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吉雲埠主


    湖麵卷起風浪,天幕之上陰雲密布,雨水滴滴而下。


    “風浪越大,魚越貴,今個好收成啊。”


    張順從水下冒出頭來,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泅水至蘆葦蕩中,一下跳上還在原處的烏篷船上,懷中抱著數條大魚。


    張順又潛入水中數次,空手抓魚,直到足夠一大竹簍時,才沒再潛水。


    站到甲板上,擦幹身子後,在船艙之中翻找出來一件衣物穿上。


    此時已至春季,天氣迴暖,在加張順身子骨足夠硬朗,縱是淋著雨,其實也沒感受多少冷意。


    平時待在水中,張順隻下身穿一件卷著褲管的褲子來遮羞外,至於上身,則是裸露著,露出一身白肉。


    紅鼻剪刀或者鱷將軍化形後,身上披有鱗甲,關鍵部位不知是沒有還是遮掩去了,反正沒瞧見就是了。


    張順對這一個奇形怪狀,一個魁梧高大的水妖,也沒多少探究的心思。


    穿上衣服後,張順上下打量一番。


    這身是舊衣,不過他對穿著並不在乎,倒沒覺有甚麽,隻是這材質差了些,容易破損,頗為煩人。


    ‘迴頭得買來些上等貨。’


    穿上衣後,張順又在外麵罩上一襲蓑衣鬥笠,這才撐起來船,趁著這下午時分,朝著吉雲埠口而去。


    今日撐船全憑自己,蝦兵蟹將蘆頭觸手穿過暗流水域,前往了煙雲埠收攬手下去了。


    長得鐵塔一般的鱷將軍,將被派往了野澤深處。


    張順離開時,老龜正向它言說了深水中的情形。


    ‘那條老鱷看著五大三粗的,實則心思頗細,在水底詢問老龜深水情況時,方方麵麵,問了不少。


    這還在隻是它化形不久的結果,往後隨著經驗累積,思慮應當會更為周全?’


    鱷將軍本身實力不小,在張順數次精血喂養之下,靈智更是大開,如今雖隻化妖,但戰力絕不容小覷。


    先前鱷將軍上貢來的那枚護心鱗,張順又賜予了它。


    老龜見多識廣,並且親身體會過鱷將軍護心鱗的束敵之能,知道鱗甲用法,需用內力或者靈力激發。


    鱷將軍到達化境,雖沒靈力法力,但因是其身長之物,而且化妖之後有著如人類內力的氣血,所以並不耽誤施展。


    化妖之後,妖物能夠施展出來天賦神通,仰仗的即是肉身氣血,而非靈力。


    鱷將軍先前用出了護心鱗,還未徹底長出,據它所說,護心鱗長出三五日,小荷才露尖尖角,即能使用,但威效不大,半月至一月能夠徹底長出,那時威力才會達到巔峰。


    張順身披蓑衣,頭戴鬥笠,雙手搖槳。


    ‘手底下的人馬還是太少了,分派出去後,連個幫我扛船的隨從都沒了。’


    將至埠口時,能見水麵上來往的漁船,比於數日前,多了很多。


    大鯊數日不曾露麵,儼然妖患已消的局麵了。


    野澤深處的大妖捕食幾日,透了透風,在吉雲埠待膩了,想必是該迴去歇息了?


    張順將船停入泊位,拎著竹簍上岸,一名小吏過來,滿臉不耐煩,喝叱一聲,“入埠費四文!”


    這小吏乃是新人,不認得張順。


    已準備好被宰一刀的張順聽到聲音,愣了愣,旋即拿出錢來,應付過去。


    ‘奶奶的,這小吏怎麽跟個火藥桶似的?


    這吉雲埠小吏換了一輪,治標不治本啊。


    若要將牛狗蛋料理了,興許又會派來另外一人,歸根結底,還是頭上那皇帝出了問題啊。’


    ‘話說,幾日不見,這吉雲埠的牛狗蛋轉了性子,居然沒再盤剝一番?’


    張順沒走幾步遠,看到站在泊位前向下俯視的向墨扈從。


    “叔,今天下著雨,你怎站在這兒?”


    張順不知這中年人姓甚名誰,反正認得這張臉,張口喊叔,準沒錯。


    中年扈從並未因張順甚麽身份而小覷,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張公子。”


    向墨少爺性情中人,與擅長為人的張順相處頗好。


    張公子若想得來官位,一句話的事,可人家沒有,而是誌不在官場,這等棄權位於糞土之人,定是有本事的。


    中年扈從繼而責怪道:“我家少爺不讓公子這兩日下水捕魚,公子怎今日還從湖上來?若是缺少金銀,不夠開銷,隻管向我家少爺索要便是。”


    張順嘿嘿一笑,“野澤這一畝三分地,我等漁夫清楚得很。哪會碰上甚麽大鯊?


    倒是你,不會是向師兄差你來堵我罷?”


