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萬我之一


    祝盒等十一人就這樣踏進了心境迴廊。


    心境迴廊裏隻有寥寥幾根蠟燭插在走廊兩側牆壁的燭台上,散發出微弱的火光,僅能照亮周邊的一小塊地方,直到幾個人陸續於指尖搓出懸浮光輝,他們才能看清整條心境迴廊的全貌。


    雖然說是心境迴廊,但祝盒並沒能從中看到“迴”的部分,這隻是一條直來直去的走廊,長約三十米左右,祝盒他們現在就站在走廊的一端,寬約三米,如果三個人並排行進的話,就要小心著別撞到肩膀了。


    心境迴廊的兩頭是完全封閉的,牆壁上掛著和整條走廊風格一致的古典油畫。因為正站在牆邊,祝盒順便打量了一下這麵牆上的畫作,結果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看懂。


    如果一定要讓祝盒形容牆上的那幅畫的話,那他隻能說這幅畫就像是把畢加索的抽象畫用古典繪畫的方式呈現了出來。雖然無論用色還是筆觸都是完完全全的古典派,但畫作的內容卻好像是把完全無關的種種象征胡亂拚湊到了一起。


    眼睛、水、鞋子、銅幣、食物……


    種種即使能扯上關係也十分牽強附會的物品被用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組合到了一起:眼睛裏流出了鞋子,把銅幣塞進食物裏擠出了水……


    祝盒看了一會兒這幅即使放在現代的藝術展上也太過超前的作品,發現自己果然是沒有長出可以理解“藝術”的細胞。


    看完了畫和周邊的景象,祝盒開始跟著其他人一起向前走,去看遍心境迴廊裏每一扇門上掛著的牌子和上麵寫著的提示。


    “……這也有點太抽象了吧?”


    走了一圈下來,祝盒的嘴角有些抽搐,誰能從中看到有用的信息啊喂!為什麽要用抽象至極的圖畫來說明試煉主題啊?直接寫出來難道不好嗎?


    像這樣在門上畫一個圓圈、一個“y”型、一個豎著的波浪線和一堆小點誰能看懂啊?!


    除了祝盒以外的十個人麵對這樣的場景倒是挺波瀾不驚的,祝盒覺得他們肯定事先找人問過心境迴廊的具體情況,所以早就知道所謂提示是個什麽德行。


    眼看著其他人接二連三地選了門扉進去,祝盒也顧不上鑽研這些“簡約”的提示究竟是個什麽意思,隨便挑了一扇門就走了進去。


    他進入的那扇門上,畫著難以計數的、密密麻麻的小點。


    推開門之後,祝盒覺得自己應該是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因為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視角。


    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沒有唿吸和心跳、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除了視覺以外的感覺似乎都被剝奪了——他不知道耳畔的寂靜究竟是這裏確實無聲無息還是他聽不見聲音。


    祝盒試著用自己的意念去轉動視角,他發現視角的移動還是十分靈活的,他可以在任何一個坐標軸上平移自己的視角,也可以近乎無死角地旋轉自己的視角——除了不能做到仰泳一般地向上方看去,其餘任何一個角度和位置他都可以“到達”。


    這就是試煉的內容?難道是要我找到自己的軀體?但眼前明明是一片寬廣的平地,不像是有東西能藏下的樣子啊。


    祝盒心中有些迷惑,不過心境迴廊並沒有讓他迷惑太久,很快,他的視野裏就出現了一些別樣的東西。


    一道道人影自空中逐漸浮現,隨著時間的推移由半透明逐漸變得凝實起來。這些人影仿佛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有著多日未曾打理而變得有些遮擋視線的黑色頭發,也有著一雙總是給人以心不在焉之感的深棕色瞳孔,臉上的線條柔和,五官以祝盒最熟悉的樣子組合在了一起。


    “他們”全都長得和祝盒一模一樣。


    不得不說,成千上萬個“自己”出現在自己眼前,還是一件有點驚悚感的事情——如果這成千上萬個自己再整齊劃一地做同一件事情,比如掏出個單片眼睛戴在右眼上,那就不是有點驚悚感的程度,而是直接讓人毛骨悚然了。


    好在那種事情並沒有發生,這些個“祝盒”在出現之後隻是自然而然地開始交流並做自己的事情。


    祝盒甚至聽到——現在他知道自己還有聽覺了——好幾次這樣的對話:


    “你們好,我叫祝盒,你們呢?”


