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四處靜靜的。


    屋外,一個黑影倏然一閃,便隱身暗處,兩眼四處觀察。


    不少房屋都靜靜的,隻有一間室內亮著燈。


    黑影見了,思忖起來。


    “關羽有夜讀習慣。亮燈屋內,莫非是他?”


    黑影悄悄靠近了亮燈之屋窗外,然後用食指去醮唾沫。


    醮著唾沫的手指,輕輕將亮燈之屋的窗戶紙浸穿了一個小洞。


    黑暗中,黑影透過窗戶小洞,向室內偷窺。


    室內,關羽在秉燭夜讀。


    他不知道背後的窗戶紙已浸出一個小洞,更沒有發現身後窗外有偷窺的眼睛,仍在聚精會神地讀著書。


    窗外,偷窺的黑影轉過身,眼中露出了喜色。


    “不錯,就是他!”


    黑影暗想著,貼近窗戶小聲叫起來。


    “關將軍!”


    關羽忽聞唿叫,舉頭機警四顧。


    “何人?”


    關羽也低聲問。


    “關將軍,是我。”


    黑影小聲答。


    關羽聽對方知自己是誰,應答之聲也無異樣,口氣才和緩了,又問。


    “汝乃何人?”


    “關將軍,門外不便說話,請容我進門。”


    關羽聽了,起身拔劍在手,仗劍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黑衣人。


    關羽警惕地上下打量他。


    黑衣人兩手空空,一幅村夫打扮。


    關羽將黑衣人讓進了門。


    黑衣人進門後,拜倒在地。


    “關將軍,我乃曹丞相信使,有密信要投劉使君。”


    關羽聽了,扶起黑衣人說。


    “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你既是曹公信使,何需半夜三更鬼祟而入?”


    黑衣人見問,趕緊說。


    “呂布盤查甚嚴,日不敢進,隻好夤夜潛入,驚擾將軍,萬望見諒!”


    黑衣人說完,脫下右腳靴子,用力撕開後跟,取出書信,呈給關羽。


    “此乃曹丞相密書,煩請將軍轉呈劉使君!”


    關羽接到曹操密書後,立即見了劉備。


    劉備看了曹操密信,便立即與關羽、張飛密商對策。


    “曹操約我共誅呂布,二位弟弟以為如何?”


    關羽見劉備神色猶豫,便開了口。


    “呂布最無信義,合當天誅地滅!兄長何必猶豫?”


    張飛也立即讚同關羽之言。


    “是啊。丁原、董卓,皆為呂布義父,又都為呂布所殺!此等弑父禽獸,我早就想殺他了!”


    劉備聽了二人之言,仍猶豫著,開口道。


    “呂布固然可惡,然危害漢室之首惡,乃是曹操。若我助曹滅呂,無益興漢大業呀!”


    張飛一聽,叫起來。


    “哥哥!那呂布連老子都殺,您還指望他顧念朝廷?”


    關羽聽張飛聲音太高,趕緊示意張飛小聲些。


    劉備雖然覺得關、張之言不無道理,卻仍然舉棋不定。


    信使派出後,曹操也一直不甚放心。


    郭嘉看出了曹操的心思,忍不住開了口。


    “丞相是擔心劉備不肯?”


    曹操聽了,點頭道。


    “正是。”


    程昱聽了,急忙開了口。


    “丞相,徐州本是陶謙臨終托咐與劉備的。今被呂布占去,劉備必然心有不甘。丞相約他共滅呂布,劉備正可報奪地之仇。豈有不從之理?”


    曹操聽了,仍不改憂色,說道。


    “汝等不知劉備。此人宅心仁厚,今寄居呂布之地,反讓他去殺呂布,我料他很難決斷。”


    郭嘉聽了,立刻又獻了一計。


    “丞相不必多慮。若劉備不從,我則聯呂滅劉。”


    曹操聽了,一下抬起頭,明顯心有所動。


    荀yu見曹操對“聯呂滅劉”之計動心,頓生憂慮。


    “丞相,呂布天下無敵,袁術欲娶呂布之女為媳,加之河北袁紹又為袁術胞兄,此三強若聯手,其勢大過丞相數倍!我自東南到正北,大半沃野盡在其包圍之中,於丞相極為不利呀!”


