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環抱翹著二郎腿,某人情緒之低落就差在臉上寫‘我很不爽’四個字,看得陳昊有些莫名其妙。“漢克,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被羞辱了?”


    “嗯...其實羞辱也算不上,畢竟那些家夥下手還算有分寸。”腦海迴憶著細節,野蠻人複述了他們此行的經過,隻隱去了‘利維坦’的事。“女孩下命令後,衛兵就用武器逼我們立即離開,期間有些推搡......大師您也知道,小家夥很反感男人碰自己。”


    顧忌到還坐在後排生悶氣的同伴,漢克解釋得有些隱晦,但陳昊並非傻子,一下理解了他的潛台詞。“人沒事就好,辛苦了。”打發漢克去後麵歇息,少年隨便瞄了幾眼場上仍在持續的競技,很快心情複雜歎了口氣。


    之前李斯特宣布要率隊參加檢閱兼比武大會時,一旁的塞爾表現得無動於衷,陳昊還以為他是年齡受限無法報名,所以才對能博取功名的機會沒想法;但迴顧一直以來的賽程,他才後知後覺騎士候的侍衛其實頗具遠見卓識---


    能奪取名次的,要麽技高一籌,或者出身高貴,總歸有平民沒有的底牌。


    就好像現在場上那支由低階冒險者組成、沒有背景的‘提利爾小隊’,每位選手戰鬥時不可謂不勇敢,戰術不可謂不精妙,但武器裝備之粗劣、天生戰力之低下注定了他們的結局:就在陳昊注目的功夫,斥候打扮的青年被一劍刺中大腿,發出慘叫昏倒在地,手中滿是豁口的短劍隨之脫手,宣告了對手的勝利。


    有戰鬥經驗的冒險者尚且如此,換成那些打影蛇都費力的民兵,估計這會已經可以蓋白布了。


    愈發認識到階級間有若天塹的差距,沒興趣再看剩下的比賽(diaoda),陳昊低頭把玩起諾艾爾剛交給自己、他們此行唯一的收獲。


    一枚紐扣。


    圓形,黃銅質地,中央整齊排列四個小孔,邊緣繪有一圈花瓣似的紋路,大小和金幣相當。若非察覺到重量有異,諾艾爾很可能直至晚上清點個人物品時,才會發現混雜在‘賞賜’中的它。


    塗了毒藥、施加了詛咒或監測法術、表麵鐫刻了隱秘訊息...有漢克與希斯相助,陳昊很快排除了幾種常見可能性。和送客完畢、正在休息的克勞德交流後,‘挑釁’的可能性也隨之排除。


    起碼在諾森格蘭德,送紐扣給一個人不暗示交好,不代表決裂,不意味著宣戰,更非勞什子的示愛,什麽都不是。


    會是掏錢袋時用力過大、無意扯掉的嗎?指尖摩挲著紐扣,陳昊轉念一想很快排除了這種可能性。盡管探查‘人’的能力被封印,但掃描死物似乎不被包括在內,按照希斯的說法,紐扣表麵沒發現絲織物纖維,而且有清洗過的痕跡。


    這意味著它是被提早準備好,藉由機會交給諾艾爾;而非一時失誤被扯下,再因粗心大意落入陳昊的追隨者之手。


    白毛蘿莉肯定想表達什麽,可惜陳昊絞盡腦汁都找不到頭緒。“希斯,你說過那孩子和你一樣,是被賦予了人型的係統對吧?”如同以往那般,沒有線索的某人向外掛小姐尋求起了幫助。


    “你們有沒有,某種獨特的交流方式?或者說,在你們的專屬交流模式裏,‘紐扣’有某種特殊含義。”


    “......絕對沒有。如果真有這樣的想法,她還不如給我們寫信。”


    邏輯上沒有問題,但綠發蘿莉迴應前微妙的停頓,讓陳昊有種‘她隱瞞了什麽’的感覺。他總感覺對方最近神秘兮兮,動輒與珍妮縮在一個獨立數據空間裏,半天...欸,對了!


    記起自己新收的外掛小姐二號,陳昊忙不迭開啟通訊,喚醒了似乎又在休眠的小女仆。“珍妮,在諾森格蘭德,女性送紐扣有什麽說法嗎?”


    “沒有,主人。”澆滅了少年剛湧起的期冀,矮人少女說話間帶著些許慵懶,但內容足夠清晰完整。“如果有好感,一般是送親手烹飪的美食,而不會送紐扣...”


    “那惡感呢?”某人還有些不死心。


    “送高跟鞋,那是祝對方‘失去大地女神的寵愛’。”


    好歹是個神,能不能別對身高那麽怨念,你是個長不大的小屁孩嗎!?腹誹著連雕像都未曾見過的蓋亞,陳昊蛋疼地揉著太陽穴,緩解著不斷積攢的壓力。“真tm,要戰要談一句話的事,至於這麽拐彎抹角嗎?”


