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老四?”孫中與陳青一前一後進了屋,將賈英雄護在身後。


    兩人去了趟茅廁,迴來的路上,卻迷路了,好容易找迴來,在門口就聽到吵鬧聲,急忙闖進來。


    這三人,賈英雄身高體胖,好似肉山,孫中肩寬背厚,一雙拳頭宛如砂鍋一般大小,又是戰場上闖蕩出來的廝殺漢,兩眼一瞪,威勢駭人,最後一個陳青,體格雖不如何強壯,卻在進門的時候,操起了板塊方磚,凝眉立目,也絕非易與之輩。


    夥房眾人見這陣仗,心中發怵,腳下不自覺一頓。


    侯三亦是心頭打鼓,不過,他到底是夥房管事,強自穩下心神,喝道:“入了秦府,就要守秦府的規矩,我不管你們的靠山是誰,耽誤了差事,誰也擔待不起,還不快去幹活!”


    “我哥哥不懂規矩,衝撞了各位,我們這就去!”陳青混跡街頭市井,心思活絡,趕忙打圓場,還對著孫中使了個眼色。


    孫中低低哼了一聲,和陳青一左一右架住賈英雄,轉身離開。


    苦命的哥仨連著倒了三桶泔水,眼見得豬圈裏的豬白白胖胖,吃的盡是山珍海味,賈英雄忍不住罵道:“哎,人不如豬,真是混賬!”


    孫中翻了翻眼皮,有氣無力道:“老四,別罵了,我看到夥房門口的盤子碗摞得比小山還高,還是留著力氣幹活吧!”


    哥仨倒完泔水,又去刷碗,一直忙活到夜深人靜,才總算停當。


    迴到夥房,就見桌上剩著半筐窩頭,幾個鹹菜疙瘩,哥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了憋氣,不吃又饑餓難忍,最後各自歎息一聲,默默吃了起來。


    這邊剛吃完,那邊一名夥房小廝睡眼惺忪的走了進來,對著三人道:“你們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去睡房。”


    出了夥房,一路向西,又向南折,走了好半晌,才來到一處西南角的院落,遠遠的賈英雄就皺起了鼻子,罵道:“這味也太他娘的衝了!”


    “你鼻子真好使,我可是什麽都沒聞到。”陳青道。


    推開屋門,就見一排通鋪,不少人坐在床上,有的摳腳,有的聞自己剛剛脫下的襪子,那臭腳丫子味把三人嗆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三人轉身跑迴院中,賈英雄大口大口喘氣,好半天才活過來,對著兩人低聲道:“咱們幹活還幹不完,怎麽打探消息?”


    “兩位哥哥,我看這樣吧,等他們睡著了,咱們再出來,以免引人注意。”陳青道。


    “也隻好如此了。”孫中點頭。


    三人迴到屋中,用被子捂住口鼻,蠟燭熄滅,不一會,唿嚕聲此起彼伏,哥仨又等了一陣,摸黑下床,輕輕推開門,走了出來。


    哥仨分頭行事,陳青向東,孫中向北,賈英雄則是向東北方向行去,這秦府守衛甚嚴,不僅各處庭院中養著不少獵犬,路口要道也有家丁把守,不時還有人巡邏。


    孫中,陳青二人,畢竟穩妥一些,覺得初入秦府,路徑不熟,生怕出了紕漏,搜索了一陣,便返身折迴,可等了一陣,又等了一陣,始終不見賈英雄迴來,二人越來越著急,想要趁著天還沒亮再出去尋找,卻到了起床準備早膳的時間,隻得強自鎮定,跟著眾人來到夥房。


    準備完早膳,還沒吃上口熱飯,又開始準備午膳,兩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在巳時時分把賈英雄盼來了,隻是他是被兩名家丁一左一右推搡著進來的,臉上還帶著傷痕。


    找了個沒人注意的空,孫中和陳青將賈英雄扯到一旁,孫中道:“老四,你幹嘛去了?”


    賈英雄沒來由眼一瞪,道:“廢話,你說呢!”


    “那你找到沒有?”孫中又問。


    “沒有。”


    “那你怎麽現在才迴來?”孫中道。


    “迷路了!”


    “迷路了?你迷哪去了,怎麽還受傷了?”孫中窮追不舍。


    “廢話,七八條大狼狗追著咬,一大幫人拿著棍子追,能不受傷麽!”賈英雄不耐煩的說完,語氣一變,又眉飛色舞的臭吹起來,“不過,這也就是我賈英雄,武藝高強,換個旁人,至少也要胳膊斷腿折!”


    孫中聽得越發糊塗了,道:“老四,到底怎麽迴事,你說明白了!”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就是我迷路了,到處找路,被院子裏的狗發現,咬了起來,接著一大幫人衝出來就打,我說是剛進府,出來找茅廁,那些人不相信,一直到天亮,他們才把我帶到秦安那兒,幸好秦安還記得我,放我出來之後,沒走多遠,我又迷了,又被人抓著送到秦安那兒,秦安怕我再找不到地方,特意叫他們把我送迴來!”


    “英雄,秦安那兒咱們昨天不是去過?”陳青道。


    “不記路該死啊!”賈英雄怒道。


    陳青微微一笑,從兜裏摸出一根小拇指長短的小棒,遞到賈英雄手裏,說道:“這是石灰做成的,晚上再出的時候,你用這個東西在隱秘的地方做上標記,這樣就不會迷路了!”