    荀yu之言,道出了曹操之憂慮。曹操立即開了口。


    “是啊。我明知此事甚難,仍聯手劉備,便是甚憂三強聯手坐大。”


    郭嘉聽了,卻頗不以為然。


    “丞相欲一統天下,彼等皆為當滅之人。滅呂、滅劉,隻有先後,本無區別。”


    曹操不能說郭嘉之言不對,但時下卻不宜。因此,他聽了仍猶豫不決。


    郭嘉見曹操仍難下決斷,又獻計說。


    “丞相不必多慮。我聯呂滅劉之後,便邀呂布慶功。慶功宴上,乘呂布無備,突然襲之,便可一舉而滅。”


    曹操聽了,又想了想,才點了點頭。


    劉備不知,也沒想到,曹操還想聯手呂布滅掉自己,此時,他仍在為是否答應曹操而猶豫不決。


    關羽和張飛看著他,二人都有些著急。


    猶豫中,劉備講出了自己的擔心。


    “我今寄居呂布之地,反而聯曹滅呂,天下會視我為不仁不義……”


    張飛聽到這裏,又想叫,卻忍住了,隻好壓低了聲音。


    “哥哥!徐州本是陶公臨終托附於您的,卻被呂布那三姓兒占了去!哥哥取迴徐州,怎是不仁不義了?”


    劉備聽了,搖了搖頭,仍難決斷。


    “不管怎麽說,我今寄居其地。寄人之地反害人之命,叫我如何做得?”


    此時,關羽正在思索。


    張飛見了,衝著關羽抱怨起來。


    “二哥!您倒是說話呀!”


    關羽沒管張飛之抱怨,而是對劉備開了口。


    “兄長,若曹操聯我不成,轉而聯呂滅我,如之奈何?”


    劉備尚未想到這一層。聽了關羽之言,不禁一驚。


    張飛也立即附和。


    “是啊。哥哥,曹賊可不是好東西,甚麽事都幹得出來!若真如此,則大事不妙啊!”


    劉備聽了,這才點了點頭說。


    “傳信使!答應曹操,共滅呂布。”


    關羽在院中練刀。他舞動青龍刀,唿唿生風。隨著舞動的加速,隻見一道道刀光倏然閃過,挾起一陣陣勁風;勁風唿嘯,連房上的瓦片都掀動了!


    十三四歲的哮天帶著黑衣人進來了。


    黑衣人耳聽風嘯,又見關羽在飛舞大刀,頓時驚訝不已。


    哮天似乎司空見慣,神色如常,小聲報告關羽。


    “少爺,丞相信使來了。”


    關羽收住刀。勁風漸止。關羽竟然氣不喘,汗不流,神色平靜如常。


    黑衣人驚喜異常,讚歎有加。


    “關將軍神功,在下見所未見!今日大長見識!敬佩之至!敬佩之至!”


    關羽聽了,淡淡一笑說。


    “練練刀而已,何足道哉?信使今來,不知何事?”


    黑衣人見關羽問,忙道。


    “關將軍,我將迴許都,特來告辭。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關羽聽了,又問。


    “信可收好了?”


    黑衣人提起了右腳,亮了亮靴子後跟。


    關羽見了,想了想說。


    “不成。你且脫下靴子,稍候片刻。”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脫下靴子,交給了關羽。


    黑衣人離去後,路遇陳宮等率人馬狩獵。他不想相遇被查,便隱入了林中。


    此時,陳宮帶著張遼等,正張弓搭箭,潛伏林中,準備伏擊獵物。


    遠處,人馬奔騰,人吼犬吠,正在往這邊驅趕獵物。


    突然,遠處灌木叢枝葉搖晃,明顯異動。


    張遼見了,以為獵物已到,驚喜地小聲叫陳宮。


    “先生快看!”


    陳宮順著張遼指向一看。


    灌木叢枝葉搖晃,顯然有甚麽大家夥在灌木叢中緩緩移動。


    陳宮滿臉喜色,小聲叫好。


    “好啊!適才隻獵到一些山雞野兔。這迴,總算趕來個大家夥!”


    陳宮說完,做了一個過去包抄的手勢,便與張遼分頭抱抄了過去。


    黑衣人藏身灌木叢中,聽人馬奔騰聲已近,便小心翼翼地往灌木叢深處退。


    退著退著,突然背後頂上了甚麽。他迴頭一看,一下驚呆了。


    張遼正用槍頂著他的背。


    陳宮正冷冷地盯著他。


    關羽登樓,遠眺敵情,發現城外大道上,陳宮、張遼率領人馬,正押著黑衣人走過,頓時吃了一驚。


    “不好!他們拿了信使!”