    “好巧啊,我也叫祝盒。”


    “我也是。”


    “+1。”


    “那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是啊是啊。”


    ……簡直是精神分裂的弱智在對話啊,沒有哪個精神病院的院長能把他們抓迴去嗎?


    而且整這麽多個“祝盒”出來是要做什麽啊?!


    就在祝盒聽著那些毫無營養的對話,覺得自己要不是沒有身體就要繃不住表情了的時候,他的心中突然多出了一段內容。


    這段內容並不以文字或聲音的形式存在,這隻是一段被插入其中的認知,止於“念頭”的層次——就像一個人口渴想要喝水的時候腦子裏冒出來的絕對不是“想要喝水”這四個字,而是一段含義是“想要喝水”、以“找水喝”的行動作為外在體現的想法一樣。


    與此同時,祝盒也收到了一條任務提示。


    【試煉任務:萬我之一。】


    【描述:此乃心境迴廊no.6房間的試煉挑戰,在此次試煉當中,共有一萬個「祝盒」在房間中活動,而房間裏的人當中隻有一個是真正的「你」,其餘的每個人都與你存在著微小的差異(注:不存在生理意義的差別)。


    在no.6房間中,你可以用心靈營造出任何效果,也可以憑空得到任何物體,你所提出的任何試煉框架內的要求都可以被直接滿足。借助這些能力,觀察房間裏所有人的行為,從中分辨出真正的自我吧。


    no.6房間禁止使用任何技能和道具。】


    【任務獎勵:不明。】


    祝盒隻粗略地掃了一眼,因為係統給出的內容和自己方才憑空“領悟”的信息沒有任何差別,隻是把那段出現在自己腦海裏的話翻譯了一下,然後用係統的格式呈現了出來。


    反正無論以何種方式呈現,總之祝盒要做的就是在底下那一萬個人裏麵找到真正的自己就是了。


    感覺會是個大工程啊……


    祝盒沒有急著嚐試去分辨下麵的人,要知道“誰是自己”總要先搞清楚“自己是誰”,或者說,要搞清楚自己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他大概已經清楚六號房間試煉所考察的內容了,這是在考驗他對於自己的了解,因為隻有足夠了解自己——至少是了解自己的行為模式,才能通過底下那一萬個人麵對不同情境的選擇進行判斷:什麽樣的選擇是自己會做出來的,什麽樣的事情是自己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


    進而才能知道,誰可能是自己,誰絕對不是自己。


    祝盒仔細地發掘了一下自己的意識,發現自己果然是個非常普通的人——在21世紀非常普通。


    他就像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喜歡遊戲,甚至說的不好聽一點是沉迷遊戲;懶癌晚期,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能點外賣就不做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有點社恐,但也沒有嚴重到需要當做一種病症來治療的程度;他朋友不算太多,絕大多數同學到了畢業也隻是“認識”,從沒有說過額外的話,但也有幾個足以稱得上摯友的夥伴……


    不行啊,這些特征有點太過於普通了,感覺不是很具有區分度啊……他現在需要的,應該是能把“祝盒”和“其他什麽人”分開的特點。


    雖然不清楚心境迴廊究竟是以什麽為基準來模擬那9999個人的行為的,但祝盒覺得應該不會是套用這個時代的模板——若是這樣的話,對於他這個穿越者來說未免有些太過於沒有難度了,現代人的行為方式怎麽可能跟生活在奇幻中世紀的人一樣?


    別的不說,這個世界的本土居民恐怕根本沒有“打遊戲”這種行為的概念吧?


