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荷魯斯。”


    “我突然覺得,我已經有點看不懂現在的你了。”


    “以前你就能看得懂麽?”


    “以前?以前我根本不會考慮有關於你的問題。”


    當牧狼神特意從庭院的彼端拖來了另一張長椅,一屁股坐在了基裏曼的正對麵,暗示這場私密談話還要繼續下去的時候,馬庫拉格人選擇用一個有些失禮的笑話,重新開始了他們的交流。


    若是放在尋常人間,這句話無疑會引起爭端,但若是放在血濃於水的兩兄弟麵前,像這種略帶挖苦意味的俏皮話,反而更能夠凸顯出兩人的關係緊密。


    而荷魯斯則是用一貫的微笑接受了兄弟的好意。


    “這倒也正常:我以前也不會怎麽想有關於你的事情。”


    “也就是說還會想一點?”


    基裏曼發現了端倪,戰帥則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對啊:有些時候,我會充滿貪婪地想到你沙沙作響的羽毛筆。”


    “羽毛筆?”


    基裏曼愣了一下。


    這是一句暗中比喻?還是指馬庫拉格的某種特產?


    然而牧狼神並沒有給他的兄弟繼續瞎想的機會,隻見荷魯斯倚靠在屬於他的臨時王座上,背對著虛假的雲景與日光,刀削斧刻的麵容間迴味著剛才的慷慨激昂。


    “不過,話又說迴來。”


    “基裏曼,我的兄弟:我記得我並不在你的摯友四人組的名單上。”


    “但你是無畏四人組的一員。”


    馬庫拉格人點了點頭,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你還把他們專門分類了?”


    牧狼神挑起眉頭。


    “總不能枉顧現實吧。”


    基裏曼做出了一個手指:象征著午夜幽魂的【八】。


    “就比如說,我會很驕傲的將康拉德列為我在所有兄弟中,最重要的四位摯友之一,他與摩根、費魯斯和科拉克斯一起組成了我心目中的摯友四人組。”


    “但無論我有多麽重視我與康拉德之間的友誼,我也沒膽子將他放進無畏四人組裏麵:畢竟以康拉德的指揮水平,還有午夜領主軍團的大兵團作戰能力,我與他們配合還做不到無所畏懼。”


    “這樣啊。”


    牧狼神點了點頭。


    “但和我就可以?”


    “當然可以,荷魯斯:你和你的軍團都足夠強大。”


    “而我們聯手,可以更強大。”


    基裏曼的麵色輕快:他就像是在討論一塊在路邊隨手撿起來的鵝卵石一樣,討論著他與最強大的軍事集團之間的聯盟,以及這些聯盟所能產生的化學反應。


    “費魯斯的鋼鐵之手、摩根的破曉者、多恩的帝國之拳、還有你的影月蒼狼,我的極限戰士軍團與其中任何一個聯手,都可以毫無畏懼的麵對最強大的敵人:而且我想不出來失敗的可能性。”


    “因此,我會將你們四人稱之為我的無畏四人組。”


    “看得出來,摩根和費魯斯在你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牧狼神點了點頭,貪婪地汲取著這些話語的信息:但當他接受完畢之後,一抹大眾通用的八卦色彩便開始在克蘇尼亞人海藍色的瞳孔深處顯現了。


    “不過我也很好奇。”


    “在你心裏:費魯斯和摩根誰會更重要一些呢?”


    “……”


    這個問題讓基裏曼沉默了。


    而難得與他在心裏最欽佩的兄弟之一交談,馬庫拉格人顯然沒有想過敷衍過去的可能:他有些難受的抽搐著牙關,眉頭緊鎖,在猶豫了差不多五六分鍾後,才思量著給出了一個答案。


    “怎麽說呢……”


    “費魯斯是一個近乎於完美的戰士和發明家,他最讓我讚同的就是他對於工程計算的精通和腦海中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那是我這輩子都夢寐以求的偉大力量:他幾乎是我們中最優秀的人,他的鋼鐵之手軍團也是我想象中最為全能且強大的阿斯塔特軍團。”


    “不過……”


    基因原體磨著牙。


    “我和費魯斯之間的配合和磨合終究還是不夠多,我們彼此之間的了解也終究不夠深厚:若是真要以軍團的角度來思考的話,那無論是從主觀想法上,還是從彼此之間的配合默契度上來說,鋼鐵之手都是比較……嗯……”


    基裏曼沒把這句話說完,但荷魯斯也不在乎了: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現在,是時候把這個話題給撇到一邊了。


    “好吧,這很費魯斯。”


    戰帥嘟囔著。


    “但我更好奇的是,無論是摯友四人組還是無畏四人組,為什麽都沒有莊森的名額呢:在過去幾十年的時間裏,你們兩個人之間的配合也算不上少吧?”


