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書院時,賈安依舊覺得心有餘悸。胡幼繁的臉色陰沉的都要殺人了。


    他看著給自己鋪床的阿沅,心裏止不住的煩躁,這都叫什麽事兒啊,原本好端端的要給仆人們說媒,活生生的變成了一件晦氣事。


    這麽想著,他又看了眼阿沅,問道:“你真不打算成親了,想好再說話,你現在還年輕,將來等你老了,膝下又沒個兒女,你可想過誰給你養老送終,摔盆打鼓?”


    阿沅鋪好了床,低眉順眼的站在賈安旁邊:“公子,奴才想了一晚上,對穀韻是真的沒有男女之情。她這般喜歡我,說不開心是假的,誰會不希望自己有人喜歡。可是當這種喜歡得不到迴應的時候,人就會變憂鬱憤怒,好好的夫妻,就因為這個原因變得形同陌路。”


    “最重要的是,一想到穀韻奴才就會想到金陵的那個晚上,雖說是我自己要去救他的。可心裏也忍不住想,若當時我的腿沒有斷怎麽樣?公子有時候流言蜚語真的很影響一個人的心境,我不希望我們倆有一天兒女成群了,自己還要因為受不住別人的眼光把罪過都怪在她身上。”


    賈安皺著眉看他,這下他確定阿沅是真的沒有半點不方麵的遐想,也罷日子還長,有朝一日阿沅想通了,自己大不了那時再給他說一門親事便是。


    就在主仆二人準備歇息時,門外傳來響動,阿沅過去開門,正巧是彭濤帶著自己的書童來拜訪。


    “賈兄,你可算迴來了!”


    賈安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提著兩壺酒,身後的書童還拿著一堆吃食,就算是自己遠遊迴來,也沒必要高興成這樣吧,很快,他便知道原因。


    “賈兄,你太仗義了,你給那個小鐲子真靈,我媳婦終於給我生個兒子了,哎呀,那小子現在白白胖胖的,可有勁兒了!”


    賈安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是真的為彭濤高興,他是千盼萬盼才盼來這個兒子可不得歡喜的不成樣子。


    “恭喜啊,彭兄,來來來,快坐。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怎麽沒有送信給我說下。”


    “就是你迴來前幾天的事兒,那個時候你才剛迴濟南,我原想著去通知你,但想到你一路風塵仆仆的,肯定累的很,就不打擾你和媳婦兒團聚,反正也要迴書院,到時候我親口告訴你,不是更有誠意。”


    彭濤一邊高興的說著,一邊給賈安斟酒。經過了在燕都和池慶生的較量,現在賈安的酒量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至少彭濤看著原本喝酒特別秀氣的賈安如今這麽豪放,都驚訝的瞪大雙眼,直到賈安說了自己與人拚酒的全過程,彭濤更是高興的俯首稱快:“哎呀,真是可惜,我怎麽沒有遇到這位池兄呢,你一定要為我引薦。”


    二人互相客套一陣,開始拚起酒來。賈安講述著自己一路上的見聞和經曆,彭濤在一旁傾聽,一會兒驚歎萬分,一會兒又十分向往,當聽到黃河邊上那戴家村的情況時,更適合的咬牙切齒。


    砰的一下,一雙大手就砸在飯桌上:“我好不容易才求的這麽一個兒子,他們倒好,直接扔到河裏,就這還想著風調雨順,滾他娘的吧!”


    越想越氣彭濤追問道:“賈兄,那群人後來怎麽樣了?官府有沒有追到?”


    賈安迴想起之前收到的來信,高陽縣龔縣令說大部分的戴家村村民已經被抓捕,但是那位戴族長和其餘幾個中心人物卻逃離。


    彭濤聞言更是氣的整個人都不好,他越想越不得勁,直接借用了賈安的筆墨紙硯,當場寫起信來,隨後吹幹墨跡交給書童,讓他轉交給家中族人。


    “我家有人在朝廷當官,托他打聽一眼,看看那些賊人到底逃到何處去,至少也得給那些無辜受難的孩子們一個交代。”


