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是個聰明人,要不然也做不到小刀會後勤部長的位置。


    胡一刀沉吟道:“你先在這裏守著,我出去一趟。”


    謝府。


    方正還沒起床,他忙活到淩晨五點多,啟明星高高的掛在天上,他才感覺到疲累。


    謝小刀的床鋪他是不屑去睡得。


    一想起昨天夜裏看到的,他就一陣惡心。


    他當晚就睡在客房,苗人鳳則睡在暖閣裏。


    其實武功練到三流高手往上,就可以用打坐代替平躺。


    隻是方正躺了二十多年,你現在讓他去打坐,去冥想,顯然不現實,相比於坐著,方正更喜歡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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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正最終還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踏馬的,老子不是讓客筆在門口守著嗎?他這個代理管家是不是不想轉正了!”


    方正罵罵咧咧走了出來。


    初春的陽光並不刺眼,卻還是讓方正眯了眯眼睛。


    榮登謝府代理管家的客筆忙遞來一身新衣服,“郭公子,這是小的給您準備的。”


    方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沾染鮮血,但那股輕微的血腥味還是讓人不舒服。


    “有心了。”


    方正接過衣服,就準備換上,客筆朝身後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還愣著幹什麽,快給郭公子更衣。”


    一大早上,大夫人沈蓉魚就把客筆給叫了過去。


    方正給大管家陳正月難堪的事情,根本不是什麽機密,早就隨著下人的閑言碎語傳到了內宅。


    沈蓉魚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婦道人家,有多大的權勢,都得依靠男人。


    雖然不知道謝小刀為何將全部身家托付給方正,但從他跟陳正月交鋒來看,不是個好相與的。


    自己務必要跟他打好關係。


    這兩個丫鬟就是沈蓉魚送給方正的見麵禮,理由是方正一個大男人,起居飲食總不好讓男人服侍。


    方正也沒推脫,這兩個丫鬟容貌姣好,皮膚雖然不如秋筠那麽白皙,但也是遼東少有的貨色了。


    她們的手掌細嫩,沒有李翠花常年幹活磨出的老繭,比起破落人家的小姐還要強上幾分。


    “你們叫什麽名字?”


    胸前稍大的丫鬟福身道:“奴婢春月,這是奴婢的妹妹夏花,我們兩個都是自幼跟著大太太,沒有名字。”


    方正聞言,點點頭。


    這些女孩都是苦命人,家裏肯定是窮的當褲子,才把這樣乖的一對雙胞胎賣給別人。


    不過這也說不上是壞事,說不定繼續呆在原生家庭,就會餓死,或者被換給別人吃了。


    大災之年,易子而食,並不是什麽稀奇事情。


    等方正穿好衣服,洗了一把臉,這才精神了許多。


    客筆因說:“外麵來了一個姓胡的莽漢,長得跟鍾馗一般,說是大人的朋友。”


    胡一刀?


    他怎麽來的這麽早,難道沒有去接手小刀會的產業?


    方正帶著客筆就往前院走,“那人是我的兄弟,以後他來了,不必通傳,直接帶過來。”


    胡一刀隔著老遠就聽到方正說話,頓覺一股暖流從心間流過。


    “老胡,事情辦完了?”


    方正揮了揮手,把還想賴著不走的客筆給趕走了。


    胡一刀壓低聲音道:“要不還是換個地方說話,這裏可是他的地盤。”


    方正卻搖搖頭:“老胡,這你就不懂了吧,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全盤接手他的產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胡一刀拱了拱手道:“兄弟藝高人膽大,佩服,佩服。”


    “可是謝小刀這個人該怎麽處理?”


    “老胡,你就這麽著急處理他?”


    胡一刀沉聲道:“這個人手眼通天,在這裏呆的時間越長,越是能察覺出這個人的厲害。如果不是這次出其不意,恐怕想要搞掉他,並非易事。”


    “未免夜長夢多,咱們還是速戰速決。”


    方正歎道:“老胡你說的沒錯,這小子的確是個人才,可惜他惹到了我,這次算他倒黴,你安排幾個人,把他藏銀子的地方都給審出來。”


    “對了,小刀會的倉庫你接管了沒有?”


    胡一刀一聽,使勁拍了拍大腿!


    “他娘的,光顧著接收城防,把這事給忘了。”


    “對了,這小子還在城裏收商稅,你猜猜,收了多少銀子?”