    關羽再細看,黑衣人確實被陳宮、張遼拿了,正走在大路上。關羽急忙轉身,立即去報劉備。


    “兄長!大事不好!”


    劉備聞報,頓時麵露驚疑。


    “何事不好?”


    關羽見問,忙說。


    “信使被陳宮拿去了!”


    劉備聞報,大驚道。


    “啊?若是呂布知我助曹滅他,如何是好?”


    此時,呂布還不知拿到了黑衣人,正在後花廳享樂。


    笙歌悠揚,舞姿蹁躚中,呂布神情大悅,一邊飲酒,一邊欣賞貂禪曼妙的舞姿。


    陳宮匆匆進來,欣喜而報。


    “大將軍,拿到一個奸細!”


    呂布聞報,也很高興。


    “現在何處?”


    “已押進大堂。”


    呂布立即起身而行。


    呂布來到大堂,黑衣人正跪在地上,低著頭誰也不看。


    呂布就位坐了,怒容滿麵地盯著黑衣人。


    “說!你是何人?”


    陳宮、張遼、陳登等也一齊看著黑衣人。


    黑衣人抬起頭,麵色驚恐。


    “我、我是村夫。”


    呂布聽了,冷冷一笑,更見殺氣。


    “村夫?那你為何躲到林中?”


    黑衣人仍麵帶懼色,囁噓而言。


    “草民、草民見來了大隊人馬,心中害怕,便躲了進去。”


    呂布聽了,一時沒了言語。


    陳宮見了,急忙開了口。


    “你不走大路,而竄於林中,分明是奸細!”


    黑衣人一聽,驚恐地連連擺手辯解。


    “不不不!我、我不是奸細!”


    陳宮聽了,緊盯著黑衣人問。


    “你不是奸細?”


    “不是!”


    “果真不是?”


    “果真不是!”


    陳宮這時冷冷一笑,突然大叫。


    “與我搜!”


    幾個左右立即聞聲上前,迅速將黑衣人從頭到腳搜了一遍。搜身人甚麽也沒搜著,對陳宮搖了搖頭。


    陳宮見了,大怒道。


    “剝光他衣褲,搜!”


    黑衣人的衣褲被一件一件地扔在地上。搜身人仍然甚麽也沒搜著,又搖頭。


    陳宮見了,頗為氣惱,揮著手叫。


    “把有折縫的地方都剪開,再搜!”


    搜身人把衣領、門襟、下擺、褲腳等有折縫的地方都剪開了,還是甚麽都沒搜著,搜身人再搖頭。


    黑衣人赤身蹲在一邊,不動聲色。


    陳宮見了,反而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黑衣人叫起來。


    “把他的靴子脫了,又搜!”


    搜身人把黑衣人的靴子脫下,裏裏外外搜了,甚麽也沒搜出,隻染了一手腳臭。搜身人抽了抽鼻子,表示臭不可聞,同時搖頭不止。


    這時,一直不作聲的呂布,已經一臉狐疑,頗不耐煩。


    陳宮見呂布已不耐煩,也有些急了,又叫道。


    “把他的靴底撕開,搜!”


    黑衣人一聽,慌忙叫起來。


    “哎哎哎!撕不得!撕不得呀!”


    呂布見黑衣人著慌大叫,神情一震,心中暗想。


    “彼如此慌張,必有蹊蹺!”


    陳宮見黑衣人著慌大叫,也以為此番定能搜出東西,得意地一笑道。


    “此番定能搜出密信,看你如何抵賴?”


    一直在一旁靜觀的陳登,隻眉頭跳了一下,仍未露聲色。


    陳宮十分得意,高聲下令。


    “撕開!搜!”


    搜身人用力撕著靴底。


    黑衣人暗暗吐了口氣,心中暗想。


    “好險啦!若非關公神算,我命休矣!”


    搜身人撕開兩隻靴底,還是甚麽都沒有。搜身人連連搖頭。


    陳宮見了,一時怔住了。


    呂布的神色已由失望而轉厭煩。


    黑衣人此時卻故意痛心疾首地叫起來。


    “唉!我家人剛做的新靴,撕了多可惜呀!”


    陳宮沒管黑衣人的痛惜,又叫起來。


    “把他的頭冠卸了,搜頭發內!”


    搜身人又卸了黑衣人頭冠,搜頭發內。


    搜身人搜下來,除了手上有幾根斷發,別的什麽也沒有。搜身人不再搖頭,而是攤著雙手望著陳宮。


    地上,扔著剪爛的衣褲。


    靴子扔在一旁。靴底已被撕開。


    頭冠也被扔在地上。


    黑衣人頭發披散,全身赤.裸地蹲在地上。


    此時,呂布已一臉怒容。


    陳登仍然不露聲色。


    陳宮托著下巴沉思。


    “難道他真的是村夫?”


