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紅日東升,晨靄散去,眾人繼續前行,正午時分已經翻過兩座山崗,又向東折出二十多裏,果見一片密林,古木琅琳,遮天蔽日,仇天特地叮囑眾人,小心跟在他身後,一旦有人行差踏錯,就是他也沒辦法救出。


    眾人不敢大意,一路小心翼翼,行進速度極慢,直到黃昏時分才終於走出迷蹤林,麵前出現一座山穀,山穀旁立著一塊石碑,雕刻著三個大字“藥神穀”。


    仇天當即拱手與眾人作別。


    大家夥有意安排幾名嘍囉護送他出山,仇天卻婉言拒絕,飄身離去。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眾人感慨良多。


    周虎道:“仇兄弟施恩不圖報,真是好漢子,若非眼下英雄病勢危急,我定要與他好好結交一番。”


    陳青道:“若是我小叔還醒著,必然又要拉著這位仇壯士結拜了!”


    甄老爺子卻皺眉道:“我看這人身上似乎藏著不少秘密。”


    方圓道:“無論如何是仇兄弟將咱們帶來藥神穀,否則似這般隱秘所在,咱們哪裏找得到,這是一份天大的人情,卻不知如何答報!”


    甄樂兒心中焦躁,又見眾人說個不停,忍不住催促,“別說了,還是趕緊想辦法進穀吧!”


    方圓到底是清風觀出身,懂得一些江湖規矩,交代十六名嘍囉原地等候,其餘人一起來到穀口,在石碑前停下腳步。


    此時正是暮春時節,穀內鬱鬱蔥蔥,花紅柳綠,一派繁華景致。


    “快走吧,還等什麽!”甄樂兒看了一眼周虎背上的賈英雄,道。


    “師叔,藥神穀雖從不參與江湖紛爭,可終歸也是江湖門派,咱們怎可不告而入!”方圓道。


    甄樂兒翹著腳向穀內張望,卻是寂靜無聲,不耐煩道:“這裏除了一塊石碑,連鬼影也不見一個,咱們對誰說?”


    方圓運轉真元,施展聚音成束的法門,對著穀內長嘯道:“清風觀弟子方圓奉師爺張真奇之命,特來拜見寧老前輩,還望老人家賜見!”


    這句話,乃是臨行時,張真奇叮囑與他。


    聲音聚而不散,一直傳到穀內深處。


    片刻之後,就在石碑之後不遠處的密林中,兩個青衣小廝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滿臉不耐煩,道:“吵什麽,吵什麽,就你會武功麽!來我們藥神穀的江湖中人不知繁幾,怎地各個都是如此,明明往前幾步就能看到我們,偏偏要用什麽內功!”


    甄樂兒低聲嘟囔道:“叫你事多!”


    方圓臉上紅成一片,卻也不好發作,指著賈英雄,道:“兩位,我們有人重傷,特來拜望寧老前輩,求老人家施展迴春妙手救治。”


    另一個小廝道:“不救,不救,你們迴去吧!”


    周虎道:“還是麻煩兩位通稟一聲,我這位兄弟命在旦夕,今天若是不能救治,便必死無疑了!”


    “你這人看著倒是爽快之人,怎地如此囉嗦,說了不救,就是不救!”先開口的小廝道。


    陳青出身市井,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好容易在魏勝的山規約束之下收斂一些,可最近這些日子天天與賈英雄混在一處,不僅本性死灰複燃,還越發驕橫了三分,見二人如此不識抬舉,喝罵道:“你們再說一個‘不’字,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鳥穀!”


    一名小廝冷笑道:“一把火燒了?小子,你若是真敢點,我們倒是要佩服你!”


    “你唬我!”陳青道。


    “誰有功夫唬你!實話告訴你,要燒我們藥神穀的,也不知有多少,之前也有人當真動手點過火,可自二十年前,便再無人敢這麽做,你可知為什麽?”


    “為什麽?”陳青道。


    “那是因為咱們穀主不勝其煩,二十年前便下狠心,在穀口之外數裏方圓地下都埋下火藥,遇火即燃,到時候,藥神穀最多炸掉一半,可穀外之人,除非你能飛天遁地,否則屍骨不存!”小廝道。


    眾人聞言都是一激靈,心裏暗暗嘀咕,這寧不祥可真是夠狠的!


    陳青更是道:“昨晚上仇天怎麽沒說!”


    眼見恐嚇無用,周虎隻好陪著笑臉,從懷裏取出兩張五百兩的銀票,遞到二人手裏道:“這點銀子給兩位買雙鞋穿,還煩請兩位跑一趟腿,若是寧老前輩當真不救,也好叫咱們死心。”


    沒想到這二人竟頗有骨氣,其中一人怒哼道:“少要做這些齷齪事,沒的髒了咱們的手!”


    眾人見軟硬都不行,也著實急了,甄樂兒道:“我看咱們幹脆硬闖,憑他們兩人也攔不住我們!”


    一名小廝陰陽怪氣道:“幾位放心,我們哥倆根本不會攔,不過,往前三裏左右,有一條小溪,終年瘴氣彌漫,另外,穀內毒蟲毒草無數,若是你們百毒不侵,由得你們進!”


