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落日城早晚溫度十分舒適,但在上午十點到下午三點這段時間裏,由於太陽光照較為強烈的原因,相對早晚來說溫度會高很多。


    謝維早上出門之前取下了身上的防寒道具,但依舊穿著帕拉索款式的法師袍,隻是法師袍裏原本用來保暖的羊絨衫和獸皮夾襖替換成了一件絲質的打底襯衫。


    換下冬裝後謝維的身形看起來更單薄了,蹲在角落裏小小一個。


    達岡比都不好意思坐在他的肩膀上,時不時地就會在空中飄一會兒。


    明明知道自己沒有重量,但達岡比還是擔心小魔法師會被他壓壞了。


    馴獸師離開後,謝維又重新靠近了關著帕拉索人的鐵籠。


    鬥獸場的後院放著幾十個籠子,裏麵關著許多奴隸,不同的人種會關在同一個籠子裏,所以很好區分。


    謝維跟著馴獸師過來的時候有看見另一個放著魔獸籠子的院子,魔獸的數量比奴隸少,隻有十幾個籠子。


    不過總的來說,帕拉索人比其他人種奴隸的數量和魔獸數量都少,屬於比較稀有的奴隸,以前在奴隸市場上基本見不到帕拉索人,這兩年能見到,但數量也很少。


    可就是在這種數量稀少的情況下,帕拉索人也沒有得到多少優待,因為帕拉索人是所有奴隸中能夠存活時間最長的,也是承受能力最高的,就算是死亡也都是拚盡全力後戰死在鬥獸場上,幾乎沒有帕拉索人會因為無法忍受殘酷的折磨而自殺。


    這個時候的奴隸契約還沒有辦法完全阻止奴隸自殺,它隻能通過禁製讓想要自殺的奴隸產生極端的疼痛,隻要奴隸克服了對疼痛的畏懼,就可以自殺。


    所以時常會有奴隸在極端絕望的情況下選擇永遠的解脫。


    薩爾曾經和謝維說過,帕拉索人的求生欲很強,除了幼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大部分帕拉索人都不會試圖自殺。


    因為少年和成年的帕拉索人堅信著,隻要活著,總有一天可以迴到雪原。死亡後魂靈會留在原地,魂靈找不到迴家的路,族人也沒有辦法將他們的魂靈帶迴極北領地,所以他們會拚盡全力地活著。


    隻有活著,他們才能迴家。


    而幼崽們由於年齡太小,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都是非常脆弱的,當痛苦累積到一定程度後,他們便會開始渴望死亡和解脫。


    因此當年那些被擄走的孩子們,8歲以下的,隻有薩爾一個人活了下來,並且迴到了極北領地。


    “達岡比,我需要完成的試煉究竟是什麽呢?我什麽都做不了,不是麽?”


    謝維看不清楚被帕拉索人圍在中間的幼崽長什麽樣,隻知道大家都想讓這孩子活著,並且竭盡所能地在保護他。


    “……”


    達岡比不知道怎麽迴答謝維的問題,他這次依舊選擇了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畏懼帕拉索人的力量,帕拉索人的奴隸契約是黑色的圖騰,並且環繞在頸部。


    給他們的食物和水也非常少。


    從奴隸們低聲的交談中,謝維獲取了一些信息,比方說馴獸師每天會給他們提供一次或兩次食物,水是一直都有的,但是通常兩天才會給帕拉索人一次食物,不需要帕拉索人下場的時候,甚至會四五天提供一次食物,偶爾在帕拉索人前往鬥獸場時,會給他們提供一次足量的食物。


    奴隸們還說了,之前關著帕拉索人的籠子裏,有一個漂亮的帕拉索女人,兩天前死了,從那天開始,馴獸師到現在都沒有給過帕拉索人食物。


    因為鬥獸場的老板,那位拉曼先生下了命令,要懲罰帕拉索人,讓他們老實點。


    院子裏隻有這一個關著帕拉索人的籠子,籠子裏也隻有一個孩子。


    守衛們說下午會有一個六歲的帕拉索幼崽下場,謝維看著時不時會露出來的黑色小腦袋。


    他感到十分難過,因為他不能將他從籠子裏救出來。


    籠子的鐵欄杆上刻著魔法陣,除非使用攻擊類型的魔法,不然他是打不開籠子的,就算打開了籠子,他也沒辦法帶著被奴隸契約束縛住的帕拉索人離開鬥獸場。


    謝維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夠強大,但從沒有哪一瞬間會十分厭惡這樣弱小的自己。


    蹲坐在籠子附近,謝維迴想自己來到極北領地後的所作所為,他在想,如果把召迴自己的魔法天賦放在第一位,現在的自己是不是就有辦法解開奴隸契約了呢?


