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棟似乎深感意外,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徐延太熟悉這樣的眼神了,但站在他的立場,這一眼似乎又是隱隱的安全感。


    最後火鍋吃完了,喬棟離席買單,包房裏隻剩下他和白疏。


    白疏還在皺著眉頭看手機等誰的消息,他忍不住用中指關節敲了敲桌子,她莫名其妙的將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臉上。


    「是我不對。」


    白疏的表情隨著他的話語開始轉變成驚訝。


    「讓我們迴到從前吧。」


    她當即扔下手機,繞過餐桌給了他一個擁抱。


    許多許多年以後,那個小男孩終於發現自己層層深藏的寶藏其實一文不值,沒有人願意來找盒子,甚至沒有人願意來找他。


    於是他哭喊著把它挖出來捧在胸前,逢人便帶著哭腔的反覆求問。


    給你看看我的盒子,給你看看我的盒子可以嗎?


    最後小男孩太冷了,但還沒有一人願意看他的盒子,隻是偶爾會有與他同齡的孩子主動與他依偎在一起。但這並不足以溫暖他,因為小男孩知道,他的盒子是不能被同齡小夥伴看見的。


    於是他產生了一種新的情緒,他開始怨恨,開始詛咒所有的大人,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遠離大人。


    但他今天突然看見了一個孩子當著他的麵向一個大人打開了盒子,


    而那個大人從她手裏,無比珍重地接過了盒子。


    第18章 平均每天要查看四個社交帳號的外國人表示微信是中國最了不起的第五大發明


    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本段,在 bell inn 中打下他唯一認識的中文 「你好,我叫菲利普」


    bell inn 不遠,離公寓不到十五分鍾的路程,京餘聽了白疏的話穿著一雙平底小牛皮靴,不一會兒就走到了。


    哪兒隻是身高不夠的問題呢,她即將 date 的人會說四種語言,她永遠都弄不懂的高深數學他在 club 的舞池裏心算就做完了幾道,連基因庫都是跨越亞洲和大高加索的混合。那種小小的卑微感碎如從秋天梧桐樹上飄落下來的毛絨把她裹在其中,動輒被紮得又痛又癢。


    京餘走進酒館深唿吸,做起臨場緊張時的唿吸操,一股溫熱發酵的啤酒味道撲麵而來。今天是星期五,愛好熱鬧的大學生們不會選擇老派的 bell inn,而更青睞配備雷射燈和舞池的 bar。這裏基本上是大學教工的聚集地,上了年紀的教授們手拿一杯啤酒圍成不同科係的圈子談笑風生。


    京餘跟著何旭來過幾次,她知道樂隊一到七點就會準時 live 演奏爵士,果然低音貝斯先被兩個人搬運上了木質表演台,胖胖的表演者胸前背著金燦燦的薩克斯風,和小提琴手漫無邊際地開場前閑聊。


    這表示離七點不遠了,京餘在昏暗的暖色燈光下搜尋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那個人的影子。她開始有些焦慮,和一個隻會說兩種語言的女生 date 算不算一種屈尊呢?她隻會說英語和中文,另一門二外法語根本算不上好。他會不會因為感受到這種智力上的不匹配而把那天的口頭約定不當一迴事的拋到腦後呢?


    表演開始了,不同的樂器奏起不同的旋律,樂手們找著調子試探性的互相問候,先來一段即興吧,看看現場氣氛怎樣。


    她特意選了一張正對入口的座位坐下,臉上裝出一派風輕雲淡,仿佛隻是一個單身女性星期五之夜臨時起意的小小消遣,不想被任何人發現自己其實忐忑無比,白疏說過隻有女人有權利讓男人等待,而不是像她這樣毫無女性尊嚴的倒轉過來。


    曲過三首了,京餘看看手機發現已經過去了十四分鍾。


    她耐心地等待手機上顯示的數字跳到十五,然後點開 what’s app 切換成英語輸入,慢慢打字


    「沒想到德國人也會遲到:)」


    她知道此時自己的臉色應該非常難看,這十五分鍾裏的她每一秒都在承受著被放鴿子的焦慮,覺得自己像一個癡心妄想的盛裝傻瓜,但手裏正在編輯的消息卻輕鬆的像一句調侃。


    然而就在京餘準備發送時,對話窗口忽然顫動了一下,反倒是對方的消息趕在了她之前。


    「請問你今天還出來嗎?」


    呃?


    京餘飛快把上一句消息刪除,代替以簡單的一個問句。


    「你在哪兒?」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非常快速的迴覆。


    「我在 bell inn。」


    緊跟著附上一張拍的像兇殺案現場般的酒館外景照,bell inn 幾個字母倒是清清楚楚。


    所有糾結複雜的負麵情緒在少於滴答一秒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京餘好氣又好笑的扶著太陽穴站起來,霎時之間她又像是擁有了整個酒館的女主人般昂首分開人群,在門口的露天座位掃視一圈,她要把她的人帶迴來。


    隻見一個戴著寶藍色條紋圍巾的男人正邁著長腿晃蕩來晃蕩去,臉上的紅腫印記已經全然退了。他正拉著一個送啤酒的服務員把手機湊到對方麵前,一邊詢問這不是正確的地址一邊沉浸在困惑之中,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個什麽地方有著和 bell inn 重名的雙胞胎酒館?


    京餘忘記了半小時之前對兩人智力是否匹配的擔憂,在這一刻從她的眼中看去,他不再是什麽高超卓絕的統計學博士,而是一根笨拙可愛,會行走的水泥電線桿。


    她走上去拉了拉這根電線桿的外套,順便替已經解釋了好幾遍這就是 bell inn 的侍者解了圍。他的臉上先前還帶著孩子般的迷失和困惑,在下一秒轉向她時便露出終於找到組織的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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