    中年扈從搖搖頭,小聲道:“是我家少爺讓我過來,盯著這幫小吏。


    眼下大鯊作亂,這些小吏非但不去削減入埠費,反而增加,吃相實在難看。”


    他喟歎一聲道:“前日這牛狗蛋宴請郡守和我家少爺,酒過三巡之際,牛狗蛋拿出金銀,企圖賄賂,讓他們對吉雲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位郡守大人,已然答應,可我家少爺沒忍住,當場翻了臉,說了些難聽的話……


    縱是少爺頭山有趙師當靠山,可這般得罪同僚,也非好事啊。”


    張順問道:“我看湖麵船隻多了起來,莫非已除了大鯊妖?師兄以及眾多拳館鏢局的武師都迴城了?”


    “這幾日大鯊都不曾露麵,今日又是這般天氣,許多武師猜測靖平司雖全軍覆沒,卻重傷了大妖,所以妖患已除,便迴城去了。”扈從麵露譏諷,“一幫子人浩浩蕩蕩而來,結果卻連妖怪影子都沒瞧見,當真是笑話。”


    “而我家少爺麽,還未離去。”


    張順問道:“如今師兄住在何處?晚間去瞧瞧。”


    扈從說了個住址後,張順告辭離去,來到魚市,在最好的位置放下魚簍後,委托一名漁夫販賣。


    張順如今身份可非尋常漁夫所能比擬,拜托一人到自己攤位前販賣,漁夫爭搶著幹。


    出了魚市後,一路來到向墨暫居房舍。


    數次接觸之下,張順對向墨好感當真不小,每次皆是關心與照顧,還邀請他前往城中當官來著。


    張順頭上戴著鬥笠,踩著泥濘的巷路,到了小宅,叩開門,走了進去。


    向墨笑著起身相迎,“師弟,伱怎麽來了。”


    “數日沒來見師兄,此次特來拜見。”


    “如此甚好,外麵還在下雨,師弟且先進屋中來。


    上次你我沒能一起飲酒,此次定然與你一醉方休不可。”


    向墨說罷,對另外一名隨從吩咐道:“去打些酒來。”


    張順脫下鬥笠蓑衣,落座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師兄,埠口鯊妖不再現身,此間算是事了,不知你何時迴城?”


    向墨思索片刻,“就這兩日罷。


    待我處理了吉雲埠諸事,再折返城中。


    埠口這群小吏,簡直不當人子,所收繳的入埠費,竟將近二十文!


    一斤米才幾文錢?”


    “遲早我要將那譚郡守為首這群人統統拉下馬!”


    “此事不提也罷。


    師弟,先前見你一麵後,我給京城的老師寄了一封信,今日得來了老師一封迴信。


    信中提到了你,讓我給予你幾本書,督促督促你的功課。


    還要我好生照顧你,以免受了幫派或者官吏的欺負……”


    說起來,張順自從認了字後,主要閱讀的書籍為史類,了解此世,非得從曆史著手,至於其他,他還真很少涉及。


    張順聽著向墨絮絮叨叨地說著信中的叮囑,笑了笑。


    來到此世,趙問趙師對他當真關照極多,體會到了溫情。


    有此醇厚長輩,是他張順的幸運。


    向墨說罷,瞧著出神的張順,“師弟,既然你不願來城中任職,便在這吉雲埠當個一官半職如何?


    我看那吉雲埠埠主,就是一個極不錯的位置。


    吉雲埠埠主不入品級,剛好合適。”


    張順思索一會兒,決定答應下來。


    一來是實力該精進,地位該提升了,二來是看不慣吉雲埠這群小吏的嘴臉。


    當然,他會找來黃幺管理吉雲埠,具體事務,他不插手。


    權力與修行兩者哪個重要,張順一清二楚,丟了西瓜撿芝麻的蠢事,他可不幹。


    “多謝師兄抬愛,師弟願領此職。”


    向墨眉宇一喜,“師弟想通了?”


    “我已正式踏入武師境界,而且那牛狗蛋我看著確實不太順眼了些……”


    向墨哈哈一笑,“我已尋到牛狗蛋罪證,很快就能將他攆下馬來,屆時師弟上任即可。”


    “壓不進大牢?”


    向墨收斂笑容,無奈道:“這算是相互之間的妥協。”


    張順摩挲下巴,心中思忖,待牛狗蛋下任後,直接做掉,收攏過來其錢財。


    向墨一掃陰鬱,笑著問道:“師弟,你正式邁入武師?那為兄可要恭喜了。”


    張順謙遜道:“僥幸而已。”


    言談之中,隨從買來了酒水以及打包有飯菜。


    向墨招唿著張順,“師弟,今日不醉不歸!”


    ————


    野澤城中,郡守府。


    譚波鴻坐在上首,身側坐著幾位老者,乃是野澤本地豪閥。


    “那位向大人果真這般不識抬舉,竟當場拂了你的麵?”


    肥頭大耳的譚波鴻森森冷笑,“可不是。”


    “向墨那一黨如今當權不假,可這不是他們的地盤,而是郡守以及坐在此地的諸位的。


    既然不能買通,那就殺了罷。


    反正如今妖患不小,吉雲埠眼下魚龍混雜……”


    “派誰去?”


    “當然是流竄野澤郡數地的江洋大盜了。”


    外人並不知曉,所謂流竄野澤郡內,遭受通緝的江洋大盜,實際上不過是他們手中工具,專殺不服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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