    祝盒思考了一會兒,對於自身別與他人的特點隱約有了一些想法。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去驗證這些東西,祝盒平時雖然是個不拘小節、毫無條理可言的人,但這隻是因為他懶得把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同時也頗為享受淩亂環境帶來的安逸和舒適感,並不代表他不會用有條理的方法解決問題。


    因為在這個no.6房間裏,祝盒作為參與試煉的人有著“言不必出,法即相隨”的能力,所以隨著他心念一動,一個由一萬個方格組成、100*100的方形建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祝盒給這些房間每一行每一列都做了編號,以最左側那列為第一列,最上麵那行為第一行,總共一百行、一百列,每個房間都可以用坐標的形式來表示,譬如左上角的房間為(1,1),右下角的房間就是(100,100)。


    祝盒自認絕對不可能一次就從上萬個“祝盒”當中找到唯一一個真的,而且行為模式一事本就難有定論,就算是“真貨”也難免有心血來潮做出不像自己的事情來的時候,他必然得多次驗證,多方比較,才能最終得出結論。


    所以,他必須得讓底下的一萬人保持相對靜止而且有跡可循的狀態,這樣才能記下他們在多項測試之中的表現,才能綜合這些表現辨明真偽。


    這樣想著,祝盒把底下的一萬人投入一個個方格形狀的房間裏,相當於給了他們每一個人固定的編號,也把他們的活動範圍給限製了起來,免得之後混淆,然後準備開始自己的測試。


    在正式開啟之前,祝盒也在觀察底下的人們的反應。被突然投入一個不算寬敞的方形房間之後,雖然他們的反應在細節上各不相同,但大體可以分為幾種類型:


    第一種是反應最小的,他們隻是左右張望了一下,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原地垂首站著,靜靜等待著後續的發展。這類人不多,大概有幾十個吧。


    第二種人麵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有一定的驚詫和反應,他們在不大的房間裏走了幾圈,發現沒有出路之後,就如同第一類人一樣靜靜地等待。這類人比起第一類人多了不少,但也不過幾百人上下,放在一萬的總數裏並不算多少。


    第三種人整體反應和第二種人差不多,隻是他們在空蕩房間裏的搜尋更為徹底,不但用肉眼去觀察,還用手在牆壁上摸索、敲擊,似乎是想要找到暗門之類的東西。他們雖然沒能找到事實上根本不存在的暗門——這又不是密室逃脫,但卻發現了一件事情:這個房間並不是封死的,因為這裏並沒有天花板,房頂就這樣敞開著。


    由此又衍生出了新的選擇,有人看了看垂直光滑的牆壁,就知道自己肯定爬不上這堵高逾十米的牆;有人用手腳在牆壁上嚐試了幾下,在白牆上留下幾個鞋印方才認清顯而易見的事實……


    祝盒看見更有甚者腦洞大開,想要嚐試遊戲裏的左右蹬牆之術,結果把自己摔得夠嗆。


    這個腦殘一樣的家夥絕對不是我……祝盒眼前浮現出一張白紙,紙麵上隨著他的心意顯現出字樣。


    “(53,22)疑似不能分清遊戲與現實的差別,智力可能存在一定障礙,有待後續觀察,目前初步排除其為自己的可能。”


    然後,祝盒也在紙上記下所有人大致的表現,這一步花費了一點時間,不過正好,等祝盒記下這些內容之後,方格裏的人無論是哪一類都已經放棄了折騰,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祝盒就要進行他準備的第一項測試。


    區別“自己”與“他人”的一大要素毫無疑問是自身的經曆和記憶,盡管祝盒知道作為心境迴廊的試煉內容,底下的一萬人必不可能對於自己的記憶一問三不知。但他相信記憶作為塑造一個人人格的重要部分,就算記憶的差別不能幫他直接找到最終的“真我”,至少也能夠排除一部分仿製的太過拙劣的“假我”。


    而且退一步來講,就算記憶完全一樣,不同的人從記憶中得到的經驗、感悟和教訓也必然不會完全相同。祝盒要著手分辨的,就是這些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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