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會期間,為增加手中為數不多的底牌,陳昊親自拜訪莫斯利安,最終達成了一個協議:


    諾森格蘭德教區保持中立,並盡可能維持黑岩城秩序與比武大會公正進行;陳昊則答應打敗卡多克後,前往教廷總部所在地‘聖·雷丁’——


    亦即他們口中的聖都。


    期間發生了許多波折,結局也算不得完美,但教會終歸履行了他們的承諾。因此在少年蘇醒當日,一夥全副武裝的教廷騎士就找上門,要求陳昊盡早動身前往聖·雷丁。


    雙方的初會遠談不上愉快,甚至說劍拔弩張都不為過。在陳昊的追隨者們看來,經曆了小半天鏖戰,自家主子最終艱難取勝,渾身被火元素侵蝕還永遠損失了一隻手,怎麽想都該臥床休養為優先。不顧傷勢長途跋涉,隻為滿足教會老爺們的無理要求?


    想弄死人就直說,別這麽拐彎抹角。


    跟陳昊關係不錯,對教會感覺微妙,兩個因素加一塊讓氣氛已經有些緊張。而伴隨為首者,那位自稱‘卡蓮’女性的一句‘區區半元素化,用不著無病呻吟’,盛怒之下的漢克拔劍出鞘,局勢立刻急轉直下。等陳昊把注意力從視窗挪迴現實,雙方已經弩上弦盾在手,眼看要開始一輪械鬥,連在隔壁房間的克勞德都被驚動,不顧傷勢拎著戰斧跑過來‘幫忙’。


    好在芙蕾德莉卡及時趕到,卡蓮身邊那位二把手模樣的男性也出麵圓場,迫在眉睫的流血衝突得以阻止。經過緊張交涉,卡蓮最終提了個折衷方案:


    陳昊可以在黑岩城休養四天再出發,乘船前往聖都覲見教皇與聖女。


    聽起來依舊霸道蠻橫,但陳昊思索片刻還是答應下來。一方麵自己有言在先,事後反悔總歸說不過去;另一方麵卡蓮給出的理由,令他難以拒絕。


    “‘聖戰’的禦令已經下達,各國已經開始戰爭準備,大人早一天抵達聖都,便可早一刻參加選拔,成為得到聖座承認的‘救世主’。”


    畢生夢想隻是出人頭地過好日子,陳昊倒不介意自己的‘救世主’頭銜正統與否。但‘救世主’作為聖戰代言人,能一定程度決定排兵布陣的特權,是他誌在必得之物:若企圖於殘酷戰爭中保存諾森格蘭德,尤其是純血矮人的實力,唯有這種做法最具可行性。


    共同的訴求,使雙方保持了克製;但堪比災難的會麵,已經造成了無形的隔閡。整整四天時間,卡蓮等人除了每日探望,從未與陳昊等人接觸,甚至連自我介紹都沒做;陳昊的小夥伴們也不願主動搭理他們,偶有遭遇亦裝作不認識。


    哪怕隊伍中最崇拜騎士,性格最溫和的安妮,都不太待見這群‘高貴的騎士老爺’。按照她的說法,這些盛氣淩人的家夥徒有虛名,若非頂著教會的名頭,紅發少女早就挽袖子動拳頭了。


    某人最近有暴力傾向的嫌疑暫且不提,隨著卡蓮再度來訪,陳昊明白自己的休憩終於結束了。


    ————


    從大陸西北的諾森格蘭德,前往西南部的教廷國,常用路徑有兩條。


    一是走陸路,橫穿布列塔尼地區。


    二是乘船,經布列塔尼以西的無盡之海,繞大半個圈抵達目的地。


    作為護送隊的負責人,卡蓮選擇了路線二。按照她的解釋,兩地相距甚遠,以普通騎獸的腳程起碼要走兩個多月,還不包括布列塔尼境內可能遭遇的意外。相較而言,乘船不但更快捷,也更穩妥。


    有理有據,無從反駁。可惜落到執行層麵,少年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的小夥伴們無法隨行。


    漢克與諾艾爾,這倆位顧慮到身份敗露不敢登船,陳昊可以理解;但最早追隨於身旁、與之同甘共苦的安妮拒絕邀請,理由聽起來就有些無厘頭。


    因為‘傻逼’有恐高症,搭乘不了船,割舍不下自己的坐騎,少女最終決定與另兩人一道走陸路,在聖·雷丁與陳昊匯合。


    雖然嘴上不說,但或許在少女心中,對這些騎士的戰鬥力並未有質疑。


    能在接獲莫斯利安通訊後,短短數日就千裏奔襲抵達黑岩城,這份表現證明教廷派來的絕非泛泛之輩,陳昊同樣未曾懷疑。隻是佇立於窗口,看著下方眾人揮手道別,少年依舊難免惆悵。“但願他們沒事~~”


