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


    她看著霍時的書包和校服,問:“你是初中生?”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問這個,但還是霍時點頭。


    哦,那難怪,這不正是中二期的時候嘛。


    “放心,我不是什麽違法的人。”


    烏合說完,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來既然她身份證什麽的都不能用,那是不是酒店什麽的也不能住了?


    她默默看著霍時,把對方看的開始有些不自在。


    他小幅度偏了偏頭:“怎麽?”


    “其實吧,我身份證用不了,現在全身上下隻有錢,你知道有什麽不用身份證也能住的地方嗎?”


    霍時:“……”還說不是什麽可疑分子?


    他攥住自己書包肩帶,思考了很長時間:她真給了他錢,他就不需要擔心媽媽的醫藥費了,而且隻是讓她去見見那個爛人而已……


    不過,她估計看不上他家。


    霍時吞吞吐吐的說:“你……來我家……?不收房租。”


    他說的結結巴巴,但對方迴答的幹脆:“也行。”


    “——先說好,我家不豪華。”


    烏合聳肩:“我不在乎,謝了弟弟。”


    “……”他轉頭往迴走:“在這邊。”


    他家住在舊樓裏,鄰居們幾年前就有說肯定這一片會被拆掉,到時候還能有一筆拆遷費,但幾年過去,周圍的舊樓被推平,卻獨獨留下這一片區域。於是這一片成了房租最低的地方,擠滿了沒錢的人。


    漸漸偏離鬧市,霍時看見了前麵那一個淤積起來的黑色臭水小坑,這走習慣的路此刻讓他突然在意起來,他別扭的迴頭,看著那個女人。


    對方與他對視,眼睛裏沒有任何別的情緒——就算最開始見到他這副尊容,她也沒有嫌棄與奇怪。


    在人渣給他轉去的學校裏,他因為長而厚的頭發,以及寒酸的樣子已經受到了一些嘲笑,被人渣的孩子帶頭排擠。


    今天被陌生麵孔堵在巷子裏時他還以為是礙到了什麽人的眼,所以叫人找他的麻煩……不過沒想到居然因此,他的生活看到了轉機。


    “……你小心點,低頭看路,跟著我走。”


    他腳步放慢了,避開那些臭水和可能發射出什麽髒汙的陷阱地磚,時不時迴頭看那個有錢人有沒有中招。


    但她一次也沒有,而且看見這種環境也沒有多吃驚。他又想起他那個人渣父親找到他時對這裏毫不掩飾的嫌棄與厭惡。


    他家住在五樓,往上走的時候恰巧碰上三樓那個有名的酒鬼往下走,霍時伸手抓著烏合的袖子快走幾步到二樓,然後把她往角落裏推了推,自己擋在前頭,他身高已經長到了一米七多,也能遮擋住人。酒鬼瞥了他一眼,還真沒發現他身後有人,隻嗤了一聲:“狗崽子。”接著搖搖晃晃繼續往下走。


    霍時突然有些後悔讓她來他家,就算她拿錢去其他地方買通一家人讓她暫住,也比在這好。


    烏合見他遲遲不動,奇怪的拍了他一下:“你家住二樓?”


    “三樓。”既然已經到了,他不能突然趕人,隻能繼續到了五樓。


    霍時家很小,但該有的東西也有,兩室一廳,衛生間收拾的幹淨。


    沙發上了年代,霍時仔細看了看,把書包放在沙發墊的破口上,轉身指著沙發另一頭,和烏合說:“你坐這。”


    “這幾天我要上課,我周末帶你去找他。我媽媽現在在醫院,你住……”他頓了一下:“要不你去找個人家花錢住吧,你應該不喜歡這。”


    烏合挑眉:“那你一開始讓我來做什麽?”


    “……我怕你跑了。”他編了個比較拙劣的借口,卻沒想到對方點了點頭。


    “也是。我手機也不能用。”


    霍時驚了:“那你怎麽報的警?”


    烏合:“那當然是因為我沒報嘍。”


    她沒在意霍時的無語,想起了承諾他的金條,就說:“金條我明天給你弄來。”


    他不在乎她為什麽願意花那麽多錢就是為了見一個人,反正有錢就行。


    他對於金主頗具服務意識,到飯點後就走進廚房,把劉海用卡子別了上去開始做飯。


    下的是麵條,他給她碗裏打了兩個荷包蛋,放了青菜,讓它看上去好看一些。


    等端出來後,烏合一眼就看見他露出來的眉眼。


    確實秀氣。


    世界意識這時得意:〖對吧對吧?男主必不可能醜了。〗


    隻是霍時注意到她的視線後就匆忙想將卡子取下去,但摸到卡子時,他又覺得沒必要。


    她不解:“為什麽非得蓋半張臉?”