    “當然不少。”


    果不其然,馬庫拉格的人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牽引了。


    他輕哼了一聲,充滿不屑的神態溢於言表。


    “而且莊森也很優秀。”


    “不過,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應該是摯友和戰友嗎?”


    “又不是什麽馴獸名單。”


    荷魯斯:……


    看來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比他想象的還要更複雜。


    “那好吧。”


    牧狼神挑起眉頭,身體重心向後放鬆了過去。


    “無論怎麽說,我還是很高興能聽到你在心裏將我列為你的四位首要戰友之一,基裏曼,尤其是當我也想與你合作的時候:我們的合作會有一個歡快的底色的。”


    “我不否認這些。”


    與荷魯斯相反,基裏曼倒是充滿嚴肅地將身體前傾。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迴答我的一個問題,兄弟。”


    “你今天的問題很多?”


    “我今天的歎息也很多。”


    馬庫拉格擺了擺手,又是習慣性地歎息了一聲。


    “這段時間裏,都很多。”


    “想必是壓力太大了吧。”


    牧狼神的眉眼有些陰沉:無論他到底抱著怎樣的心思,但親眼目睹著自己的一位血親兄弟在他麵前顯得如此疲憊與不堪,而他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荷魯斯終究還是感到了心如刀絞。


    他可是曾向父親保證要保護好他的每一位兄弟的。


    “說吧,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想問……”


    基裏曼抬起頭來:戰帥這才發現麵前的原體有多認真。


    “荷魯斯。”


    “嗯?”


    “在你的心裏:你還覺得你和影月蒼狼依舊是人類嗎?”


    “當然。”


    戰帥立刻點了點頭。


    這讓基裏曼感到震驚,倒不是因為答案如何,而是因為荷魯斯的麵色是如此的淡然: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基裏曼的這個問題,而且也早就想好了答案。


    但最關鍵的是:他的麵色是如此的波瀾不驚。


    根本沒有說謊的痕跡。


    “真的?”


    “我為什麽要說謊?”


    牧狼神攤開雙臂,宛如一位侃侃而談的資深教授。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麽:但是想想看,基裏曼。”


    “火星和瑞紮上,那些將自己的器官換成引擎,往自己的腦子裏塞零件,血管裏紮等離子,渾身上下隻有不到百分之五的部位還勉強與碳基生物有關的鑄造將軍:他們算是你眼中的人類嗎?”


    “在那些動輒以百年計算的艦船的底層甲板中,那些在虛空中出生且死亡的船員孩子們,那些因為重力、輻射、基因突變和亞空間的扭曲所導致的畸形體們:他們算是你眼中的人類嗎?”


    “再比如說,在那些物欲橫流的帝國世界上,那些動輒可以活幾百年的帝國總督們,將自己渾身上下改造的人不人鬼不鬼,沒有一塊皮和骨頭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你覺得他們又算是人類嗎?”


    “……”


    “既然他們都是人類:那我們和我們的子嗣為什麽不是人類?”


    “人類是個很狹窄的概念,但人類又是個很寬泛的概念。”


    “它很主觀,也很客觀。”


    “更多的時候,它隻是一個簡單的自我認同感的問題。”


    “你認為你是人類:那你就可以是人類的一員。”


    “所以,別那麽死板,兄弟。”


    牧狼神微笑著。


    就像戰帥自己說的那樣,他在前往大漩渦之前,真的在私下裏想過很多事情了:他竭盡全力的想到了能想到的每一種可能,並盡可能地與自己達成了和解。


    有些話,大遠征時期的荷魯斯是絕對不可能說出來的,但現在的戰帥卻能大大方方的承認。


    “沒錯,我口口聲聲都是凡人或者人類種族,但這些都隻是我在私下裏的抱怨罷了:我從來不認為我們應該將阿斯塔特剝離出人類這個大團體,畢竟從根本上來說,阿斯塔特戰士也不過是經曆了特殊基因改造手術的人類而已。”


    “若真的要追溯本源,阿斯塔特和那些一直在進行迴春手術、義體手術或者改造手術的權貴們,又有什麽區別呢:區別就在於我們的子嗣可能會更高尚些?”