    “請放心,大人。”聽見少年的自言自語,即使大白天依舊穿著鎧甲的男子微微頷首,正兒八經解釋道:“我們分出了一個小隊的兵力,與您的部下同行。他們都是精於戰鬥的強者,絕對能陪伴那三位冒險者走出‘神棄之地’。”


    有那兩個牛鬼蛇神在,我怎麽可能擔心他們,我更擔心你那群部下好吧!聞言蛋疼地翻了個白眼,陳昊婉拒了對方攙扶的舉動,拿起拐杖拄在腋窩下,慢慢朝走廊深處走去。


    早就察覺二人靠近,年輕貌美的服務員多看了他們幾眼,這才迴過神麵紅耳赤躬身致意。“是陳昊大人與德勒大人吧,二位的同伴已經落座,請進~~”


    與之擦肩而過時,陳昊耳畔傳來了女服務員例行公事的客套話。“歡迎乘坐弗拉基米爾商會的遠洋者號。爬升階段有些晃動,還請多多諒解。”


    弗拉基米爾商會啊,真是熟悉的名字。憶及當初幫助對方貨車脫困的畫麵,陳昊禁不住自嘲地搖了搖頭,在黑岩城期間因為過於忙碌,以至於他都忘了去拜訪這家商會,領取對方允諾的‘厚禮’。“真虧,估計以後就領不了了~~”


    “抱歉,大人您說啥來著?”接過女服務員悄悄遞過的紙片,不動聲色收下的男性扭頭問道:“什麽‘不了’,您不適應這份顛簸嗎?”


    “沒事。”強行中止了話題,對小時候曾跑父親工作輪船上玩鬧的陳昊而言,腳下地板的輕微晃動簡直是小兒科。拄著拐杖慢慢走進安排給自己的房間,他環顧四周很快吹了個口哨。


    不是因為環境太差,而是因為待遇太好。各種魔道具版家電,擺放於近百平米房間各個角落;目測就很昂貴的藝術品比比皆是,其中許多隱隱散發著元素的光輝;為了緩解旅途疲勞,設計者們非但在房間一隅安放了書架,擺好了能玩戰棋的坐台,甚至弄了台球桌與酒櫃。


    從正對陳昊所處位置、房間深處緊閉的房門不難判斷,裏麵還有供乘客安眠的區域。


    估計是vip套房吧,真虧那個叫卡蓮的願意破費。對那個一天到晚戴頭盔的女人印象稍有改觀,陳昊拄著拐杖走到窗邊沙發處,扶著把手慢慢坐下,他哭笑不得看著對麵狼吞虎咽的女孩。


    “甜食有那麽好吃嗎~”


    “哼,愚蠢!”舀起一勺冰激淩送入口中,希斯默默翻了個白眼,就這樣叼著湯匙雙手叉腰抬起下巴。“那可是神賜予我等的美味...”


    哪個神,食神嗎,話說這個世界有沒食神存在來著。正因對方辯駁胡思亂想,陳昊突然感到腳下傳來有節奏的晃動。


    單手抵住桌沿避免摔倒,少年順勢扭過頭,目睹著窗外緩緩下降的雲朵。“我們距離地麵多少了?”


    “七百二十米,還在爬升。”早就用安全帶將自己係在沙發上,並未受震動影響的希斯拿起桌上折疊的手冊,自顧自翻閱了起來。“按照上麵介紹,遠洋者號是最新款式的客運艇,極限高度是八千米,現在還未進入適宜飛行區間呢~”見陳昊若有所思注視著窗外,她不無戲謔用湯匙戳了戳對方的臉。


    “怎麽,你以前沒坐過飛機?”