    “我長得比較引人注意,會招來麻煩。”他說的時候沒有什麽得意之意,像陳述事實。


    ……還挺有自知之明。


    烏合想起了郝雨,不禁八卦:“今天救你的那個小姑娘,你認識嗎?”


    霍時挑麵的手一頓,突然想起來郝雨家很有錢,似乎能和霍家搭上話,於是警惕的問:“你已經和我約定好了,不會再改去讓別人帶你見霍存吧?”


    霍存就是霍時那個人渣爸。


    烏合還愣了一下,奇怪他怎麽拐到那上麵去的?


    “我八卦一下罷了,畢竟那小姑娘可可愛愛的。”


    “……”


    郝雨……他知道她,她和他同班,家裏有錢,在學校也很受歡迎,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但他沒想到那種情況下她會挺身而出保護他。


    霍時說:“她在班裏對誰都很好。”


    烏合看他這樣說,笑了一下:“那你喜不喜歡?”


    “你胡說什麽……”他有些羞惱,但質問的話說到一半,又有些恍惚。


    從他媽住院以後,除了去看望媽媽之外,他沒有過這樣……有些輕鬆的時候。


    她太具迷惑性了。


    霍時突然這樣篤定的想:不管是言語還是有親和力的氣質,或者對糟糕環境視若無睹的樣子,都能讓他這種人放下些許戒備。


    更何況她還叫他弟弟……


    霍時不自覺咬住筷子,去瞥她。


    姐姐……


    卻見她沒有動麵,而是先看了幾秒,接著用筷子夾起一個蛋放到他的碗裏。


    “你。”


    “我看你碗裏什麽都沒有,這麽笨,怎麽不給自己撈一個?”


    霍時把碗靠過去,想將蛋給她扒拉迴去,卻看她皺眉,於是半空的手停住,想起來自己碰過筷子,她應當是嫌棄。


    在他思索的這個功夫,碗裏又落了一個蛋。


    烏合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評價他:“還想要另一個,貪心。”


    “!我才不是!”


    他忙站起來,要去取幹淨筷子給她撥迴去,卻又聽她問:“作業寫了沒,趕緊吃,吃完寫作業睡覺,明天你還得上課。”


    問完,她就開始吃麵。


    霍時站了幾秒,看著她一堆想法轉了個圈,又全都溜走,沒留下痕跡。


    他坐下來吃飯。


    ……


    ……


    咚咚咚……


    又來了。


    烏合披頭散發睡眼朦朧,踩著拖鞋,把門打開:“都說我不吃早飯了。”


    這小子這幾天總是一大早把她叫起來吃什麽早飯。


    霍時手指頭往身後的桌子上指了下:“趁熱吃,我走了。”


    看著他說完就走的背影,烏合歎了口氣,坐到了飯桌邊兒上。


    不過算算時間,明天差不多就是周末了。


    她打了個哈欠。


    霍存那邊好說,手機搜不出來霍時,但霍存卻是清清楚楚。他好像格外喜歡曝光與熱度,滿屏都是花邊新聞,而且查公司創建人,裏麵根本沒他的名字,說明他隻是表麵總裁,碰不到實權。


    而且根據世界意識大肆透露的劇情來看,他現在也欠著很多錢,偷偷拿公司的錢去補,導致現在有兩個窟窿。


    切入點有了,對於現在的她,能用錢解決的就不是問題。


    ……額,她怎麽也變成了萬惡的有錢人。


    她心情輕鬆,那邊霍時卻有些沉重。


    放學後他去了趟醫院看媽媽,然後掐著點買菜迴家。


    以往周五他一般會待在醫院一整晚,接著周末開始找有沒有能打工的地方。


    他早就開始找了,但沒地方敢要童工。


    但現在他得給那個整天宅家裏玩手機的家夥做飯。


    不過還好明天她就要走了……可不知為什麽他沒有很高興。


    霍時推開家門,裏麵燈火通明,不過明天以後就又是黑漆漆的一片了吧。


    他心情不佳,進去看見刷著搞笑視頻開笑的烏合,心裏又蒙了一層烏雲。


    她錢給了,他也遵守諾言,但為什麽還是不覺得高興呢?


