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斯年擋在他們前麵,握緊了拳頭,大有一副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意味。


    聞楚楚心裏有被觸動到,她歎了口氣,怎麽說她也算是成年人,哪有讓小朋友保護的道理,今天的事,原本就跟淩斯年沒有多大關係,他算是被牽連的。


    小包子向前一步,準備發力。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淩霄說話了。


    “淩斯年,理由,你為什麽打他?”


    低沉的聲線猶如冬日冷冽的寒風,刮得人臉頰生疼,但也讓所有人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淩總還真是如同傳聞中說的那樣,冷酷無情,跟修羅殺神似的,就他目前不耐煩的神色,很難不懷疑下一刻他就會把麵前的小孩子扇出三米遠。


    看來小少爺在家過得也不輕鬆啊。


    淩斯年被這句話震得打了個寒顫,小身板瑟縮著後退一步,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蕩然無存。


    就連說話也磕巴起來。


    “理由……理由,因為……”小少爺的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圈,抬起頭又低下,發頂上翹起的呆毛也耷拉了下去。


    盡管淩霄一年在家待的時間不長,但絲毫不影響他在淩斯年的童年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聞楚楚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好吧,這麽一對比,她家老男人都顯得和藹可親多了。


    看著淩斯年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樣子,王夫人又是瞅準機會一頓輸出:“嗬,不就是看我們家強強一個人好欺負嗎,欺負人還需要理由嗎?”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溫立馬降低了好幾度,不隻是淩斯年,所有的賓客都感受到了颶風般的威壓。


    淩霄一個漫不經心的眼刀子甩過去,女人瞬間噤聲。


    “淩斯年,你在怕什麽,誰教你這樣畏畏縮縮的?”


    “哥,你別兇孩子……”


    “你閉嘴。”


    男人的下頜線繃得很緊,眉峰皺起,淡淡的臉上找不出一絲情緒,盡管如此,眾人還是能明顯地察覺出他的不耐煩,淩霄此刻已經是咬著後槽牙在說話了。


    被這麽一懟,淩夜也隻能縮著脖子退迴了後麵,他這輩子就怕過兩人,一個是他哥,一個是他爸,這兩人真是親父子,一脈相承的鐵石心腸,再怎麽撒嬌都不好使。


    他再說一句就得跟淩斯年一塊兒被發落了。


    真不是小叔不想幫忙,實在是你爹太嚇人了啊,你自求多福吧斯年寶寶。


    “我……”淩斯年攥緊了蘇可心的手指,抬起頭正視男人,但是很快又泄了氣,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很想壯起膽子大吼一句,不管是誰教的都跟你沒關係,反正不是你教的,但也隻是想一想。


    為什麽打王強?這要他怎麽說,當然是因為他嘴賤,不僅說淩寒時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還摔了他的禮物!


    淩斯年環視一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實在說不出口,王強不要臉,他不能再揭一次淩寒時的傷疤,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傷痛被反複拿出來說的。


    算了,算他倒黴。


    實在頂不住這麽多人的目光,淩斯年咬咬牙,打算先把打人這件事擔下來,吃虧就吃虧吧,再不濟也就是道個歉,他又不會怎麽樣。


    他不怕別人說。


    “是我……”看他不順眼。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人低啞的聲音打斷了,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淩斯年驚訝地迴頭。


    他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身影向前邁了一步,如同迎接眾人審視一般把自己暴露在聚光燈下。


    “是因為我。”淩寒時的個子比淩斯年高半個頭,但是身板卻比弟弟單薄,細瘦的胳膊


    垂在身側,簡單的白衣黑褲讓他在盛裝打扮前來赴宴的賓客中格格不入,因為鮮少露麵,很多人都沒有見過淩家這位不受寵的大少爺真正的樣子。


    淩老爺子和蘇可心都沒有料到會牽扯到淩寒時,兩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蘇可心擔憂地走到孩子們身邊。


    “寒寒……”


    被許多人注視著,他的黑眸卻無比寧靜,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平靜的海麵,直視著麵前的男人。


    已經很多年,他沒有和男人麵對麵講過話了,略微沙啞的童聲中帶著幾分不屬於那個年紀的沉穩:“——是因為我,我跟王強發生了衝突,我打了他,我容忍不了他說我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說話的語調邏輯都如同成年人一般清晰,這已經足夠讓許多人咂舌了,他說的內容更是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得人頭疼。


    淩霄的麵色瞬間就變了,起先的漫不經心如今隻剩下怒意,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眼底的陰鷙像暗夜裏的刀尖,鎖定了那對母子。


    所有人都知道,淩家大少爺不受寵的原因,自然也明白,有一個人在淩霄心裏是誰也不能觸碰的禁地。


    而現在,有人碰了。


    許是被男人恐怖的眼神震懾到了,王夫人護著王強往後縮了縮,聲音也不自覺地染上幾絲顫抖:“怎……怎麽肯定!一定是你信口雌黃,汙蔑強強,你一個小孩子說謊不打草稿啊你,張口就用這種話來汙蔑強強!”


    她慌亂的辯駁落在眾人眼裏就顯得異常蒼白,就隻會毫無邏輯地重複那幾句話,整個人隻是在強裝鎮定。


    “強強你說,你說,他在騙人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有說過這種話,是吧?”


    王強被她扯著肩膀晃來晃去,他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但也能感受到氣氛的緊張。


    他不敢開口說話,隻能怯懦地點頭。


    王夫人再愚鈍也能察覺出來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因為公司上的生意摩擦,她早就對淩家心懷不滿,所以在看到王強一臉傷痕跟她哭訴的時候,她想也不想地就拉著孩子站了出來。


    可現在,淩霄的怒火向著四周蔓延,大有把一切焚毀殆盡的架勢,她才明白自己惹上的是什麽人。


    這其中反應最大的,除了淩霄,當屬蘇可心了。


    那個人,不僅是淩霄心裏的一根刺,這麽多年來,已經成了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執念,不能觸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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