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熟悉的陌生故事(上)


    清晨,甘、糜二人正在屋內收拾東西,準備起程,哮天在門外叫了起來。


    “嬸嬸,少爺傷重,一夜未睡!您們勸勸他吧,今日留下,找郎中看看!”


    甘、糜二人一聽,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


    “走!看看去!”


    關羽從床邊站起身,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他趕緊扶住床柱,穩住了身子。


    哮天帶著甘、糜二人匆匆來了。


    “二弟,聽說你傷重難忍,一夜未睡,還是先請郎中看看吧!”


    “我無礙。兄長亟盼相見,豈可因小傷遷延時日?我等還是速速起程吧!”


    天空一碧如洗,萬裏無雲。天地間充滿明媚的陽光。


    關羽護著車仗,緩緩而行。


    關羽的左手,已有些發烏。


    關羽的臉,也一時紅,一時白,同時陣陣大汗,但他仍在咬呀挺著。


    關羽護著車駕,來到林邊。


    此時,他已左手烏紫;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神色昏沉,身體不時搖晃。


    關羽護著車駕來到一棵大對下,突然身子一軟,便從馬背滑到地上。


    隨行人員一陣驚唿。


    “關將軍!關將軍!”


    趕車在前的哮天,聽得驚唿,大驚失色,急忙停車,縱身而下,奔了過來。


    關羽躺在地上,麵色蒼白,滿臉大汗,不省人事。


    哮天急忙撲上去,連聲大唿。


    “少爺!少爺!您怎麽啦?您怎麽啦?”


    關羽毫無反應。


    哮天大哭起來。


    “少爺!少爺呀!”


    甘、糜二人也滿臉驚慌,急忙奔了過來。甘夫人見狀不妙,忙吼哮天。


    “哭甚麽?快用藥啊!”


    哮天哭聲更大。


    “藥,用完啦!”


    甘、糜二人同時驚唿。


    “啊?”


    二人同時愣了。


    甘夫人急得兩眼含淚,不知所措地轉來轉去。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糜夫人急得哭了起來。


    “二弟!二弟呀!”


    眾人也都圍著關羽哭泣。


    現場哭作一團,也亂作一團。


    華陀騎著毛驢,悠然走在路上。


    大樹下,關羽仍躺在地上,麵色蒼白,滿臉大汗,不省人事。


    眾人圍著關羽,哭成一團。


    哮天尤為悲傷,哭天搶地,幾至氣絕。


    華陀來了,下了毛驢。


    “何事啼哭呀?讓老夫看看。”


    眾人趕緊讓開。


    哮天見華陀來了,如見救星,急忙跪求。


    “爺爺!您救救我家少爺吧!救救我家少爺吧!”


    華陀近前,看到關羽躺在地上,吃了一驚。


    “啊?是關將軍!”


    華陀急忙把脈,同時問甘夫人。


    “關將軍怎的如此?”


    甘夫人也顧不上問華陀為何人,急忙作答。


    “昨日中了韓福毒箭。服了華神醫之藥本已見好,誰知今日便又如此!”


    “噢。那韓福用的,是見血封喉劇毒。幸得關將軍內力深厚,又服了老夫的百毒散,方可延至此時。”


    哮天聽了,頓生希望。


    “噢!如此說來,爺爺便是神醫華陀?”


    “神醫不敢當,老夫正是華陀。”


    哮天高興得連連磕頭。


    “謝天謝地!謝謝爺爺!少爺有救了!少爺有救啦!”


    甘、糜二人也興奮異常,連連作揖。


    “多謝華神醫!多謝華神醫!”


    華陀一邊切脈一邊說。


    “關將軍體內之毒,已排出八成。若在往常,餘二成本無大礙。”


    哮天一聽,急忙問。


    “那少爺為何如此呢?”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用功排毒,又大損真氣;加之昨夜一夜未眠,故有今日之狀。快!扶起將軍。”


    哮天與眾人趕緊將關羽上身扶起。


    華陀取出一瓶百毒散,拔掉瓶塞,扳開關羽的嘴,灌了下去。


    “好,放下。”


    眾人便將關羽輕輕放在地上。


    此時,曹操正神情抑鬱地蹲在後園,在關羽踏沉的腳印處出神。


    “如此忠義神勇之人,為何不能為我所用呢?”