    基裏曼沒有否認這句話。


    “但是剛才,你口中一直在強調著我們要對凡人怎麽怎麽樣。”


    “尤其是那一句:你可是親口承認你一點都不相信凡人。”


    “的確如此。”


    牧狼神竟顯得有些無辜


    “這是一個……怎麽說呢……”


    “有些複雜的問題。”


    他伸出一根手指。


    “首先,我們要意識到,人類帝國是隻屬於人類的帝國,所以生活在這個帝國中的一切居民,都應該且隻能是人類:無論是凡人、機械神教、阿斯塔特、我們這些原體甚至是帝皇,都隻是人類。”


    “隻不過,我們歸屬於人類這個大群體中,不同的小群體。”


    “這樣就能理解了吧?”


    “像同一種宗教也會演變出不同的教派,同一個國家也會分化出不同的階層那樣:我們和阿斯塔特的確都是人類,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會和另外一些人類,產生在利益方麵的衝突。”


    “而恰巧,與阿斯塔特這個團體產生衝突的那些人類,是人類這個大的群體下麵,人數最眾多的【凡人】群體:而他們目前的代表就是高領主議會,他們代表著人類中最多卻最脆弱的那一批。”


    “所以,我不相信這個團體。”


    “這麽說,你能明白了吧?”


    “有一點……”


    基裏曼依舊眉頭緊皺。


    “但我還是有些不理解:既然你可以將原體和阿斯塔特視為人類團體中的一員,那你又為什麽一直要在話語中強調,我們和人類這個團體是有區別的呢?你不是說想要和人類共存嗎?”


    “沒錯啊。”


    荷魯斯笑著:但他的笑容卻讓基裏曼感到毛骨悚然。


    “我想和他們共存。”


    “於是,我選擇了換位思考。”


    “剛才的話語,就是我以凡人的頭腦思考出來的。”


    突然間,荷魯猛的向前撲了過去,他像是狼一樣的停在了基裏曼的眼前,陰冷的寒風撲麵而來,兩位基因原體的目光就這樣發交觸在了一起:在牧狼神那海藍色的瞳孔深處,基裏曼看到了太多他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情緒。


    冰冷、畏懼、緊張、擔憂……


    “基裏曼,我的兄弟。”


    “你不會真的以為凡人是什麽心胸很寬闊的群體吧?”


    “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那些可愛的凡人部下很好說話吧?”


    “想想,基裏曼,好好想想。”


    “早在人類這個文明還沒能脫離神聖泰拉的引力時,他們就已經學會在自己的內部自相殘殺了:僅僅是因為皮膚顏色的不同,因為居住地的不同,甚至是因為有些人的鼻子更高或者更矮,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向同胞舉起屠刀,知道將那些不合群的趕盡殺絕為止。”


    “凡人畏懼與眾不同的怪物。”


    “但他們又總是在尋找那些與眾不同的【怪物】。”


    “然後攻擊與消滅他們,用他人的血肉來喂養自己。”


    “這並不卑劣,兄弟,正是因為這種兇狠和貪婪,人類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說真的,我其實很欣賞凡人在這方麵的冷酷。”


    “所以,我也不得不考慮到他們的冷酷和排外。”


    牧狼神握緊了拳頭。


    “相信我,基裏曼。”


    “我並不想將阿斯塔特打造成淩駕於凡人之上的權力階級,我發自內心的想要和人類共存:所以我才會發自內心的以凡人的視角來思考他們對於阿斯塔特的觀感,以及隨之而來的影響。”


    “而觀感就是……”


    “無論阿斯塔特與凡人之間有多麽的親密,在大多數凡人眼裏。阿斯塔特始終都是一群壽命遠遠超過他們的理解,身體機能遠遠超過他們理論上的上限,而且僅僅是從外表上來看就與他們截然不同的一個少數團體。”


    “或者說:怪物。”


    “這個詞很粗暴,但在很多凡人的心裏的確是這麽想的。”


    “可這些都不重要。”


    牧狼神又退了迴去,仿佛他剛才沒有來過。


    “重要的是……”


    戰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們必須時刻銘記:無論我們有多麽想讓阿斯塔特和凡人這兩個團體永遠的友好下去,但是在阿斯塔特和凡人的本能記憶中,他們都很清楚他們不是對方,他們不會將對方視為真正的同胞。”


    “至少現在還不會。”


    “他們是不同的。”


    “他們生活在兩個世界。”


    “而現在,既然我們想將這兩個世界融為一體……”


    “我們就必須注意這一點。”


    “……”


    “你的意思是……”


    基裏曼深唿吸了一下。


    “因為我們想讓阿斯塔特和凡人能夠真正的和睦相處。”


    “所以我們要在心裏牢記,阿斯塔特和凡人是不同的?”