    “坐過啊,國內國際航班都坐過。”目睹窗外飄蕩的雲朵不斷下移,房間因空中氣流輕微震動,陳昊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我隻是沒經曆過垂直起降,有些好奇罷了。”


    其實在被告知要坐的‘船’采取飛行方式前進時,少年也十分驚訝,隻是聯想到魔道具對於現代科技的模仿,他對於飛空艇的存在也就不再大驚小怪。就像他剛才對希斯所述,客機都坐過,現在坐個飛空艇大唿小叫實在沒必要。


    他又不是‘傻逼’,會因恐高症縮成一團,賴在停機坪大聲叫喚,淒慘得像是要奔赴刑場。


    在二人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的功夫,隸屬於弗拉基米爾商會的飛船已經穿過了雲層,沐浴於絢爛陽光之中。感覺震動停止的陳昊鬆開手,卻見窗外側舷的巨大螺旋槳葉緩緩調整角度,讓遠洋者號改變朝向。


    原來如此,盡管有著船的外型,但原理更類似魚鷹運輸機。無聊之下翻了翻桌上的介紹手冊,陳昊確認了自己的判斷。先垂直攀升至視距與環境都姣好的高空,再轉動旋翼切換至推進模式,如普通客機那般靠反作用力前進;而位於底部船艙的魔法引擎,將提供強勁動力保持航程,隨行的魔法師小組,亦將在故障或意外發生時充當‘人體電池’,確保乘客安全無虞。


    不知為何,手冊上花了大量篇幅去描繪飛艇的安全保障,卻對舒適配置言之甚少,看得陳昊是一頭霧水。“奇怪,為什麽要強調安裝有逃生裝置啊,這難道不是基本配備?”自言自語甩了甩印刷精美的手冊,眼角捕捉到佇立門邊的男子一副欲言又止狀,陳昊思索片刻才記起對方姓名。“你是叫...德勒對吧,你知道原因?”


    “呃,我確實知道,大人。”左顧右盼確認房內除陳昊與希斯再無他人,卡蓮的副手這才撓撓頭,一臉苦澀道:“大概四個月前,弗拉基米爾商會的飛艇流浪者號墜毀,艇上全部乘客都死了。”


    即便自詡人生閱曆豐富,迴憶起當時場麵的男子依舊有些後怕。從數千米高空墜落,哪怕是堅固的飛艇外裝甲板都變成扭曲斷裂的碎塊,更別提僅僅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而未曾設想過此等情況出現,商會花了太多功夫在貨艙與客房,也是事故慘烈的原因之一。


    私底下打探過陳昊事跡,比較看好對方通過考核,德勒覺得給他透些底無傷大雅。畢竟作為一名騎士,他深知這種能無視地形限製、高速機動的運輸方式有多厲害。


    從今往後不坐飛艇,那鐵定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不妨掌握些套路,好歹容易活下來,他是這麽認為的。


    “雖說商會隱瞞了消息,但因為船票很貴......”


    “買票的人非富即貴咯?那確實要加裝安全設施。”腦補了一下富商與貴族家屬鬧上門,氣勢洶洶要商會負責的場麵,陳昊意味深長放下了手冊,撐著桌麵站起身。


    解下‘珍妮’放在桌上,陳昊無聊地踱至書架前,不出意外發現裏麵基本是些言情小說與報紙,一點帶學術性質的東西都沒有。姑且拿了本《卡斯蒂利亞之愛》,返迴原位的少年攤開小說,頭也不抬隨口道:“對了,其他客人呢?”


    “沒有其他客人。”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推開,大步踏入的女騎士迴答同時,頭盔下的眸子狠狠瞪了昂首挺胸的德勒一眼。“誰允許你將機密事項外傳?”


    明明體型比對方魁梧一圈,uu看書 wukans男性騎士反倒唯唯諾諾,活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可是隊長,我聽說以後騎士團也要采購飛艇,傳授救世主大人一些經驗應該無...”


    “機密事項就是機密事項,去訓練室揮劍一千次!”目睹對方如喪考妣離去,轉身注視陳昊良久,因為麵甲無法窺見表情的卡蓮冷哼一聲正欲離開,卻聽到背後響起清脆口哨聲。


    “等會,整艘飛艇就我一個客人?”睜大雙眼指了指腳下木地板,陳昊雖有料到教會不至於耍弄自己,卻沒想他們行事如此誇張。“你們包下了它?”


    漫長沉默後,女騎士總算開了口。“我們需要確保您的安全,僅此而已。”


    好一個‘僅此而已’,有錢人的思維方式就是不一樣。之前還奇怪登船這麽久未見其餘乘客,疑惑得以解除的陳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目送對方離去後打著嗬欠閱讀起書上的文字。


    “這言情小說寫得真爛,哪有上來就死掉男主父母的...”


    “孤兒套路吧,按統計數據顯示,未成年讀者裏百分之二十七會將這個標簽置於優先閱讀區間,以消解他們現實中受父母管教產生的不滿。”


    “你能不能統計點陽間的玩意?”


    “你收藏的同人誌裏,純愛占比高過ntr。”


    “...當我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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