    曹操心中,一直糾結著這個問題。


    許褚知道,自關羽去後,曹操常常獨自出神。因此,他此時隻在一邊看著,並不說話。


    突然,出神的曹操猛然一驚,一下站了起來,驚唿了一聲。


    “糟了!”


    許褚見了,也吃了一驚,趕緊問道。


    “丞相,何事如此?”


    曹操一臉急色。


    “雲長此去,未得公文。若沿路受阻,必殺諸將!”


    曹操說完,沒管許褚,急步走了。


    關羽仍躺在地上,但已大汗盡收,臉色轉紅。一會兒,他全身一陣“紮紮”異響。響過片刻,又舒了口長氣,便慢慢睜開了眼。


    哮天第一個興奮地跳了起來。


    “少爺!您醒啦?”


    甘、糜二人也十分興奮。


    “二弟!你醒啦?”


    華陀也慈祥地笑著,注視著地上醒來的關羽。


    關羽漸漸看清了華陀,一驚而起,翻身便拜。


    “神醫!您如何在此?”


    華陀趕緊扶起關羽。


    “日前,左慈蒞臨寒舍,囑我在此救人。不想竟是關將軍。”


    關羽聽了,又納頭便拜。


    “多謝神醫相救!不知左慈大人現在何處,請神醫先行代我謝過。待異日相見,再行重謝。”


    華陀笑了。


    “這位左慈大人,恐是難見哦。”


    關羽聽了,趕緊急問。


    “為何?”


    華陀笑了笑。


    “這位左慈大人,乃一皓首銀須仙翁,不知凡幾百歲。彼來無蹤,去無影,還可托身萬物。你道難不難見?”


    關羽聽了,急忙雙膝跪地,望天便拜。


    “關羽多謝仙翁相救!”


    哮天、甘、糜及在場眾人,也一齊跪地,向天而拜。


    “多謝仙翁相救!”


    關羽與眾人拜畢抬起頭。


    一直以濃蔭相庇的大樹竟不見了!


    哮天第一個驚唿起來。


    “大樹呢?啊?大樹呢?”


    關羽、甘、糜、華陀與眾人一齊抬頭,驚異上望。


    頭上是一片藍天,已不見了此前庇蔭的大樹冠。


    關羽、甘、糜及眾人無不大為驚異。


    華陀也仰望藍天,捋須而笑。


    “左仙翁,您可讓老兒開眼界啦!”


    這時,哮天又指著空中驚唿起來。


    “快看!那是甚麽?”


    關羽、甘、糜、華陀及眾人又一齊仰望天空。


    碧空中,一縷輕煙在嫋嫋升騰。


    關羽、甘、糜、華陀、哮天及眾人,人人神色恭敬虔誠,雙手合十,又一齊向天而拜。


    待空中輕煙散盡,眾人才起身。此時,哮天又見地上隱隱有字,又驚唿起來。


    “嘿!這地上有字!”


    關羽、甘、糜、華陀及眾人一齊來看。


    地上,隱約可見十個字。華陀念起來。


    “世上氓無數,忠義有幾人?”


    華陀念完,地上的字便不見了。華陀神色莊重地轉對關羽說。


    “將軍忠義,人神共佑啊!”


    關羽急忙向天一拜,又向華陀一拜。


    “關羽定不負蒼天!亦不負神醫!拳拳此心,人神共鑒!”


    汜水關守將卞喜,得知關羽過了洛陽,即將抵關,便全副披掛,手提流星錘,正在向數十個彪悍的刀斧手發令。


    “關羽已闖兩關,斬二將。我汜水關,便是他的最後晚宴!汝等速去關前鎮國寺,伏於法堂壁衣間。我將在堂中設宴,屆時擲盞為號,共誅關羽!事成之後,人人賞銀百兩!”


