽擱,晃了晃腦袋,催促道:“你繼續說。”


    陳青也收斂心思,繼續道:“你要是放不下的話麽······”


    這句話說到了賈英雄的心坎上,他凝神靜氣,小心翼翼的聽著。


    “那你們倆就私奔!”


    賈英雄好懸沒忍住一巴掌拍在陳青臉上,罵道:“你他娘的絮絮叨叨半天,就出這破主意!”


    陳青道:“小叔,私奔和私奔可不一樣,我問你,你要是私奔,怎麽個奔法?”


    賈英雄翻了翻白眼。


    陳青又道:“我再問你,若是我方師爺問你,你怎麽說?”


    “反正他都知道了,還能怎麽說,照實說!”賈英雄道。


    “照實說?三刀六洞,廢去修為,你能情受得起?”陳青道。


    賈英雄眨巴眨巴眼睛,身子微微正了一些,道:“那你說怎麽辦?”


    “抵死不認!”陳青道。


    “他都知道了,我不認有什麽用?”賈英雄道。


    陳青下意識卷起袖子,一臉神往之色,道:“當初跟著花虎老大在臨安的時候,花虎老大就告訴我們,哪怕是被官家抓住,也絕不能認罪,否則至少也要吃上三個月的牢飯,這罪可不是好受的······”


    眼見他越扯越遠,賈英雄道:“老子又不偷東西,吃什麽牢飯!”


    陳青想說一句“對,你是不吃牢飯,按你的罪過直接吃斷頭飯了”,不過,他到底沒這麽大膽子,話鋒一轉,道:“小叔,我是這麽想,若是方師爺問起來,你就抵死不認,沒有你的口供,他也不能拿你如何,一旦找到甄姑娘,你們倆立時遠走高飛,還省得受門規懲戒!”


    賈英雄沉默了,說實話,若是從前,私奔對於他來說,是絕不可能接受的,因為他立誌要做個大英雄,英雄應該揚名立萬,又怎能過隱姓埋名的日子!


    不過,在得知甄樂兒出走之後,他的想法忽然變了,因為他發現甄樂兒的脾氣比他想得還要壞,這種女人除了他還有誰能受得了?當然,他也受不了,因此兩人總也吵,不時還要“比武切磋”,可賈英雄覺得他動手總還有些分寸,萬一日後甄樂兒嫁給一個不懂得分寸的人,又當如何?還手就是不守婦道,不還手,就要受欺負,一邊受欺負,一邊還要給人家生兒育女······


    相比於這種煎熬,英雄夢貌似也不是那麽重要了,甚至被張真奇一掌打死也算不了什麽,不過,一旦自己被打死了,甄樂兒豈不是還要被人欺負,給人家生兒育女?於是,賈英雄的結論出來了,“私奔是唯一的辦法”,因此,陳青的主意就不能不慎重考慮了。


    拿定了主意,賈英雄忽然覺得輕鬆了,連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瞬間消散,他站起身,倒背著手在屋裏轉了兩圈,道:“我決定了,我要私奔!”


    陳青微微沉吟,罕見的正色道:“小叔,說歸說,趕去藥神穀這一路上,甄姑娘不避男女之嫌,衣不解帶照顧你,我看著都心疼,你若是始亂終棄,我還真看不起你!”


    賈英雄為自己做出的明智決定感到驕傲,咧嘴笑道:“怎麽樣,小叔沒讓你失望吧?”


    “沒有,小叔果然是英雄,你放心,就算到最後你被廢了修為,別人看不起你,我陳青養活你,還有我嬸娘!”陳青拍著胸脯,豪氣幹雲道。


    “去你娘的,就不能盤我好!不跟你廢話,老子現在要上刑場了!”說著,賈英雄向門外走去,剛剛將房門拉開,就見方圓大步走來,師徒二人正看了個對眼,賈英雄急忙迎出門外,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方圓陰沉著臉道:“你不是說去茅廁,怎麽在這裏?”