    賈安笑著安撫他坐下,並告訴他林教喻早已通知了在朝廷中的昔日同僚,讓他們幫忙打聽一下,同時自己這邊也拜托了賈寰。


    賈茁雖說是家中官位最大的,但他一個濟南的知府去管河南的事,實在是僭越,賈寰至少是背靠太子,且還有個賈蘭在打聽,事情也方便。


    二人就這麽談天說地的喝了一晚上。若非阿沅提前煮好醒酒茶,隻怕這第二日宿醉能折騰死兩人。


    偏偏第二日兩人睡的昏天暗地,怎麽叫都叫不醒,無奈之下,阿沅和彭濤的書童隻能強行給兩人擦洗身體更換衣服,然後使勁的掐他們。


    在疼痛之下,兩人才悠悠轉醒,撐著那一看就是困意滿滿的身體帶著書本跑到課堂上去。


    此時的課堂,夫子學生們早已到齊,就隻剩下他們二人沒到,夫子見他們這個樣子,更是氣的不打一處來,直接讓二人罰站在外麵。風吹的二人頭腦漸漸清醒,一想到自己做的好事兒,就覺得頭疼。


    這堂課結束後,夫子出門時狠狠的瞪了兩人,之後更是把他們叫到房間去單獨批評,這件事更是傳遍整個書院的夫子之間,以至於其餘的夫子,見到二人都沒什麽好臉色,每次上課抽問都會抽他們倆。


    偏偏二人有苦說不出,都是自己自找的。李承瑞聽說後,也特地跑過來嘲諷一二,賈安無奈的揉揉腦袋,還真是喝酒誤事。


    “對了,師父說了要你把這書抄過20遍,三天後交給他,可別忘了。”


    賈安接過那厚厚的書籍,那麽多字抄20遍,這肯定得熬夜,本來就因為醉酒導致夫子看他不順眼,這下是徹底完蛋。


    賈安這邊水深火熱,胡幼繁這邊則頗為清閑。


    雖說穀韻的事情讓她有些心塞,但經曆過風波之後,穀韻反而更加穩重,做事情有條有理,還幫著胡幼繁挑出不少能接替桃蕊和雙蓮的人。


    青舒,性子機敏被雙蓮帶在身邊好好教導,準備在雙蓮出門子之後就接她的班。


    綠翠,則比較沉悶,可以說是怎麽也打不出來一個屁的人,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人,能夠忍受枯燥的環境,很適合去接桃蕊的班看守庫房。


    兩人都是從外麵買來的,在賈家不受重視,被分到碧竹苑也是一次機遇,正巧他們就抓住了機會入了胡幼繁的眼。


    除此之外,胡幼繁也在賈涵身邊安插了兩個小丫頭雲素和雲薇,年紀尚小,隻有大概五六歲,無非就是幫著奶嬤嬤做些打雜的活路,但培養起來也是賈涵的得力助將。


    然而,就在胡幼繁高高興興的打理自己的小家時,自己的娘家卻送來一個消息,讓胡幼繁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她看著眼前這個貌美的女人,心中的情緒如翻江倒海一般噴湧不斷。


    為首的楊嬤嬤看著自己奶大的姑娘心裏的苦澀也是說不出的難受。


    胡幼繁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怒火,把目光轉移向楊嬤嬤,她很希望這位被自己視為半個親娘的人,能告訴自己消息不實。


    “嬤嬤,我剛才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楊嬤嬤不敢去看胡幼繁的眼睛,低著頭,又把胡老爺的吩咐說一遍:“老爺說碧姐兒父母雙亡實在可憐,而且是胡家族人,所以將她送到您這來投奔。”


    胡幼繁冷笑一聲,她隻感覺自己宛如身處寒天雪地一般,右手握著茶盞,卻怎麽也拿不穩。


    “投奔?我看是來搶男人的吧!”


    砰的一聲,茶盞砸碎在那女子的腳前,此人卻是麵不改色,低著頭隻盯著那碎瓷片看。


    胡幼繁氣的渾身顫抖,穀韻則擔憂的扶著她的身體,也用責備的目光看著楊嬤嬤:“嬤嬤,別人也就算了,您怎麽……您可是親自把姑娘奶大的呀!”