    眾人聽了,高聲歡唿。


    “好!共誅關羽!共誅關羽!”


    天近黃昏,關羽護著車仗,來到鎮國寺前。


    卞喜將流星錘搭在身後的馬鞍上,徒手站在山門外,笑盈盈地候著。


    關羽護著車仗來到山門前。卞喜喜形於色,便急步上前相迎。


    “卞喜久仰將軍英名,今日得見尊顏,實乃三生有幸!”


    前兩關,皆是刀兵相向,突見卞喜如此禮遇,關羽急忙下馬見禮。


    “關羽往尋兄長,途經貴地,望予通行!”


    卞喜神色欣喜,一口便答。


    “這是自然!將軍威震天下,誰不敬仰?今歸皇叔,更見忠義!隻恨那孔秀、韓福,有眼無珠,合該天殺!日後末將見了丞相,定當代公,一訴衷腸。”


    關羽此前過兩關,斬二將,的確情非得已。聽了卞喜之言,自然頗為心動。尤其聽卞喜主動說“日後末將見了丞相,定當代公,一訴衷腸。”更使關羽感動,當即拜謝。


    “卞將軍深明大義,關某就此謝過!”


    卞喜趕緊謙恭地還禮。


    “末將久慕將軍威名,自當如此,將軍何必言謝?今天色向晚,末將特選寺中法堂,設宴佛門靜地,聊表敬意。明日,再親送將軍過關,如何?”


    卞喜善解人意,深明關羽衷曲,令關羽頗為感動,當即應了。


    “如此甚好。此前二關之將,若如將軍深明大義,自可保全性命。”


    卞喜聽關羽提到此前二關之將,立即作色相斥。


    “彼等肖小之人,自當殺之。”


    關羽聽了,十分喜悅,急忙招唿車仗入側門,便與卞喜並行入了山門。


    此時,寺中鍾聲悠揚。關羽與卞喜雙雙邁向法堂。


    方丈普淨急忙相迎。


    “貧僧普淨,未及遠迎,還望關將軍多多見諒!”


    關羽急忙還禮。


    “普淨大師客氣,關某多有叨擾。”


    “哪裏,哪裏!將軍蒞臨,寒寺生輝!”


    相見畢,普淨領關羽與卞喜進了法堂。落座獻茶後,普淨又開了口。


    “如果貧僧未記錯,將軍離河東,已近二十載矣。”


    關羽聞言,有些詫異。


    “大師如何得知?”


    “將軍乃河東解良人,可對?”


    “正是。”


    “將軍居河東,貧僧居河西,僅一河之隔,焉能不知?”


    關羽一聽,欣喜一揖。


    “噢!大師原是鄉黨!幸甚!幸甚!”


    卞喜一聽,心中暗自一驚。


    “不好!二人竟是同鄉,恐壞我大事!”


    卞喜頓感不妙,急忙開了口。


    “吾請將軍赴宴,僧人何得多言?退下吧!”


    普淨聽了,隻好起身欲去。但他剛起身,關羽便開了口。


    “大師休去。得遇鄉黨,安得不敘舊情?”


    關羽說過,又轉對卞喜開了口。


    “卞將軍不介意吧?”


    卞喜趕緊虛與應酬。


    “不介意!不介意!我久慕關將軍,唯關將軍之意是從!”


    “好。大軍請坐!”


    普淨聽了關羽之言,又坐了下來。


    這時,卞喜的隨從從內出來稟報。


    “卞將軍,酒宴齊備,可否擺出?”


    “好,且擺出。”


    趁著卞喜轉頭向隨從的一瞬間,普淨急忙目示關羽。


    關羽會意,舉目環顧。


    隨著堂中的燭光閃爍,壁衣間隱約映出刀斧的寒光。


    關羽的手,暗暗握緊了劍柄。


    卞喜轉過頭,畢恭畢敬地延請關羽。


    “關將軍,請!”


    關羽卻盯住卞喜,突然厲聲喝問。


    “卞喜!你想敬我?還想害我?”


    卞喜知陰謀敗露,頓時兇相畢露,大聲吼叫。


    “左右動手!”