    陳青道:“你們這裏到底是藥神穀,還是毒神穀!”


    兩名小廝笑而不答。


    就在眾人茫然無措之時,穀內一名中年人飄身而至,氣息悠長,身形矯健,身法雖算不得出神入化,卻也遠勝尋常江湖中人,應該是神覺初生之境的高手。


    來到近前,眾人才看清楚,這人三十五六歲的年紀,黃黑的麵龐,頜下一副短胡,一身粗布衣衫,腳下一雙草鞋,看起來就與普通農家漢子無異。


    兩名小廝見到這人,神態頗為恭敬,立時退入石碑之後的密林之中。


    那人幾步來到眾人麵前,拱了拱手,道:“敢問哪位是清風觀的高足?”


    方圓趕忙迴禮,道:“晚輩方圓,聆聽前輩教誨。”


    方圓二十出頭,這人看起來少說也有三十五六,又是有事相求,稱唿一聲前輩,也不為過。


    中年人倒是頗為謙遜,忙道:“方少俠太客氣,在下無才無德哪裏當得了‘前輩’二字,在下寧長河,恕個罪說,寧不祥乃是家父。”


    周虎等人聞言,紛紛上前行禮。


    方圓為眾人互相引薦。


    見過之後,寧長河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按人頭數倒出幾顆丹藥,分發與眾人,道:“各位服下丹藥之後,便隨在下進穀吧,家父已在等候!”


    眾人忙不迭服下丹藥,寧長河不知賈英雄百毒不侵,還要喂他服下一顆,方圓老實人,告知內情。


    寧長河驚愕道:“這世上當真還有百毒不侵之人!”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向穀內行去,原來藥神穀成葫蘆形,穀口狹窄,不過一丈左右,行出一裏多路,漸漸寬敞起來,兩旁盡是密林,紅花綠葉相印成趣,又走出不多遠,潺潺的流水聲傳來,透過樹葉,隱隱有霧氣蒸騰,眾人猜測或許這便是那名小廝所說的瘴溪。


    果然,行處不到半裏地,一條水流攔在麵前,從一側石壁下流出,又流入另一側石壁,水麵上霧氣蒸騰,水質卻極為清澈,河道明顯是被人刻意加寬過,足有十丈多寬,因而流速極緩,上方數條鐵索連接兩側崖壁,叫人無法施展輕身功法,隻能沿著水流上石橋走過,這樣一來,若是沒有解藥,誰也無法逃過毒瘴。


    雖然服下丹藥,心中仍是不免惴惴,寧長河笑著示意眾人不必緊張。


    穿過瘴氣,眼前豁然開朗,成片成片的藥圃出現在眼前,雖然規模都不大,卻種類繁多,其中絕大部分眾人都認不出來,寧長河有心為眾人講解一番,可見眾人都是一臉焦急,也顧不上多說。


    又往前走出幾裏地,一帶房舍引入眼簾,看起來就是講究一些的農家小院,青磚紅瓦,還有一片池塘,池塘一側矗立著一座八角涼亭。


    寧長河將眾人引到涼亭上坐定,轉身離去。


    兩名穿著樸素的仆人獻上香茶。


    眾人等了一陣,就見寧長河陪著一名老翁緩步而來,那老翁看起來將近六旬,頭發,胡須半黑半白,精神卻甚是矍鑠,不胖不瘦的身形,挺拔如蒼鬆翠柏,走起路來,亦是虎虎生風,徑直來到涼亭上。


    不用猜,眾人也知道這老翁必然是寧不祥,趕忙起身行禮。


    寧不祥不似寧長河一般親和,陰沉著一張老臉,好像誰欠他銀子一樣,對眾人理也不理,自顧自在石凳上坐下。


    寧長河立在一旁,滿臉歉意道:“幾位,這就是家父。”


    眾人還待再次行禮,寧不祥卻先一步開口了,道:“少要來這些虛禮!”


    眾人麵露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寧長河道:“幾位坐下吧,不必客氣。”


    眾人哪裏敢做,仍舊站著。uu看書uuans


    寧不祥逐一掃過眾人,沉聲道:“你們是如何來到這裏?”


    “這個······”眾人麵麵相覷,既不願出賣仇天,也不願謊話相欺。


    寧不祥哼了一聲,道:“你們不說,老夫也知道,必然是仇天那小子,老夫定饒不過他!”


    方圓是個十足的老實人,生怕寧不祥怪罪仇天,忙道:“老前輩莫怪,仇壯士也是被我們苦求無奈,才帶我們來的,前輩要罰就罰晚輩。”


    周虎等人再也阻止已是不及,隻有眼睜睜看著他將寧不祥的猜測坐實。


    “果然是他,就說憑你們幾人怎能找到藥神穀!”寧不祥麵色愈加陰沉,憤然道:“當初他們幾人一同被人送到穀裏,明明他的傷勢最重,卻要老夫先救同伴,通過這一點,老夫就看出,他必然是個多事之人,今日果然如此,真是可惱可恨!”


    眾人卻是另一番心思,他們沒想到仇天還有如此事跡,因而更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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