    楊嬤嬤也再也忍不住跪倒在胡幼繁麵前:“姑娘,您別怨,主要是老爺說了,以您的性子必不會答應此事,若派一般的仆人,隻怕恨不得都要打出去,隻能是我,隻能是我來勸您了。”


    胡幼繁冷冷的看著她:“原來你也知道是你把我奶大的,旁人怎麽著我都無所謂,偏偏是你!我拿你當最親近的人,即便是穀韻她們也比不了你,卻這般捅我刀子,還有說她是族人,可背地裏什麽身份你我還不知嗎?”


    胡碧星快速抬眸看了胡幼繁一眼,又很快低下眸去,楊嬤嬤也心虛的不敢開口,隻因此女的身份實在見不得光,偏偏又被胡老爺選中送到胡幼繁身邊來,說是投奔,實則就是奔著做妾室來的。


    胡碧星的生父的確是胡家族人,且還在經商方麵頗有天賦,曾被年輕時的胡老爺看作左膀右臂,但此人卻是在一次做生意的途中瞧中一個花魁,花魁長的國色天香,此人一見傾心不顧家人的反對,愣是要把這女子贖身。


    若是當個妾室,扔到後院也就罷了,偏偏此人給的乃是正妻之位,即便已經從良,可哪有這樣的女子做當家太太的?


    於是胡碧星的爺奶就愣是被不孝子活活氣死,胡氏宗族聽完此事更是將此人除族,偏偏這人還愣是不迴頭,帶著自己的心上人遠去。


    兩人後來便有了一個女兒,就是胡碧星,本來一家三口過的挺美滿的,隻是這人倒黴,在一次做生意途中被土匪打劫撕票了。


    胡碧星的娘親受不住打擊,一病而亡,胡碧星甚至差點要被當地的流氓地痞侮辱,好在胡老爺當時經過他們居住的地方,聽說此事便出手解救了胡碧星。


    當他第一次見到胡碧星時,被此女的容貌給驚呆了,甚至比胡幼繁還要好看許多,正巧他聽聞一些人家會培養特定的人做那揚州瘦馬贈送給官員,而胡碧星便是他想到的做瘦馬最佳的人選。


    胡碧星自然知道胡老爺的用意,但她一個孤女又沒有兄弟幫襯,拿什麽去反抗胡老爺呢?也隻能答應。


    胡幼繁就是在那時聽說過胡碧星的情況,她一直以來都對此女嗤之以鼻,即便見過她的容貌,也隻是覺得此人終究會淪為官場中人的玩物,不值一提,但沒想到兜來轉去,居然送到自己後院來。


    對於胡老爺為什麽會下這樣的決定,原因有二,一是之前想要把胡碧星送給的那位官員出了事兒,被查抄了。後麵那位接手的官員是個正直的,不接受這樣的賄賂,高等級的官員都不肯接受,其他等級較低的官員自然不敢去接盤,就怕惹得這位正義凜然的清官不高興。


    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棋子,就這麽荒廢了。胡老爺心裏愁的滴血,原本還打算送到京城去,看看能不能結交什麽達官貴人。可此時,京中因為金礦和魏王謀反的事,清洗了大量的官員,胡家雖是皇商,但在官場上並沒有什麽人脈,他也不清楚自己送的人會不會下一刻就成為被抄的對象,所以隻能作罷。


    二來則是因為收到胡幼繁身邊人送來的密信,胡幼繁雖成功生下賈涵,卻因為難產血崩傷了身體,不能再懷孕,雖說已經有一個嫡子,但這年頭小孩的夭折率太高,他也不敢保證賈涵就一定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


    正巧古時便有一種妾室名叫媵妾,如今雖不常見,但有些時候一些家族還是會在嫡女出嫁時選一個庶女過去陪嫁。


    胡老爺就幹脆將胡碧星收養作為義女,一方麵給她身份,另一方麵也是給自己和胡家一個保障。


    若賈涵真的出了意外,不幸早逝,那麽她的孩子就可以接替賈涵的位置,繼續為胡家助力。


    胡幼繁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自己娘家遞過來的刀把她捅的遍體鱗傷,自己又不是天不假年,賈涵也越發的健康,為什麽一定要再派一個胡家女過來?


    她說什麽也不肯收下胡碧星,強硬的讓下人把他們都趕出去。楊嬤嬤知道胡幼繁的性子,不敢逗留,便帶著胡碧星在濟南租房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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