    “正是如此。”


    牧狼神的雙手同時在半空中畫著兩個的圓圈。


    “你看:這就像是凡人中的兩個族群一樣。”


    “如果你想讓在此之前從無瓜葛的兩個族群,在之後的日子裏逐漸合為一個族群的話,你覺得應該采用什麽樣的辦法?”


    “是立刻將這兩個人類族群完全的合二為一嗎?”


    “不行。”


    基裏曼搖了搖頭。


    “這種突兀的融合隻會在彼此之間產生更多的內部矛盾。”


    “沒錯。”


    “但反過來:是讓他們老死不相往來的彼此分居嗎?”


    “也不行。”


    基裏曼又搖搖頭。


    “距離會帶來陌生,陌生的時候會催發出恐懼,恐懼會導致爭鬥。”


    “是啊。”


    “尤其是當這兩個族群之間的區別是如此明顯的時候。”


    荷魯斯有些感慨。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兩個族群住在很近,但又不能立刻混居在一起,而是需要他們在漫長的時間裏彼此熟悉,彼此溝通,主動的釋放善意,主動的觀察並學會尊重對方的習俗:隻有時間的魔力能讓他們徹底的融合在一起。”


    “現在,你明白了吧?”


    戰帥攤開了手。


    “正是因為我們想讓阿斯塔特與凡人徹底的共存,所以我們才要在心裏時刻謹記著,阿斯塔特與凡人是完全不同的群體:倘若我們不幸遺忘了這一點,隻是一味的加速共存的腳步,那反而是會在凡人的群體中引起恐慌的。”


    “當然,在對外方麵,我們是絕對不能提這些事情的:我們要盡全力的鼓勵我們的子嗣與凡人發展出真正友好的關係,我們要竭力謳歌共存和凡人的價值,我們要向泰拉表示善意,表現出就連我們自己都不得不相信的善意。”


    “但隻有在內心深處,隻有在我們這些人的心底裏。”


    “我們要記住:阿斯塔特與凡人是不同的兩個團體。”


    “隻有記住了這一點,我們才能讓他們成功的共存。”


    “我們的理想越是光明,我們的內心就應該越是冰冷。”


    “美好的理想和冷酷的內心?”


    基裏曼喃喃自語道。


    “理所當然。”


    荷魯斯隻是微笑。


    “理想主義者遍地都是,但他們中那些天真的早就消失了,過於激進的也已經消失了,真正能夠成功的理想主義者,都是在堅定追隨自己理想的同時,也能清楚明白鐵腕和謹慎的必要性的。”


    “如果我們想讓未來的人類帝國成為一個理想的社會,那我們自己就必須是一群冷酷的操盤手:如果我們想要凡人和阿斯塔特這兩個團體徹底融合在一起,那我們首先就必須與神聖泰拉上的官員們達成純粹的利益交換。”


    “這很無奈。”


    “但也很真實。”


    荷魯斯靠在他的王座上,有些惆悵地展露著笑容。


    “說真的,荷魯斯:我現在就已經有點兒厭惡這些東西了。”


    “誰說不是呢?”


    馬庫拉格人有些心不在焉。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突然沒來由的蹦出了一句話。


    “荷魯斯。”


    “嗯?”


    “你變了好多啊:以前的你是絕不會有這些想法的。”


    “什麽想法?”


    “妥協、退讓、拘謹、還有換位思考和將心比心。”


    “尤其是麵對凡人的時候。”


    “……”


    荷魯斯隻是微笑:他不覺得這是讚許或者挖苦。


    “所以,你接受了?”


    “部分的接受吧。”


    基裏曼笑了一下。


    “我還需要點時間才能消化掉今天聽到的內容。”


    “就像是你荷魯斯,也必須要花上更多的時間,才能徹底地消滅掉你心中對於凡人根深蒂固的那些偏見和歧視,不對嗎:你剛才有些話還有著過去的風範。”


    “是啊。”


    戰帥沒有否認,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一邊。


    “這很難,但我在努力嚐試。”


    “說真的,促使我做這一切的最大動力就是恐懼:我不敢想象當我的身份認同徹底與人類和凡人脫離的那一刻起,我在這個銀河中又算是什麽樣的東西?”


