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找揍?”賈英雄心氣不順,自然也沒好臉色。


    正心道:“我是好心好意,為你們排憂解難而來,既然你不愛聽,那便罷了!”說完,轉身又要往迴走。


    賈英雄無所謂,左右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若是甄秀才當真蹲監入獄,自己大不了換個飯東,至於什麽結拜兄弟,去他娘的!


    甄秀才趕忙迎上兩步,滿臉賠笑道:“正心賢士,不知你有何高見?”


    正心搖頭晃屁股,派頭十足道:“甄姑娘的做法雖有些不妥,索性並未造成重大損失,我想隻要做到兩點,便可平安無事!”


    “哪兩點?”甄秀才道。


    “第一,對於李家這樣的大戶,隻需說明實情,出言安撫,並作出保證,這些人時常與官府往來,應該分得清孰輕孰重;第二,城中的普通百姓生活貧苦,隻要賠些銀子,也不會追究,俗話說民不舉,官不究,此事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聽到要賠銀子,甄秀才卻樂不起來,那簡直比割他的肉還要疼,一張臉苦得好像剛剛吞下黃蓮,道:“賠多少合適?”


    “賠不了多少,一家一兩銀子足夠!”正心無所謂道。


    “什麽,一家一兩!”甄秀才嘟囔著,轉頭看向甄樂兒,“妹子,你方才去過多少家?”


    甄樂兒道:“十字大街兩旁所有人家,我全踹遍了!”


    甄九負責梁泉縣錢糧,戶籍,想了想,道:“十字大街兩旁住戶一百八十五戶,店鋪六十五家,一家一兩銀子······合計二百五十兩整!”


    “噗嗤”賈英雄一樂,暗道:“好吉祥的數字,跟這婆娘倒是相配!”


    這時候,劉興風風火火闖進來,見到甄樂兒,臉上一僵,道:“報二爺,大爺,城中百姓見······見······賊人消失無蹤,由李家等幾家大戶帶頭,連同百姓來縣衙請願,希望大老爺上報州府,撥來人馬,協助辦案,緝拿盜賊!”


    “這······這可如何是好!”甄秀才驚慌失措,六神無主,轉頭看向賈英雄。


    賈英雄實在看不慣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哼了一聲,道:“怕什麽,咱們去前衙見見百姓,將他們驅散就是!”


    眾人一起來到前衙,就見堂外燈火搖晃,人影憧憧,喧鬧叫嚷之聲,直衝雲漢,李洪等幾家大戶站在最前麵,其後是黑壓壓,不見邊際的百姓。


    賈英雄現在也算是經過風,見過雨的主,哪會將這副陣仗放在眼裏,倒背著手,氣定神閑站在縣衙前的台階上,甄秀才卻是隻敢躲在他的陰影裏,悄悄向外探頭。


    百姓見到賈英雄,便像是見到了主心骨,有人鳴冤,有人叫屈,有的哭,有的嚎,各種聲響匯聚在一起,吵得人耳膜都要炸了,最後還是李洪擺手,止住眾人,道:“賈爺,那女賊實在可惡,好好一個梁泉縣被她攪得雞犬不寧,我等特來請願,希望您與大老爺將這件事情上報州府,多多撥來人馬,抓捕盜賊,還咱們梁泉縣一個清平!”


    賈英雄點點頭,提高聲音叫道:“大家夥放心,那女賊已經抓到了!”


    人群又是一陣喧鬧,還是李洪作為代表,道:“抓到了?賈爺,此言可是當真?別是您老為了安撫咱們大夥,想出的瞞天過海之計?”


    “計你妹啊,哪來這麽多計!”賈英雄現在一聽“計”這個字就頭疼,張嘴罵道。


    李洪知道,這位賈爺雖然混不吝,人卻不壞,又有本事,還熱心,既不願,也不敢計較,隻當沒聽見,道:“賈爺,那請您把那女賊帶出來,當眾審理,以息眾怒才好!”


    賈英雄迴頭向身後看了看,一把扯住甄樂兒的胳膊,向提小雞一樣,提到身前,道:“這就是那名女賊!”


    甄樂兒先前一時氣憤,胡作非為,眼見引來如此大的民憤,心中驚懼,連頭也不敢抬。


    眾百姓微微辨認了一陣,不知誰第一個叫道:“不錯,就是這個女賊,踹爛我家房門,那可是上好的梨木,打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就這麽一腳踹爛了,可惜了了!”


    “你那門才是你爺爺傳下來的,我家的大門是我太爺爺傳下來的!”


    “你才是太爺爺,我們家是太太爺爺傳下來的!”


    “你們看這女賊長得跟鬼一樣,都說相由心生,一點不錯,必定是她知道自己貌醜,心生嫉妒,才四處作惡!”


    “說得不錯,打死她,打死她!”


    群情越來越是激奮,有人第一個在地上撿起石頭,扔了過來,接著石頭,土塊,爛白菜幫子,臭雞蛋,好似雨點一般砸來。


    甄樂兒終究不過是十七歲的小姑娘,臉皮又薄,被眾人當麵辱罵,又羞又怕,隻顧啼哭,全然忘了躲閃。


    賈英雄見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滾動,想也不想,一把將其拉到背後,另一隻手劈落幾塊石頭,爆喝道:“都他娘的活膩歪了是吧,信不信賈爺一把火燒了整個縣城,別說你們家的門,連人也一個活不了!”