    賈英雄向來不跟人客氣,接過來塞進懷裏,道:“還是青哥聰明!對了,青哥,你們晚上出去的時候,就沒遇著狼狗麽?”


    二人齊齊搖頭。


    “算我倒黴!”賈英雄嘟囔一句,滿臉愁容,道:“以後怎麽辦,府裏養著這麽些狼狗,還怎麽打探?”


    陳青又是一笑,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紙包,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才道:“待會你趁人不注意,在夥房裏偷兩個饅頭,抹上一些這個藥麵,晚上出去的時候,要是發現狗,就直接丟過去,狗吃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昏睡過去。”


    賈英雄遲疑道:“真的假的,說得這麽玄乎?”


    “騙你幹嘛,當年我們偷狗的時候,就指望這蒙汗藥了!”陳青道。


    “這就是蒙汗藥啊!”賈英雄的眼睛忽的瞪了起來,如獲至寶一般,忙不迭將紙包塞進懷裏。


    夜空中冰輪高懸,洗菜的水池裏微微泛起一層清波,將月影分裂成無數的亮斑,賈英雄忽然想唱歌,於是,他就唱了,“問世間??????”


    孫中一巴掌抽在他後腦勺上,罵道:“還問個屁,刷你的碗吧!”


    又是忙到夜深人靜,賈英雄渾身酸痛,一動也不想動,隻是不知從哪裏生出了一股責任感,硬是堅持著繼續尋找許勇的關押之處。


    這次他可是做足了準備,抹了蒙汗藥的饅頭足足帶了五六個,一路上見到狗就扔,竟被他一直摸到秦府的東北角。


    四處查探一番之後,他忽然發現不遠處一座小院格外明亮,趕忙躲進灌木叢中,一直爬到灌木叢的盡頭,他生怕被人察覺,不敢再動,抬頭看去,就見院門口有四名家丁守衛,院裏燈火閃動,不時有人聲傳出,離得遠,聽不清楚,他有心翻牆而入,可瞅了瞅這一丈多高的院牆,又暗暗掂量掂量自己學了沒幾天的功夫,果斷放棄,按照沿路做的標記返迴。


    等他迴到臥房外的時候,孫中和陳青已經在等他。


    見著賈英雄,孫中長長出了口氣,道:“謝天謝地,你這次沒迷路,怎麽樣,有沒有發現?”


    賈英雄用少見的鄭重語氣道:“我不確定是不是,不過東北角有一處小院把守格外森嚴,或許是關押許勇的地方。”


    “走,趁著離天亮還有些時間,咱們趕快去看看。”孫中道。


    一路上多虧有石灰筆做的記號,也多虧那蒙汗藥的藥效夠強,賈英雄又摸熟了家丁把守的位置,很快三人便來到之前賈英雄藏身的灌木叢中。


    “你們哥倆在這裏藏好了,我現在過去。”孫中說著,緊了緊腰帶,又勒了勒綁腿繩。


    賈英雄隻知道孫中指上功夫了得,卻沒見過他如何施展輕身功法,不由道:“老黑,你會不會輕功,要是不會,千萬別逞強!”


    孫中不再搭言,眼睛看向把守院門的家丁,這時候已經是下半夜,家丁早就困倦不堪,一個個倚著門框,拄著長槍衝盹。


    孫中憋住一口丹田氣,瞅準機會,腳尖點地,陡的掠出,宛如離弦之箭,一個起落,已穿過一丈多寬的空白地帶,藏身在牆根的陰影之中,他略略喘息,倏忽而起,雄偉的身形又好似狸貓一般靈巧,直直拔起五尺有餘,眼見舊力已盡,腳尖又在牆上一點,身子再次拔起兩尺,uu看書 .uukanshu雙手扒住了牆頭,微微用力,右腳勾上牆頭,腰腹一彈,整個人便平平的貼在牆頭上。


    賈英雄懸著的心此刻才略略放鬆一些,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見陳青一臉的崇拜之色,臭吹起來,“沒想到孫老黑的輕功還行,我估計,至少還要兩個月,我才能超過他。”


    陳青忍著笑,附和點頭。


    孫中在牆上靜靜趴了一陣,竟然沒敢下去,趁著守門的家丁不注意,又掠了迴來,鑽進灌木叢中。


    “你怎麽不進去?”賈英雄劈頭就問。


    “根本進不去,那院裏隻有一間鐵門屋子,周圍卻至少有七八名家丁把守,我想裏麵定然是關押徐虎的地方。”孫中喘了幾口粗氣,才道。


    賈英雄一心揚名立萬,急得一拍腦門,道:“你就是個飯桶,七八個人你打不過?”


    “七八個人自是不在話下,可一旦傳出聲響,引來別人,怎麽辦?”孫中道。


    賈英雄覺得有理,肥臉不自覺一紅,卻厚顏無恥道:“我這是看看你的智慧,還行,總算沒傻透腔,我終於能放心了。”


    孫中也知道賈英雄是什麽德行,懶得計較,哥仨原路返迴,感覺不過是剛剛閉上眼睛,便被人叫起,又要開始洗菜了。


    白天的時候,他們找到侯三,告訴他今晚不在府裏住了,秦府中的傭人原不是一定要住在府裏的,隻是因為這些日子城中不太平,生怕被打了悶棍,扔進護城河裏。


    侯三答應之後,一人給了一張出入秦府的憑條。


    哥仨做完工,出離秦府,向施全宅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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