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館之中,學徒之間相互切磋,合規合矩,底下私鬥,才會明令禁止。


    馬強視線望去,瞧見張順,麵露輕蔑。


    一個才來拳館不足一個月的家夥,張口就來,敢和他切磋比試?


    他錘煉氣血偷奸耍滑不假,可自小就是在巷子打架鬥毆的狠角色,可不是柳如煙那隻會繡花的娘們。


    張順一股酒意過來,馬強就猜出今日進門時幾人說話被聽了去,可聽過去又如何?


    他們壓根沒將這漁民出身的小子放在眼中。


    林平拍了拍肩,“老馬,人都來決鬥了,你不答應下來,實在說不過去,教訓教訓,別把人打殘了。”


    “要不往後還如何捕魚?”


    “什麽話,人是來習武的學徒!”


    “……”


    馬強似笑非笑,不屑道:“順子,不去和嬌滴滴妖嬈嬈,弱不經風的柳師妹切磋,改成和我比鬥了?”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玩玩!”


    張順嘴角掛笑,對林平等人的嘲諷仿佛置若罔聞。


    兩人站定後,四周正在庭院校場習武的學徒紛紛頓下動作,移目望來。


    馬強、林平這夥人乃是拳館之中家境最為優渥的一撮人,不缺補藥肉類滋養,錘煉氣血比他人少一半苦功夫,卻反而能進境更快,並且因調皮搗蛋,屢次受大師兄訓斥。


    因此學徒大多認識。


    班級裏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要麽是成績極好,要麽就是愛出風頭、調皮搗蛋的頑劣孩子了。


    “馬強身高體壯,習武甚久,而且隔三差五有爹娘送來的補藥肉食,張順以與他相比,個頭更矮,身材更瘦,沒吃過甚麽補藥之類的,怎麽可能打得過?”


    張順先聲奪人,微微躬身,邁動雙腿,迅速前衝,同時右臂迴肘,將近人時,一拳轟去!


    馬強腳下騰挪,起身一躍,躲過淩厲的一拳,爾後探出雙手,一把抓住張順手臂,使勁一扯,借力要把人甩倒。


    若非張順前衝時身子壓得低,馬強拽來時,能從下路直攻入腹心之處。


    張順左手牽來,反手一扣,拽著馬強,並抬起一腿,照著其側腹掃去!


    馬強微微一怔,急忙鬆開一手,迴臂格擋,護住身體。


    鄭家拳館,咱們學得都是拳頭,師兄弟們廝殺,用的多是上肢,你小子不講武德,玩起來了腿!


    這點就冤枉了張順,早在先前,鄭師就曾對眾多學徒弟子說過,比鬥之時,不要隻傻乎乎地用拳頭打,而是要學會動用渾身上下各處的力量,隻是眾多學徒學拳打拳,沒那意識罷了。


    迴手終究是晚了,張順一個鞭腿打中側腹,馬強吃痛,整個人甩了出去,好在沒跌倒。


    馬強捂著側腹,瞪大雙目,神情憤怒,大吼一聲,前跨一步,一拳裹挾著勁風直撲張順麵門。


    張順身子微下蹲,重心下移,在搬石磨礪氣血走樁當中,就有這沉心靜體,雙腳紮根於地,如樹木挺立之姿的一式。


    他身子一擰,從下往上蓄力,不躲不閃,一拳與馬強對轟過去。


    張順終究是習武日短,氣力不足,甫一接觸,便落入下風,腳下一鬆,被逼得噔噔後退兩步。


    最後一步使勁一踩地麵,張順抑住身子,再次前衝,高高舉起一拳。


    來得好!


    馬強右臂一起,正要仗著氣力再來一下,誰知張順那一拳攻到了一半時,收了迴去,轉而另外一拳從下路襲向了馬強心口。


    高高舉起的一拳,隻是虛張聲勢,真正的殺招,是底下這左拳!


    一拳中招,馬強胸口一痛,強忍著痛楚,架起雙臂格擋,心中憋屈不已。


    剛剛那一腳如此,這一拳同樣如此。


    兩個出其不意,馬強空有一身氣力,卻隻在拳頭對壘那招上占了一點便宜而已。


    張順一拳唿嘯而至,打在馬強雙臂上,一拳沒法怕破開,那就再來一拳、兩拳、十拳百拳!


    拳頭如同雨點般落下,馬強久守必敗,終於在第五拳時,一雙手臂再也支撐不住,散了開來。


    頓時,中門大開!


    張順步步緊逼,拳骨通紅的拳頭片刻不停,轟砸在馬強身上。


    一拳,馬強頻頻後退,麵露苦色。


    兩拳,跌倒在地,呻吟一聲。


    四周寂靜無聲,學徒盯著張順走進,俯下身子,蹲在地上,左手按住,右手下砸。


    咚、咚、咚!


    聲音沉悶,整座庭院之內,隻有拳頭捶打之聲。


    又是一拳落下,馬強口中咳出鮮血,大聲求饒。


    大師兄疾步過來,走上前去,攔下張順,沉聲道:“順子,不能再打了。”


    學徒之間,相互切磋,傷勢在所難免,可不能把人打廢打殘,不可把人打死啊。


    張順最後一拳沒有落下,站起身來,喘著粗氣,俯視馬強,自言自語道:“算你命好,在拳館不敢輕易下狠手,否則今日至少廢掉哪條胳膊哪條腿不可。”


    張順扭轉過頭,撣了撣衣,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大師兄,我有分寸,馬師兄沒啥事兒。”


    大師兄對這勉強能算膏腴子弟的馬強本就沒甚麽好感,瞧見馬強攀爬起身,動作還算麻利,象征性地訓斥兩句:


    “同門之間相互切磋,力求點到為止,打傷打殘,不隻要踢出師門,還要賠付足夠令人滿意的醫藥費用……


    今天張順、馬強兩人廝殺,打出了肝火,念在先前未曾聲明,權且不對兩人做出懲罰,但有下次,定罰不饒!”


    馬強急忙過來,嘶啞著嗓子向祖大同哭訴道:“大師兄,張順剛剛對我下的是死手,我都吐了血……”


    祖大同皺了皺眉,“馬師弟,咱們拳館是講規矩的地方,若你果真有了傷勢,該罰的我一定罰。


    可因技不如人,為人所敗而心懷怨恨,那就是我們習武之人所恥的事情了。”


    祖大同來得快,沒打幾拳,馬強眼下渾身疼痛如同散架不假,修養些日子,便能康複,確實沒啥大礙,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氣,情急之下,馬強嚷嚷道:


    “我爹是城中捕快,大師兄……”


    不容說完,祖大同一腳踹開馬強,“媽的,真當我鄭家拳館是吃稀飯的?”


    祖大同一轉身,一瞥張順,朗聲道:“師傅內勁巔峰高手,雖不曾達到化境,可在城中也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


    在拳館學徒期間,諸位師弟師妹,不必擔憂有甚麽宵小惹事兒!”


    林平出來當和事佬,“大師兄,馬強不識抬舉,你就別和他一般見識。


    剛剛張順兄弟那兩拳打在了頭上,想必因此頭腦迷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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