    甄樂兒無論如何沒想到,賈英雄會將自己護在身後,那股淡淡的汗味飄散出來,充斥鼻腔,不好聞,卻叫人覺得踏實,好像哪怕再大的風雨,自己都不必擔憂,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馬臉賊”好像也沒那麽討厭。


    甄秀才生怕妹子衝動,再跑出去,顫聲道:“妹子,你就好好躲著,一切交給英雄處理!”


    甄樂兒看看麵前威風凜凜的賈英雄,又看看那瑟瑟發抖的大哥,實在是一言難盡。


    梁泉縣的百姓都知道“賈爺”言出必行,絕對不能招惹,紛紛安靜下來。


    賈英雄啐了一口,道:“這件事情如何定奪,我們自有主意,我賈英雄以名譽擔保,明日必定給大家夥一個滿意答複,李洪你們幾家人跟我進來,其餘人散去,誰要是還堵在縣衙,老子把他抓進大牢,讓他嚐嚐牛尾鞭子好不好吃!”


    賈英雄不傻,他明白,若是當眾宣布處理決定,必然要公布甄樂兒的身份,影響惡劣,而這幾家大戶,在城中樹大根深,隻要他們認投了,從中遊說百姓,再加上合理的賠償條件,百姓也就不會再有怨言。


    話音未落,百姓便逃了個幹幹淨淨,不知道誰的褲衩都被嚇掉了,隨著冷風緩緩飄落在地,剩下的幾家大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帶苦笑。


    “都他娘給老子進來!”賈英雄說完,轉身便走。


    廳堂之中,賈英雄當仁不讓,坐在上首,甄樂兒在小青的陪伴下,另一張椅子坐定,甄秀才進來的時候,發現上首椅子都被人坐了,微微有些愣神,咳嗽一聲,示意妹子趕緊下來,那裏不是她坐的地方。


    甄樂兒嬌生慣養,在家裏,跟老爹在一起,也是這般坐著,哪裏想得許多,仍舊安然穩坐。


    幾大家族之人見狀,一個個瞠目結舌,心中不免暗暗揣測。


    甄秀才無奈,在兩旁客座上隨意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李洪等人既不敢與知縣老爺平起平坐,更不敢比知縣老爺還高,因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難不成要趴著?


    甄秀才倒是無所謂,擺了擺手,道:“都坐下吧,站著怪累的。”


    幾人麵麵相覷,直到甄秀才再次揮手,才勉強坐下,卻也隻是坐了半個屁股,那姿勢要多累,有多累,還不如站著舒坦。


    由於事情涉及到自家妹子,甄秀才不便開口,用目光示意賈英雄說話。


    賈英雄眯縫著眼環視一周,用手點指甄樂兒,道:“這婆娘就是大鬧梁泉縣的女賊,各位覺得如何處置才是?”


    一句話,好容易緩和的關係,再次破裂,甄樂兒迴罵道:“你才是‘婆娘’,你才是‘女賊’!”


    賈英雄也不理,眼睛仍舊盯著李洪等人。


    李洪這些人都是老油條,方才見甄樂兒安然坐在上座,就有些懷疑,此刻見她敢公然迴懟賈爺,uu看書 .ukanu.m 雖不知內情,也猜出這女娃絕非常人,因此,一個個緘口不言,以免得罪人。


    賈英雄好像忽然想起一樣,拍著腦門道:“看我這腦子,忘了跟各位介紹,這女賊就是咱們知縣大老爺的妹子,不過,各位不必顧忌這層關係,有什麽意見直說便是。”


    幾家家主大唿僥幸,多虧剛才沒多嘴,不過心裏也暗罵賈英雄,“若是不必顧忌,你還說出來做什麽!”可再是不滿,也不敢宣之於口,猶豫一陣,一起將目光落向李洪,誰叫李家是梁泉縣最大的大戶!


    李洪見眾人都看向自己,恨不得當場跳腳罵娘,可一轉臉,見賈英雄也盯著自己,嘴角還帶著一抹意味莫名的淺笑,趕忙起身,道:“賈爺,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我們幾人都好說,關鍵是怕城中百姓有所不滿,這個······”


    說了一陣子廢話,他閉口不語。


    “這個好說!”賈英雄一笑,道:“我想但凡受到驚擾的百姓,一戶賠償一兩銀子,幾位以為如何?”


    “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幾位家主原以為賈英雄是想借著甄樂兒的身份,將此事強行壓下,沒想還有賠償,生怕他反悔,急忙應下,唯有李洪麵色仍有幾分陰沉。


    賈英雄這才想起這幾家大戶隻是受到驚擾,隻有李家是切切實實少了銀子,忙道:“李員外,你家丟失的銀子,明天一早我就叫人給你送去。”


    “謝賈爺,謝賈爺!”李洪轉悲為喜,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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