    “什麽拐彎抹角?”總算睡飽恢複了精力,拉著安妮的手溜去餐桌取點心,剛剛返迴的芙蕾德莉卡聽見某人抱怨的末梢,不禁好奇地湊過來。“這又是啥,紐扣?”


    我也知道是紐扣,但以係統做事之嚴謹,總不至於隨便丟樣東西看我樂子吧!迴憶著白毛蘿莉與自己相處的點滴,始終覺得對方不簡單的陳昊側身讓公主殿下看清手中物,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問道:“如果有女孩子送你這個,你覺得是什麽意思?”


    “讓你弄點針線,給她縫上?”


    答案太過於符合邏輯,以至於陳昊一時間難以分辨對方是真這麽想,還是在譏諷自己吃太飽。“我不是裁縫還真抱歉啊”半開玩笑自嘲了一句,收起紐扣的少年喝了口果汁解渴,迴頭卻發現芙蕾德莉卡依舊做冥思苦想狀。“怎麽,你想介紹個好裁縫?”


    “那倒不是。”柳眉微蹙單手托腮,棕發少女注視著正分享甜食的希斯、安妮與諾艾爾三人,若有所思舔著櫻唇。“...如果真如你所言,那這紐扣肯定有意義,你可能得找個行家。”


    所以我得趁著比賽間隙去找裁縫?思來想去沒更好的主意,尋思暫時沒太緊要的事,陳昊不置可否聳聳肩,表示他在這一領域純是個外行。“你認識這方麵的人嗎?”


    “認識。”盯著少年的麵龐,芙蕾德莉卡嫣然一笑。“順帶一提,你也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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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斯特很大,大到以‘傻逼’的腳程,陳昊在聯盟幾個王國繞一圈起碼需要兩年,更別提帝國的疆域比聯盟全境還要大。


    洛斯特很小,小到當天比賽結束,按捺不住好奇的陳昊按芙蕾德莉卡介紹找上門,才發現‘行家’還是個熟人。


    雖說他也不確定,隻見過兩次能否用‘熟悉’來形容彼此關係。


    “所以,是殿下介紹你來的?”招手示意身材高挑的女性退下,見沙發上的少年良久才收迴視線,打扮略邋遢的青年並不惱怒,反倒笑得很熱情。“真不要嗎?‘蘿拉’很聰明的,不管是什麽姿勢---”


    “打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發現小夥伴們的表情都有些不對勁,陳昊立馬阻止了對方的口無遮攔。“威廉·霍爾特,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的。”


    私兵首領提及的‘霍爾特家族’,‘愛因茲’店內狂熱的傀儡愛好者威廉,芙蕾德莉卡宣稱‘對女孩子衣服品味十分了解’的裁藝達人。若非親眼所見,陳昊絕不會相信一人會兼具這三身份,以至於之前私兵首領激動地向自己致意時,他還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你不是賣傀儡的嗎?那個‘愛因茲’什麽的——”


    “哈哈,我確實說過我叫愛因茲,但那不是我的姓氏。”明顯不是第一次遭遇這類問題,威廉迴答起來輕鬆熟練,甚至帶點理所當然與不解。“話說你真不知道?明明你也用‘格裏芬’為姓……”


    不想承認自己隻是單純借用羅德的姓氏,對其內涵一無所知,陳昊打了個哈哈將之帶過,隨即開門見山表明來意。“聽芙蕾德莉卡說,你對...女性服裝頗有研究?”


    “差不多,畢竟是家族生意,不了解不行。”似乎對此話題興趣不高,明明很帥氣卻偏作邋遢打扮的青年翹起二郎腿,歪著腦袋滿臉倦容打了個嗬欠。“不過我倒是覺得,蘿拉穿不穿衣服都很漂亮......”


    強忍住吐槽的欲望,陳昊迴首給了小夥伴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趕忙將交談帶迴正常人的領域。“...我覺得這玩意肯定有意義,但服裝是我知識盲區。”三言兩語介紹了情況,少年從懷中取出紐扣,托在掌心遞了出去。“希望你幫個忙,拜托了。”


    臉上的輕鬆愉快隨交談消失,神情嚴肅的青年從懷裏掏出單片眼鏡戴上,捏起紐扣對著燈光仔細觀察了片刻,這才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這是卡多克前妻給你的吧?”


    已經第一時間捂住嘴,陳昊仍止不住發出‘噗’的聲音。狼狽地用手帕擦拭噴濺到身上的果汁,他有些懊惱地投去一個白眼。“說實話,這笑話不好笑。”


    “我也覺得不好笑,但這是事實。”摁動按鈕喚來了蘿拉,讓女性傀儡取來一本厚厚的冊子,威廉翻至其中一頁後反轉,連同紐扣一並交給了陳昊。“喏,自己看。”


    半信半疑低下頭,陳昊才看清手裏是本攤開的相冊,按照威廉指點,少年很快找到了一張合影,並認出了上麵的主角。“這是…卡多克?”