    “這種奴隸契約是無法解開的,除非鬥獸場的老板願意主動解契。”


    沙啞的話語傳到謝維耳朵裏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頭看向達岡比,達岡比卻轉過了臉並不看他,也不看籠子。


    謝維將視線轉迴來,他望向了背對著自己的帕拉索人。


    然後湊近了小聲試探道:“可是我聽說奴隸主死亡後,契約就會自動解除。”


    “那是之前,現在帕拉索人的契約中多了一條禁製,奴隸主死亡,被契約束縛的奴隸也會死亡。因為之前有人用殺死奴隸主的方式救走了許多我們的族人。”


    來往巡視的守衛以及周圍籠子裏的奴隸聽不懂帕拉索人的語言,不算特別安靜的場地裏,也隻有五感靈敏的帕拉索人可以聽見謝維說話的聲音。


    察覺到謝維的靠近,卻以為是自己在饑餓中產生了幻覺的帕拉索人,在聽見謝維的迴應後,眼中燃起了炙熱的亮光,但很快這種亮光在看見彼此脖頸上的奴隸契約後,又隱藏進了眼底。


    但和眼神木然的幼崽不一樣的是,成年的帕拉索人並沒有感到絕望,而是又多出了一些活著的欲望。


    背對著靠在鐵欄杆上的帕拉索人說的“我們的族人”,在謝維聽來,似乎是把他也當成了帕拉索人。


    像是知道了他的疑惑一樣,另一位帕拉索人說道:“你身上有極地淩霜花的味道,冬季的時候,祭司會將紅色淩霜花混合在獸油中,塗抹在小崽子們裸露的皮膚上,時間久了,小崽子們身上就會有一些淩霜花香。


    極北領地外的人用不到這種東西,他們也得不到淩霜花。所以你剛剛靠近籠子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你的存在,不過不用擔心會因為這種味道被其他人發現,你遮掩的很好,如果不是因為你靠得太近了,我們也是聞不到的。”


    “小崽子,是誰帶你來的?迴去把奴隸契約的事情告訴帶你從雪原出來的人,之後不要再來這裏了,這種事情去讓大人想辦法。”


    謝維也是頭一次知道,薩爾每天給他抹的脂膏,在極北領地隻有小孩子才會塗。


    他坐在籠子邊上仔細地觀察著帕拉索人脖頸上的奴隸契約,沒有再說話,籠子裏的帕拉索人知道他還沒有離開,也不再勸他,而是繼續去哄不吃東西的幼崽。


    溫度越來越高,比起其他還有水可以喝的奴隸們,帕拉索人在籠子裏顯然更加煎熬。


    謝維將身上皮水袋中的水凝結成冰塊,悄悄地塞給了帕拉索人。


    拿到冰塊的帕拉索人不動聲色地將冰塊給了另一個人,就這樣一個傳一個,沒幾分鍾每人都拿到了幾個冰塊,緊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將冰塊吃了下去。


    謝維身上帶著的水裏混合了一支體力藥劑,因此這幾個冰塊不僅可以為他們暫緩一下口渴,還能為他們提供一些力氣。


    達岡比看見後沒有阻止謝維,而是轉過身去假裝自己沒看見。


    反正既定的結局不會因為這幾個小冰塊而改變……


    就在帕拉索人想要捏開小崽子的齒關,將冰塊硬塞給小崽子吃下去的時候,幾個馴獸師突然往籠子這邊走了過來。


    籠子裏的帕拉索人把冰塊握在了手心裏,然後幾個人重新將幼崽擋在了身後。


    謝維被達岡比扯著法師袍拉到了角落裏,然後看著馴獸師們拉動籠子上的鐵鏈將成年的帕拉索人扯開,又用長柄的捕獸夾套住黑色頭發的小男孩,將那孩子從籠子中拽了出來。


    一個提著木桶的守衛扯著男孩的頭發讓他把臉抬了起來,然後將髒兮兮的木製漏鬥塞進了小孩的喉嚨裏,緊接著拎起手裏的木桶,倒了些黑乎乎的粘稠物在漏鬥裏後,抬腿踹了男孩兩腳,怒吼著讓男孩快點將食物吞咽下去。


    男孩空洞無神的銀灰色眼睛在拉扯中忽然和謝維對視上了,沒有了頭發的遮蓋也沒有了任何遮擋,謝維終於看清楚了男孩的樣貌,他拚了命地想要靠近男孩,但是在達岡比的法則之力限製下,他一步也無法邁出。


    “薩爾?……是薩爾……”


    “達岡比!!那是薩爾——!”


    “他是薩爾!你讓我過去,求你……讓我過去……他是薩爾……”


    “他是薩爾啊……請求您……”


    金色的光芒籠罩著謝維,無人發覺的角落裏,他撕心裂肺的悲泣聲隻有達岡比可以聽見。


    達岡比伸手擦了擦謝維的眼淚,淚水卻穿過他的手指落在了地麵上。


    他說道:“你的魔力快到極限了,現在迴去旅店,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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