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珈驀地頓住腳步:“你說什麽?”


    沈輕舟把手放開:“我覺得他可能知道蔣氏要說的是什麽。”


    陸珈完全轉過了身子:“他怎麽會知道?”


    頓了下,她立刻又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早就知道我母親是怎麽死的?他早就知道她的死跟嚴家有關?”


    沈輕舟點頭,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熱鬧喧嘩的正院,把陸珈拉到了更為隱蔽的角落:“何渠親眼看到,本來你父親是要讓蔣氏和盤托出的,可就在蔣氏說了一半之時,他突然不讓說了。


    “而且陸瓔在突然闖出來,提出要把蔣氏交給人家帶走之時,他也不曾鬆口,可明明他離休妻隻差最後一步,他為什麽不照做?”


    陸珈唿吸滯了一下。


    沈輕舟接著說道:“不管他對你母親是抱著何種樣的感情,任何人在聽到自己的發妻死因有異,不應該是震驚,然後刨根問底嗎?”


    陸珈望著夜空,沸騰的血液逐漸冷卻下來。


    這一幕銀柳也在旁看見,迴來跟她說得清清楚楚,但上次自己苦心籌謀想把杜嬤嬤弄出去,結果卻讓陸階半路截走,讓她白費了那麽多功夫,所以陸珈根本不信他!同樣的事情出現第二次,她也根本不做他想。


    但是說到杜嬤嬤——


    是了!


    杜嬤嬤也是他放出來的!


    她突然挺直了腰:“當時我找他理論的時候,他曾跟我說過,杜嬤嬤頂不了什麽用,讓我去找找更有份量的人!後來我發現了魏氏的奸情,就利用她來了那麽一出!”


    沈輕舟聞言也看向她:“聽你這麽說,他好像是知道你要幹什麽。”


    “沒錯,”陸珈點頭,“也就是那次開始,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包括上次在安慶胡同捉奸,明明我沒跟他說過一個字,但他該配合我的,一步都沒有走錯!


    “一直到今日指控蔣氏也是……難道他真的知道我要幹什麽?如果他真的知道我要幹什麽,那他是不是對我當年如何失蹤的,其實也很清楚?”


    沈輕舟凝眉:“如果他真的連嚴家如何聯合齊家兄妹謀害你母親的都早已知道,那關於你如何失蹤的就算他沒有證據,也不難猜測到。”


    陸珈咬緊了下唇。


    片刻後她目光如電看了一眼前方依然還人頭湧動的正院,沉氣道:“你帶我去個地方。”


    ……


    不但陸珈對陸階的反應火冒三丈,正院這裏,程文惠也暴跳如雷了!


    好容易外甥女挖了這麽大個坑,而且還走到了這步,這坑馬上就要填起來了,他陸階居然不讓說?那他妹子的冤屈什麽時候才能昭告天下?


    事關自己的親人,除非是死人才會不急眼!


    “陸階!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為何要賭住蔣氏的嘴?”


    陸階把他伸過來的手指頭撥開:“程大人,我還沒有放休書,你說的蔣氏他名義上還是我的妻子。請注意你的稱唿!”


    程文惠氣噎,但嚴格說起來,隻要休書沒放,那蔣氏的確還是陸夫人。


    陸階這是明晃晃的要和稀泥啊!


    他咬著牙齒,看到了旁側站著的神色變化莫測的嚴述夫妻,接而指著蔣氏身上的傷:“那這要怎麽處置?方才這可是尊夫人親口指控,說是嚴夫人刺殺所致!


    “陸大人該不會連這個都要敷衍過去吧?


    “你陸大人是朝廷股肱,放著刺殺妻子的兇手不追究,該不會你也是幫兇之一,你陸階也有滅妻的心思吧?”


    陸階已經把蔣氏的嘴給堵住了,嚴肅夫妻當年對妹子的所作所為已經沒法往下挖掘了,但眼前這還有明擺著的謀殺罪呢,難道這還能讓他們跑了?


    陸階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嚴述兩口子原本想著亡羊補牢之舉,趕緊搶在陸階相信蔣氏的話之前,把蔣氏帶出陸家,如此也算萬事大吉,卻沒想到陸階信倒是不曾相信,卻反而把蔣氏給留下來!


    蔣氏如果走不了,那豈不還是個禍患?


    正飛快琢磨著還能以什麽理由從陸家搶人,不料程文惠卻又把這樁給揪住了!


    嚴述刷的沉下臉:“程大人如此這般與我們過不去,莫非是素日我們有得罪之處?”


    “夠了!”陸階沉聲,側轉身子也看了他們一眼,“不光是程大人,我也很好奇,嚴夫人為何會出現在內子受傷的當場?”


    嚴述噎住。


    陸階臉色也沉了下來:“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我沒放休書,蔣氏就還是我陸階的妻子,是陸家的人。


    “此事,嚴大人還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才好。”


    原本謀算的天衣無縫的事情,竟然頻出意外,發展到這個地步?嚴述還能有什麽好說?


    他嚴家在有權有勢,也不是皇帝,嚴夫人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蔣氏身上還帶著傷,這無論如何已經解釋不清。


    他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朝陸階拱起了手:“究竟出自何因,我還需要迴去明查。倘若當真是嚴家鬧出來的誤會,自當會向你賠罪。


    “今日已晚,明日我再來拜會,到時定然給你一個說法。”


    說完他看了一眼嚴夫人,而嚴夫人轉身之時,卻又看了一眼陸瓔,然後夫妻倆才前後腳地走出去。


    程文惠看著他們的背影,恨恨的朝陸階一拂袖,然後手指頭戳到了他的鼻子上:“你呀你!你可真是個窩囊廢!”


    程夫人連忙把他扯過來,深深看了一眼陸階之後,也咬著牙沉下一口氣,拖著丈夫走了。


    從頭至尾陸階負手而立,任他們當中哪一個,都沒有給出一個表情。


    陸瓔抹去眼淚,上前拜倒:“多謝父親不殺之恩!女兒帶母親迴房。”


    起身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扶著蔣氏往屋裏走去。


    二房三房的人望著陸階,都不曾說什麽,片刻後都默默的離去了。


    人群漸漸散開,陸階轉身看了一眼迴來了的楊伯農,舉步走出了院子。


    楊伯農迴頭朝陸榮一揮手,看著陸榮帶人把正院重新看守起來,這才跟上了陸階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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