    “對,當時大夥關係還不錯,這是他生日宴會上拍的”也許想到了某些快樂的事,青年語氣歡快了不少,人也恢複了之前的健談。“以前他可喜歡那小白毛了,到哪都抱在懷裏,被我們嘲笑都不鬆手……”


    剛開始隻想吐槽‘前妻’的稱謂,隨後是準備抱怨對方健談得適合去當股評家,但伴隨時間流逝,陳昊心頭的違和卻越來越大,以至於打斷了某人的喋喋不休。“等下,你說的是卡多克·範紹爾?”


    歪著頭聳聳肩,威廉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我知道他近些年不對勁,但那家夥以前真是個好人,他甚至有句口頭禪,叫男兒誌在四,四什麽來著——”


    “男兒誌在四方。”補完了威廉的描述,陳昊藉喝水之機與希斯悄悄溝通一番,最終確認了違和感的來源:


    威廉描述的卡多克·範紹爾,與席間向他發出邀約(weixie)的卡多克·範紹爾,性格差異之大用‘判若兩人’形容都不為過。


    陳昊認知裏的卡多克,舉止優雅談吐風趣,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精英分子。在謙遜的外表下,此人剛愎自用陰險狡詐,可以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使下作法子還能振振有詞‘誰叫你太善良’。


    而按照威廉所述,範紹爾是個豪邁、坦誠到近乎缺心眼的角色。說髒話,穿著邋遢,討厭繁文縟節,總嚷嚷想雲遊四方……獨特的個性,讓他廣為人知同時,也收獲了不少友誼。


    並非因為是‘救世主’,單純因為是‘卡多克’,甚至和範紹爾關係都不大。


    雖說性格改變實屬正常,但這反差也太大了吧,簡直比伊利亞·伍德版跟荷蘭弟版蜘蛛俠的差距都大。愈發感覺古怪的陳昊低下頭,照片上懷抱白毛蘿莉青年那發自內心的笑容映入眼簾,與晚宴上笑不露齒的本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話說你怎麽認出,東西是那小女孩的?”默默留了個心眼,陳昊話鋒一轉感慨道:“隨便瞄一眼就能認出,挺厲害的嘛。”


    “啊哈哈哈,雖說家族生意相關,但我還做不到那麽厲害”並未如之前那般自吹自擂,威廉反倒坦率承認了自己的秘訣。“霍爾特出售的服裝,都會在特殊位置留有暗記,以免被人調包……”


    原來是異世界的防偽標識嗎?還真是隱匿,連希斯都沒發現。暗暗感慨商人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不蠢,有了明確方向的陳昊細看照片,沒費多少功夫搞清了威廉之前判斷的理由:被卡多克抱在懷中的白毛蘿莉麵帶微笑,自然搭住前者肩膀的皓腕處紐扣閃閃發光。


    由來弄清了,但源頭依舊是個謎。尋思對方總不可能是在暗示找霍爾特購買服裝,心煩意亂的陳昊又翻了幾頁相冊,抿著嘴追問道:“還有同款式的服裝嗎?”


    “沒了。那套是訂製的,連圖紙——”光棍地攤開手,某人腦袋左右剛晃動兩下,突然僵在了半空。“等會,類似的款式行不行?”


    類似款式?正一籌莫展準備撤退的少年聞言,趕緊搗蒜般點著頭。利用傀儡女仆(paoyou)取東西的功夫,他也從青年口中打探到了更多情報:曾幾何時,卡多克對那個白毛小蘿莉寵愛有加。不但帶她拋頭露麵,還公開表示這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伴侶,找威廉訂做連衣裙就是那時候的事。


    而在那期間,卡多克私底下拜托威廉,給那位名為‘係小姐’的女孩專門製作了一套服飾,原話是‘等我成為家主時來取’。


    但卡多克繼承家業後性情大變,u看書 ukanhu.co 公開場合與係小姐形同陌路。威廉幾次暗示見對方無動於衷,以為他們鬧了矛盾隻得作罷,那套女性服飾也就留了下來。


    至於‘前妻’一詞,則是威廉等人見係小姐受冷遇,同情之下給她起的綽號。當然,卡多克似乎對此渾不在意,按霍爾特先生的說法,他如今左摟右抱快活得很。


    二人交談的功夫,與店鋪裏同款型號但顯然不是同一個的‘蘿拉’去而複返,將個紙盒擺在桌上。得到對方允許的陳昊不疑有他打開蓋子,朝內瞥了一眼當即雙目圓睜。


    “這,這是——”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算什麽服飾,隻是讓裁縫按那家夥的原稿做了出來。”估計是聯想到白毛蘿莉穿上的可愛模樣,威廉不禁嘴角上翹,語氣也輕柔了幾分。“不好意思,沒幫上你什麽忙。”


    “不,你幫了我很大的忙。”手指劃過盒內紅色絨布質地的新衣,陳昊一字一頓正色道。盡管疑點依舊存在,但作為炎黃子孫,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套極富特色的裝束。


    它名為鳳冠霞帔,是中國古代女性出嫁時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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