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黃敏濤以為自己要背過氣去之後,忽然覆在麵上的紙被拿開。他立刻用力深唿吸,每唿吸一次,都覺得五髒六腑移了位,十分疼痛。


    聽著對方深深地喘息,江宥幀上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你何必負隅頑抗,你要知道你已經是棄子了,不如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想想你的家眷吧!他們何其無辜呢?隻要你老實交代,我就和皇上求情,對你的家眷從輕發落。”


    然而黃敏濤依舊是不吭聲,隻是用力貪婪地唿吸著。


    “繼續!”江宥幀退了開來,道。


    這次隻用到第五張,黃敏濤的唿吸就很微弱了。


    江宥幀就讓人撤去桑皮紙,眼看黃敏濤麵色青紫,獄卒也是嚇了一跳,該不會是死了吧?


    江宥幀即刻上前推開獄卒,對著黃敏濤的胸口一陣按壓。


    等按壓沒幾下,黃敏濤就開始劇烈喘息著,他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有些嚇人。


    江宥幀也沒說話,而是等對方喘了一會兒,迴過氣來。


    “你還是不肯招嗎?我還有其他刑罰,保證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江宥幀的語氣很冷,仿佛她才是大理寺的獄卒。


    即便用刑慣了的獄卒們都紛紛側目,一個文官,居然如此殘暴,簡直嚇死他們了。


    牢頭吞了吞口水,這個江大人, 用刑起來比他們還鐵石心腸。


    能想出這麽變態的刑罰,居然說還有其他的,當真是讓他們兩股戰戰,就怕有一日這刑罰用在他們身上。


    那種瀕死的恐懼感圍繞著黃敏濤的全身,若是失去意識,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但他沒想到這個刑罰居然比身體的酷刑更折磨他,明明沒那麽疼痛,但他就是害怕。


    “還沒想好嗎?那就再來一次吧!”江宥幀的聲音再次響起。


    牢頭想說這人的身子不一定能再一次承受,誰料黃敏濤竟然恐懼地開始全身顫抖。


    “且慢!”他沙啞的聲音立刻響起,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樣,讓獄卒們都忍不住臉上揚起了笑容。


    “我可以交代,但我有個條件。”黃敏濤道。


    “說!”江宥幀也鬆了口氣,真要實在不肯說,她還真不一定敢接著用刑。


    “我的幼子,被他們抓了。我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給我留個香火。”黃敏濤本就不是多忠心之人, 要不是為了幼子,他怎麽會堅持到現在?


    “你的幼子?不是正在府中?”江宥幀質疑。


    “那個不是我的幼子,他們早在五年前就抓了棠兒,要不是因為棠兒被他們抓走,我根本無需替他們賣命。什麽匡扶社稷,振興大盛,都是狗屁。”


    黃敏濤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能入仕,靠得是自己,偏偏父親糊塗啊!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把黃大人放下坐好,給點水喝。”江宥幀朝著一旁的獄卒嗬斥道。


    獄卒連忙將人放下來坐在圈椅上,還給他倒了水,湊到他起皮的嘴邊。


    這難得的放鬆讓黃敏濤喟歎一聲,仿佛卸下重擔一般,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我隻能盡力,你若是和盤托出,抓住那些逆黨,那自然能救出你的兒子,這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不過既然那些人能如此算計你,那勢必也不會放過你的兒子。與其指望他們有點人性,不如信我。”江宥幀說著在桌上叩手。


    一旁的書記官頓時筆下一頓,他知道這是不讓他記錄的意思。


    原本他們詢問的過程是要一字一句都記錄下來的, 明白江宥幀的意思,黃敏濤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黃敏濤內心掙紮著,最後還是道:“我說!”


    隻要不寫下來,皇上是不會知道的。最後瞞天過海,就讓府上那孩子代替,他的孩子就能活。


    書記官頓了頓,最後還是沒動筆。


    “說吧!”江宥幀道。


    黃敏濤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從何處說起。


    “就從你們怎麽和逆黨勾結,怎麽認識的,原先又有什麽淵源開始說起。”


    黃敏濤很快便陷入迴憶之中,他開口道:“其實我們黃家一位姑奶奶與前朝皇室是姻親,不過此事無人知曉,因為那位姑奶奶年幼時遺失,被前朝兵部尚書夫人上香時撿了迴家撫養。


    那位夫人膝下無女,為了與世家聯姻,更鞏固自己的地位,於是便將其當做自己的嫡女撫養。


    而姑奶奶及笄之後才和黃家認親,當時沒有張揚,畢竟商賈之女和尚書大人家的千金地位懸殊,因此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


    江宥幀仔細迴憶著自己看到的前朝史書,“這麽說來,當年的太子妃就是你的姑奶奶?”


    “不錯!”黃敏濤點頭,“正是因為這層關係,我們黃家暗地裏投靠了太子一脈,黃家的石墨生意蒸蒸日上,離不開前朝太子背後的扶持。


    當然我黃家也是傾盡所有,每年所賺的銀錢都供給了前朝太子。”


    黃敏濤喘了口氣,“隻是後來祖父覺得黃家可以更上一層樓,再加上當時前朝太子總是猜疑我們黃家中飽私囊,私吞銀錢,於是祖父就將石墨礦交了出去,打算棄商從文。”


    他忽然感慨了一聲, “縱然你有家財萬貫,可無權無勢哪裏守得住?因此祖父便讓家中子弟習文,正好我從小就有天賦,又是第三代,可以科舉入仕,便走上了仕途之路。”


    前朝的商籍是賤籍,即便要擺脫商籍,也得更換平民,直到第三代才能入仕。本朝依舊延用這樣的律法,因此商賈雖然有銀子,但實則地位地下。


    當然,現實是有銀子有靠山的商賈依舊活得光鮮亮麗,除了不能科舉,日子過得比百姓滋潤多了。


    “誰能想到這成了我的噩夢呢?”黃敏濤眼中帶著幾分恨意。


    “前朝覆滅之後,我們黃家過得也是吃穿不愁的日子。正好我考中了狀元,正式改換門庭。誰料沒過多久,那些叛黨就找上門來,讓父親替他們賣命。”


    江宥幀聽到此處,還有些同情他了。這麽說來,與叛黨勾結,也非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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