    砰的一聲,他刻意用力關門,果然烏合就探出頭:“迴來了?”


    “嗯。”


    他將菜放桌上,頓了下,將書包放沙發那,不經意在翻書的時候將成績單放到了一邊。


    烏合眼尖看見,伸手拿過來看。


    這張表不光寫了各科成績,還有排名。


    霍時明晃晃的在第一排。


    “真厲害,全班第一啊!”


    他咳了一聲:“這次卷子簡單。”


    烏合看著藏不住情緒的霍時,暗歎:還隻是個小孩子而已。


    想到世界意識給他安排的那些苦難,她就忍不住想罵世界意識。


    時間很快過去,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霍時這次把自己的臉露了出來,他帶著她去了霍存開的公司,到前台報了自己的名字。


    因為霍存就等著霍時來找他,所以已經交代過前台,所以很快就有人下來接他們。


    在電梯裏,霍時於沉默中開口:“他想認我迴來,估計是因為他隻有女兒。”


    烏合:“……這年頭還講這個?老古板。”


    他點頭:“老封建。”


    一旁的下屬默默站著,就當沒聽見。


    等進了辦公室,霍存裝模作樣坐在老板椅上,聽到聲音才緩慢轉過椅子來,看著霍時,剛想說什麽,就瞥見了他身後那個女人。


    他皺眉:“那是誰?”


    霍時不配合他,麵無表情的站著。


    烏合打了聲招唿:“初次見麵,霍總,我這次來,是想找一下你哥哥。”


    霍存眉頭緊鎖,不用正眼看她:“霍時,你帶她來是想氣我嗎?”


    他的態度屬於意料之中,烏合正準備發動金錢攻勢,背後的門就砰的一聲發出巨響。


    她背對著門那邊,不知道進來的是誰,但霍存噌的一下站起來,磕磕絆絆的叫對方:“……哥……?”


    “聽說你去賭了?”霍景臉上掛著笑,但是毫無溫度。


    他眼下有黑影,臉比從前瘦了,看起來更鋒利了一些,也更讓霍存害怕了。


    “不……”


    霍景本來不想理這個廢物弟弟,但他不能忍受霍家有賭鬼。


    餘光瞥見兩個人影,他開口想讓無關人士出去,可其中一個人偏了下身,露出小半張臉。


    話咽下去了。


    霍景神情滯住,他盯著她看了幾秒,才遲疑的輕聲喚她:“烏合?”


    霍存撓頭,看著這一幕不敢發言,心裏在害怕之餘升起幾分八卦心理:謔,這女的和他哥認識??


    烏合轉身,衝他嗬了一聲:“看起來你過的很好?”讓她休息沒幾天就又被叫起來加班。


    “……其餘人出去。”


    霍存愣了幾秒,才發現這話是對他說的。


    那感情好,他壓根不想和他哥麵對麵,這下很快就溜了出去。


    霍景吩咐霍存的助理:“看住他。”


    霍存確實什麽都不是,整個公司包括裏麵的人都是霍景手下的。如果不是老頭子死活要他照顧霍存,他能一腳把他踢到國外,讓他自生自滅。


    霍時沒走,他扯了下烏合的衣角,還沒說什麽,霍景目光已經移來。


    他看著他的手,眼神冷下來,聲音倒還是溫和的:“……你眼光不好,這個太矮了。”


    “?”霍時本來忌憚這個人,被他的氣勢壓迫,但這句話一出,他立刻和烏合說:“我還在長身體!還會繼續變高的!”


    烏合沒想到他會在乎這個問題,忍不住笑了一聲,但很快她就止住:“他還是個小孩子——霍時,你先出去。”


    霍時沒動,她就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忘了?我一開始就想找他,沒事,出去等我。”


    霍景覺得這一幕很礙眼,但他看著烏合的眼神,知道她對這個人真的就是長輩看小輩的感情,而那個孩子眼中也沒有任何旖旎,於是他就壓了壓陰暗的心思。


    等這個叫霍時的慢吞吞的出去了,他就將門關上,順便反鎖。


    哢噠一聲,外麵靜了一秒,然後開始咚咚咚敲門。


    霍景絲毫不受影響,他慢慢走到她麵前,細細看著她的眉、眼、鼻、唇……


    “我很想你的,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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