    得知信使被拿,劉備、關羽都麵露焦慮。


    張飛卻很不以為然,叫道。


    “嗨!遲早要打那三姓兒。他拿了信使又怎樣?”


    關羽聽了,當即開口駁了張飛。


    “我軍無備,曹軍未來,你道怎樣?”


    張飛一聽,愣了。


    劉備也一時無計,三人陷入了沉默中。


    沉默中,關羽歎了口氣。


    “唉!事到如今,隻望我藏的書信能平安無事了。”


    劉備一聽,露出了一絲希望之色。


    “你把書信藏於何處了?”


    張飛聽了,也頓時生出一線希望。


    “二哥是如何藏的?”


    關羽聽問,便講起了藏書信之事:


    關羽從屋內出來,手中拿著一支銅簪。他把一段紙條放進銅簪中,然後將簪頭插上,用指一捏之後,遞給了黑衣人。


    黑衣人接過,拔了拔,簪頭沒動;黑衣人再用力拔,簪頭還是紋絲不動!


    黑衣人分明看見關羽僅用兩指捏了捏,沒想到自己竟拔不動,又不禁讚歎起來。


    “關將軍足智多謀,更兼天生神力,敬佩!敬佩!”


    關羽捋髯微笑,神情輕鬆地對黑衣人說。


    “陳宮詭計多端,如此,或可平安無事。”


    聽關羽講了藏書信之事,張飛笑了起來。


    “二哥如此一藏,那陳宮斷難搜出!”


    劉備也有了些信心,說道。


    “二弟頗費心機,但願書信不失!不過,既然信使已被呂布拿去,我等便不可心存僥幸。再說,那呂布身邊的陳宮,陰狠狡詐,詭計多端,早已容不下我。有信使之事,正是尋恤之機。我等當倍加提防才是。”


    關羽、張飛聽了,都默默點起了頭。


    此時,黑衣人已將剪爛的衣服和撕爛的靴子穿上了,正在戴頭冠。


    陳宮麵色陰沉,一直盯著黑衣人。


    呂布恨恨地瞪了陳宮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呂布的不滿,使陳宮大為惱火。他低頭踱著,眉頭緊鎖,惱恨得咬牙切齒。


    黑衣人穿戴停當,便向門口走去。


    陳宮突然停步,叫住黑衣人。


    “站住!”


    黑衣人停住了。眼中掠過一絲驚異。


    陳宮走到黑衣人麵前,雙眼盯著他。


    “你,是村夫嗎?”


    黑衣人聽了,頗覺奇怪地看著陳宮說。


    “是啊。”


    “你臨危不亂,不像村夫!”


    黑衣人聽了陳宮之言,苦笑了一下說。


    “大人,村夫本就活得賤;如今又兵荒馬亂,隨時都有危險,還有甚麽亂不亂的?”


    陳宮聽了,以為抓到了口實,立即逼問。


    “既然不懼危險,你為何要躲入林中?”


    黑衣人聽了,大咧咧地一笑。


    “嗨,俗話不是說嗎?惹不起,躲得起。我能躲則躲呀。唉!沒想到,躲也躲不掉,算我倒黴!”


    陳宮聽了,一時無語,頓了片刻,才又叫道。


    “你伶牙俐齒,也不像村夫!”


    黑衣人聽了,又苦笑起來。


    “大人真會說笑話!村夫就該笨嘴拙舌?村夫就該形象猥瑣?村夫就該蔫頭耷腦?”


    陳宮一時語塞,隻好任黑衣人向大門口走去。


    黑衣人將出大門時,低頭沉思的陳宮突然抬起頭,看見黑衣人將出大門口,立即高聲叫起來。


    “村夫站住!”


    本已邁步要出大門的黑衣人,聞聲一驚,不由自主地立在那裏。


    一直靜觀不語的陳登,這時開了口。


    “待我將他拿迴來!”


    陳登說了一句,立即大步向村夫走去。


    陳登快近黑衣人身邊時,悄聲吐了兩個字。


    “小心!”


    黑衣人疑心是計,未予理睬。


    陳登又小聲開了口。


    “銅簪可是空的?”


    黑衣人一怔!


    陳登卻推了黑衣人一把,大吼一聲。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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