    壁衣間埋伏的刀斧手一齊湧出,團團圍定關羽。


    關羽緩緩站起身,雙手提著門襟,輕輕抖了一下錦袍,兩眼卻泛著磣人的冷光。


    車仗停在後殿前。


    卞喜的隨從奔來,一揮手。


    一群將卒衝過來,立刻將車仗圍了。


    哮天頓時大驚。


    法堂中,刀斧手團團圍住關羽。


    關羽冷冷一笑,“唰”的一聲拔出寶劍。殿內頓時寒光一閃。


    卞喜與刀斧手眾皆大驚。


    關羽仗劍怒目,環視刀斧手,英氣逼人。


    關羽手中的劍,寒光耀眼。


    眾刀斧手麵露怯色,瑟縮不前。


    卞喜見了,氣急敗壞地大叫。


    “給我上!上啊!”


    刀斧手仍然個個心怯,無人敢上。


    關羽劍指刀斧手,大吼。


    “佛門聖地,休叫汙血髒了!鼠輩還不快滾!”


    刀斧手有人退縮。漸漸四散而逃。


    卞喜一見,頓時慌了,向殿外鼠竄而去。


    關羽哪裏肯舍。他插劍入鞘,抓過青龍刀,向殿外飛身追去。


    卞喜逃出法堂,飛身跨上馬背,取了流星錘。


    關羽提刀追出法堂,卞喜便“嗖”的一錘迎麵打來。


    關羽用刀橫著一擋。隻聽“當”的一聲,打來的流星錘便繞著卞喜“唿唿”地飛旋起來。


    卞喜大驚。


    關羽躍身院中,正要打唿哨召赤兔馬,卞喜又“嗖”的一錘打來。


    關羽用刀一格,流星錘的鐵練便繞在了刀上。


    關羽就勢一揮刀,還抓住錘練另一端的卞喜。便飛離了馬鞍。


    關羽繞圈舞動刀,卞喜便像一個巨型流星錘,在空中繞著大圈飛旋。


    站在法堂門口的普淨,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轉著轉著,關羽突然用刀一絞,流星錘練“哢”的一聲斷了。


    在空中飛旋的卞喜遠遠地飛了出去。


    卞喜從空中飛出,“砰”的一聲,掉進了防火池中,激起高高的水花。


    關羽沒顧卞喜,手提青龍刀,徑直向山門走去。


    此時,卞喜從防火池中飛身躍起,出了防火池,便惡狠狠地追向關羽。


    關羽正待上馬,便聽得身後“嗖”的一響。關羽閃電般地返身,隨即用刀將打來的流星錘猛地一拍。


    隻聽得“當”的一聲,流星錘閃電般飛了迴去,深嵌在卞喜麵門上。


    卞喜渾身一陣抽搐,鮮血直流。隨即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關羽見卞喜已畢命,一躍上了馬,便直奔後殿。


    後殿前,卞喜的隨從率人還在圍著車仗。


    卞喜的隨從聽了聽,前殿已無打鬥之聲,頓時麵露喜色,對圍車仗的將士說。


    “前殿已平靜,想必關羽已畢命。卞將軍又可倆美人了。”


    哮天一聽,吼了起來。


    “我家少爺天下無敵,你才畢命呢!”


    車中,甘、糜二人聽了,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顫抖起來。


    此時,前殿傳來了急急的馬蹄聲。


    卞喜的隨從與哮天都側耳靜聽起來。


    隨著馬蹄聲漸近,關羽飛馬而來,大聲怒吼。


    “大膽狂徒!還不快滾!”


    卞喜的隨從及包圍車仗的將卒見關羽提刀驅馬殺來,頓時驚惶而逃。


    哮天卻喜出望外,驚喜而唿。


    “少爺!”


    車內,甘、糜二人聽得哮天驚唿,大喜,急忙撩起車幔觀看。


    關羽沒去追趕敵軍,急忙飛身下馬,急步來到車前問。


    “嫂嫂可安好?”


    “我等尚好。”


    甘夫人在車內答。聽起來,她的聲音還有些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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