    方正盲猜一句,胡一刀搖搖頭,神秘一笑,伸出了五個手指頭:“五百兩!還有十五家沒有來,如果亂七八糟的加起來,總計每月要收三千兩銀子。”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胡一刀笑道:“都是那個糧台許大茂說的,要我說,這老小子也是個人才,每筆賬隻要經他的手,都記得清清楚楚。”


    “看來沒殺他,還真是個正確選擇。”


    “咱們的兄弟傷亡多少?”


    胡一刀聞言一滯,歎道:“傷了二十七個,死了十個,都是在圍攻賭場的時候死的。賭場裏有不少小刀會的打手,那些人武功高,而且出手毒辣,專門照著人的死穴打。”


    方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人死不能複生,給陣亡的兄弟多發點撫恤金,贍養他們的父母。”


    胡一刀的這支隊伍,都是他的嫡係,損失一個都讓他肉疼不已,這一下死了十個,相當於二十分之一了。


    “小刀會的其他人怎麽辦?”


    胡一刀又拋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這些人還被關在大牢裏,我那些軍戶,人手不夠用啊。”


    “更關鍵的是,這些小刀會的成員也是有家人的,他們一大早就到小刀會的總部來鬧,被我給搪塞迴去了。”


    方正撓了撓頭,光顧著吃肉,忘記了挨打。


    昨夜被伏擊的小刀會成員,有一多半都被殺了,剩下的那些人,則關在了小刀會的地牢裏麵。


    如今已是人滿為患。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方正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眼下的大明已經有了資本主義的萌芽,但是根本沒有形成規模,而且這棵小萌芽,也隻存在於遙遠的江南。


    在遼東?


    對不起,這裏是封建君主專製,隻有封建,沒有人權。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封建老爺服務,就連那些商行,也是因為他們的背後,有各大地方的商號,而這些商號,又跟地方或者京師裏麵的官老爺有勾結。


    大明是官商一體,官員是商人在朝廷的喉舌,商人是官員斂財的工具。


    所以小刀會在斜烈站擁有絕對的話語權,而這些商號全都要仰仗小刀會的鼻息生存。


    沒辦法,誰讓斜烈站這個地方是除了鳳凰城外,遼東東部的中轉站,幾乎所有的貨物都要經斜烈站轉發。


    這裏充斥著女真、高麗,甚至還有蒙古部落的人存在。


    大家在這裏各取所取,斜烈站東麵的碼頭光是勞工就有一千多號人,養活了整個斜烈站。


    而斜烈站本地的居民,也能做些小生意養活自己。


    這樣的一塊大肥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胡一刀真的想立馬卷銀子跑路。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


    “或許咱們真的應該轉變思路。”


    方正狠狠一跺腳,“老胡,今天晚上酉時,你來找我。”


    胡一刀腦子裏還在迴想著方正說的那句: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


    “我艸,兄弟,你這水平可以啊,說出來的話,我都要想好半天。”


    ??


    方正發覺他沒有跟上自己的節奏:“老胡,走,去看看小刀給咱留下了多大的家業。”


    一聽方正這話,胡一刀也興奮起來。


    大家打了這麽長時間,為的不就是發財嘛!


    “要不要多叫幾個弟兄?”


    方正沒好氣道:“叫那麽多人幹嘛?分錢啊?”


    胡一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就是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方正高舉雙手:“真是被你的天真打敗了,老胡,你這個人就一個缺點,太實誠,尤其是對手下人太實誠。”


    “缺點?實誠不應該是一個優良的品質嗎?”


    胡一刀不解了,這麽美好的一個詞,怎麽到了方正嘴裏就成了缺點。


    “錯,大錯特錯!如果你隻是一個小隊長,這樣做自然沒錯,手下的兄弟們還會記得你的好。但是現在你手底下有三百多號人,以後還可能更多。”


    “正所謂人一上一百,形形色色。你分配這些財物,是按照什麽來分?”


    胡一刀本來想說:“當然是按軍功。”可轉念一想,哪裏來的軍功?


    自己這算是私人行動,賞罰多少,都由自己做主。


    “你看,你也看出了問題所在,如果咱們是打著朝廷的名義,打下了斜烈站,那這些財物根本輪不到咱們來支配,不論上頭賞罰怎麽樣,最後戰士們都怪不到我們頭上。”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斜烈站是咱們兄弟倆打下來的,這些戰利品都是你我說了算。這個時候分配戰利品,隻會引發弟兄們的不滿。”


    “不患寡而患不均,更何況小刀會的財富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個天文數字,這麽巨量的財富擺在他們麵前,你能保證所有人還能保持本心?”


    “如果有一個人心生不滿,背叛、出賣都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


    胡一刀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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