    “我畏懼這一點:所以我在拚命的扭轉我的心態。”


    “並且……改變更多的想法。”


    “包括給凡人權力麽?”


    “是給泰拉權力。”


    荷魯斯轉迴頭來。


    “想繼續聽麽?”


    “長話短說吧。”


    基裏曼看了眼時間。


    “最多再有兩個小時,我就該前往巴達布星係了。”


    “沒事:我和你一起去。”


    荷魯斯眨了眨眼睛。


    “有些事情,我正好想和掌印者馬卡多聊一聊呢。”


    “有關於你的帝國聯邦?”


    “這需要他的配合:盡管我從來都不喜歡馬卡多。”


    “但就像我說的那樣:我正在努力克服這些事情。”


    “有意思……”


    基裏曼摩挲著下巴。


    “那麽跟你說說:你打算怎麽處理和人類的權力鬥爭?”


    “依舊是共存麽?”


    “你還沒聽明白麽?”


    荷魯斯歎了口氣。


    “所謂共存,其實就是……”


    “均衡。”


    基裏曼吐出了這個詞。


    “阿斯塔特和凡人的均衡,還有基因原體與泰拉的均衡。”


    “是這樣的吧?”


    “沒錯。”


    荷魯斯的拳頭舒展開來。


    “在權力方麵也是如此。”


    “我們要尊重泰拉的權力,但我們也要保護自己的權力。”


    “那你想怎麽做?”


    “聯邦。”


    牧狼神言簡意賅。


    “簡單來說。”


    “泰拉是中央,我們是地方。”


    “我們尊重神聖泰拉作為帝國聯邦最高的權力機構。”


    “而神聖泰拉也必須尊重我們這些地方自治的原則。”


    “平衡的基礎在於相對有限的主權和與時俱進的法律。”


    “至於內部的矛盾,則是需要通過條約、會議和備忘錄來解決。”


    “一句話。”


    “哪怕我們和高領主在會議桌上吵得昏天黑地。”


    “也比我們的士兵在虛空中向彼此開火要好得多。”


    “我認同這一點。”


    基裏曼點了點頭:最後這句話讓他觸景生情,百感交集。


    “不過:你真的覺得隻靠溝通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麽?”


    “比如說?”


    “就比如說……”


    馬庫拉格人愣了一下:倒不是他不知道該問什麽。


    而是能問的實在是太多了:其中每一個似乎都顯得很無解。


    “你打算將帝國中央的權力完全拱手讓給那些泰拉人?”


    “當然不會。”


    荷魯斯搖了搖頭。


    “既然是帝國聯邦,那就自然會有一個聯邦議會,對吧?”


    “差不多。”


    基裏曼點了點頭。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可以要求在這個議會中擁有屬於我們的席位。”


    荷魯斯豎起兩根手指。


    “議員可以是原體:也可以是地方上樹大根深的權貴家族。”


    “效忠於我們的?”


    “算不上:隻不過恰好和某些阿斯塔特軍團很有淵源。”


    “有意思。”


    基裏曼歪了歪腦袋。


    “那你打算怎麽讓泰拉接受在議會席位上的讓步呢?”


    “因為我們也可以承認泰拉人在議會中享有的特權。”


    “就比如說,泰拉永遠可以擁有議會中最多的位置。”


    “泰拉的中央政府,也是聯邦無可置疑的絕對權威。”


    “這些還不夠:終究隻是一些口頭的許諾。”


    基裏曼搖了搖頭。


    “他們會要更實際的東西:比如說收稅甚至是軍隊。”


    “沒錯:但都可以談。”


    戰帥攤開了五指。


    “他們想要稅?”


    “可以!”


    “隻要泰拉能夠和地方派來的代表達成妥協協議,隻要他們願意考慮地方上的實際情況,他們當然可以行使他們的收稅權:如果他們還有所擔心的話。他們大可以先派遣專員,在我們的陪同下提前考察到當地的實際情況。”


    “至於軍隊……”


    荷魯斯猶豫了一下。


    “這我的確還沒想好。”


    “但我有個主意。”


    基裏曼笑了起來。


    戰帥愣了一下,隨即便搖了搖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看,兄弟!”


    “隻要願意談,隻要我們願意坐在談判桌麵前。”


    “沒什麽事情是不能解決的。”


    “秩序、規則、妥協、合作:這才是屬於人類帝國的未來。”


    “也是帝國聯邦主義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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