    “我······”賈英雄無言以對。


    “師爺,我小叔說衣裳沾了茅廁的臭氣,是對您的不敬,特地迴來換衣服。”陳青腦筋轉得快,隨口編了個瞎話。


    “是麽?”方圓看了賈英雄一眼。


    “是,是。”賈英雄說著,將方圓讓進屋裏。


    陳青奉茶之後,識趣的退了下去,屋子裏隻剩下師徒二人,尷尬的站著,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賈英雄受不了這種氣氛,沒話找話,道:“師父,你怎麽來了?”


    方圓也不隱瞞,道:“為師見你久久不來,怕你跑了!”


    “這是什麽話,我怎麽會跑?”賈英雄賠笑道。


    方圓靜靜坐了半晌,幾次欲言又止,他原本麵皮就薄,這件事還涉及到自己的師叔和徒弟,叫他如何開口,隻是有的話不問又不行,半晌,終於開口道:“英雄,為師有一件事問你,你要說實話。”


    賈英雄雖猜不到方圓要問什麽,不過單單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這個實話絕對不好說,可形勢所迫,又不得不點頭。


    方圓窘迫道:“和甄師叔的婚約,你到底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這個······”賈英雄不願在方圓麵前撒謊,可若是說實話,自己絕對落不著好,猶豫不決。


    方圓顯然是下定決心要問出個子醜寅某,厲聲逼問道:“你對甄師叔可有非分之想?”


    賈英雄多想拍著胸脯說一句“這是愛,不是非分之想!這是天雷和地火,不是天地間的一陣青煙,一縷細風,轉瞬便過!”隻是生怕這句話一出來,方圓立時就要被氣得走火入魔,最後還是用了陳青的辦法,道:“師父,沒有!我對甄師爺沒有半分邪念!”


    方圓是個老實人,賈英雄這麽說,他便信了,臉色和緩一些,一邊欣慰點頭,一邊道:“好,好,總算還有的救,現在你就隨為師迴清風觀吧!”


    賈英雄傻了,愣愣道:“迴清風觀?不是去找我甄師爺麽?”


    方圓道:“雖則你對她無意,可今天據甄老爺子這麽一說,為師又想起去藥神穀的路上,甄師叔對你種種照顧,可見用情不淺,你們相見難免再生波瀾,左右魏大哥也會派人去找,不差咱們兩個,你跟我迴清風觀,好生念經贖罪,這件事我也不會告訴師爺,以免老人家動怒,懲罰於你。”


    賈英雄是又感動又無奈,他明白以方圓的脾氣秉性,願意將這件事瞞下不告訴張真奇,已經是破天荒了,隻是,他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甄樂兒,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逃走,uu看書 ww.ukas慌亂之間,隨口道:“師父,咱們總要向我大哥他們辭行吧?”


    “不必了,我已經請夏侯兄替咱們辭行,你趕緊收拾行李,咱們這就出發!”方圓道。


    賈英雄沒想到這次方圓竟然如此雷厲風行,無奈點點頭,胡亂在衣櫥裏抓出幾件衣裳,扔在床上,忽的一迴頭,指著門口的方向,道:“師父,你看那是誰?”


    “嗯?”方圓一愣,轉頭看去。


    就在這時候,賈英雄出手如電,連連點中方圓前胸幾處大穴,方圓登時動彈不得,身子斜斜向後倒去,連話也說不出。


    其實憑賈英雄現在的修為,即便正麵交手,方圓也不是對手,隻是一來他擔心鬧出動靜,被人發覺,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既慚且愧,又是師徒名分,他不敢對方圓正麵出手,才想出這個偷襲的辦法。


    賈英雄搶出兩步,將方圓接在手中,喃喃道:“師父,徒弟對不起你,可我對樂兒是真心的,若是放任她不管,徒兒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方圓說不出話,眼珠卻是不斷轉動。


    賈英雄繼續道:“師父,我知道做出這樣的事情,你一準不會原諒我,我也沒臉再在你麵前出現,我已經決定了,隻要找到樂兒,立時帶著她遠走高飛,您老人家消消火,就當沒收過我這個徒弟吧。”說著,他轉身將方圓放在床上,還用被子蓋住,隻露出頭麵,退後三步,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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