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慘白著臉來到京城府衙時,周圍的同僚皆有一絲不忍,換誰養了20幾年的兒子,一朝被人殘害成這樣,都無法容忍。


    李琦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親自抓捕賊人,為他的孩子報仇。可是此事他是苦主,按照朝廷的製度須得避嫌,讓其他的官員來處理。


    且此事已上達天聽陛下也大為震驚,要求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接手此事,所以即便李琦再怎麽強調想要加入案件的調查,也被眾人勸迴去嚴州更是警告道。


    “你這段時間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麵,哪也別去。老夫懷疑此事頗有蹊蹺,你可不要中了賊人的奸計,壞了大事。”


    李琦現在眼中隻有自己那被掏空了身體的兒子,哪裏還聽得進什麽大事不大事的。


    “堂舅,服兒慘死,我這當爹的一定得給他報仇……”


    說完就感覺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李琦愣了片刻,不可置信的看著麵色,陰沉的眼睛。


    “混賬玩意兒,你兒子的死自有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調查,趕緊給我滾迴去,若耽擱了大事,我非扒你皮不可。”


    李琦就覺得不可置信,自己跟隨嚴州多年,立下不少功勞。如今,他的兒子慘死,竟連仇都不讓自己報了。


    但在嚴州看來,不過就是死了個小輩而已,又不是不能生,大不了再生一個兒子唄。相反,若是此次應對得當,說不定還可以潑一下太子的髒水。


    李琦沉默著被嚴州訓了好幾頓,才憋屈萬分的迴到家中,閉門不出,開始為李服舉辦白事。


    另一邊,刑部和大理寺人開始針對案發現場和可能追查到的線索展開調查。


    但可惜的是,他們並沒有找到當時帶李服出去的那個小廝,且李服當天的路線太過繁雜,一時之間難以搜查到,故而這個案子陷入了僵持。


    開封那邊,徒明敬帶來的戶部主事朱巍一早便跟隨軍隊來到雷鳴山,找到當地賬房開始核對。


    工部主事印良才也找到了負責冶煉之事的左丘恆詳細了解了金礦從開采,初步加工到運送和失竊的整個過程,隨即又跟著對方把所有的環節走了一遍,最終他確定了一處很平常,卻容易被忽略的一點。


    “山路崎嶇,你們開采出如此寬闊的道路著實不易,但地麵過於不平整,一路上就會產生顛簸,所以如果在這過程中有金子從車上掉下來很正常的,對吧?”


    左秋恆不明白為什麽印良才要問這個。


    “你想說什麽?是想說那些負責押送金礦的士兵有問題,趁著山路顛簸,偷拿了金子。不可能,這麽多人看著大庭廣眾之下,他如何拿到金子。偷摸藏起來一兩塊可能沒問題,但丟失的數量太大,怎麽藏得住?”


    自打知道自己要被換掉之後,左秋恆心裏就極度不平衡,他自問兢兢業業,偏偏就這麽倒黴,碰上一群賊膽包天的匪徒,連金礦都敢打主意,害的他被陛下問責,迴去之後估計還要貶謫,是在晦氣。


    如今,麵對將要來頂替自己的同僚也沒了好脾氣。


    印良才也不耐煩的看著此人,明明有些才能偏偏就是不往正處使。他們工部平日裏多鑽研器械營造之類的東西,不想著加以精進,反而把心思都放在鑽研陰私謀略上,像眼前這麽一個小小的障眼法都看不出來,可見此人心思平時都歪亂在什麽地方去了。


    隻見印良才直接拿起一個編的密不透風的藤筐,隻在底部隨手扒拉一下,便出現一個小口子。


    隨後,將車板上的東西全部收走,用指關節輕輕敲打,敲打到某處產生空響時,隻見他手指靈活的一番操作,便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一暗格。裏麵甚至還殘留著一小塊閃著金光的金粒。


    左秋恆麵色難看,仿佛自己的臉被無聲的打了好幾巴掌。印良才可不慣著他,反正此人已經被陛下厭棄,沒什麽翻身的可能。


    “不過隻是幾個小機關,等你們在雷鳴山上把金礦裝到這些特製的籮筐裏,那群賊人混在隊伍裏的奸細,悄悄的把籮筐放到特定位置,然後用細絲纏住籮筐和木板上的機關,走到半路上時輕輕拉動,這出口打開了,也就不需要那奸細再多做什麽,一路上的顛簸便可以輕鬆的使那些金礦掉落在暗格之中。”


    說到一半,印良才又向那暗格中抓了一把,灑舉到半空灑下來,細細的沙子就這樣隨風飄散。


    “而且他們很聰明,在暗格中裝了不少這樣的河沙,河沙柔軟金礦掉在裏麵,發出聲音極小。你們一路走來牛馬的鳴叫,車軲轆的轉動,還有不停的走路聲,都會掩蓋這些異動,屆時到了目的地,他們在想辦法把機關複原,等到晚上再悄悄的把掉進暗格裏的金礦拿走,這樣一來不就完成了金礦轉移。”


    而這也正解開了一直以來圍繞在左丘恆心中的疑惑:究竟是怎麽做到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斷的偷運金礦的。


    若不是那群賊人胃口太大,增加了金礦的偷拿力度,估計他也很難發現究竟丟了多少金子。


    之後,印良才又跟著來到當時被發現的私自冶煉礦物的暗房,他看向左丘恆此人應該也是查看過的,便問道:“我來時跟你第一次見到這間房子,情況是否一致?”


    此時,左秋恆不服的心裏稍稍消了一半,有些不自在的迴答:“是一樣的,自從知道陛下會派工部的人過來,我們便一直保留著這地方。我也看過了,按照這裏的規模,若是依次少量的運送金礦,完全可以運作開來。但最後一次他們偷拿金礦的數量卻吃不消,所以我也在想要麽他們就是多建造了和這樣類似的私冶房,要麽就是他們內部出現了問題。”


    不過這都不是他們需要處理的事,等到所有的情況都查看一遍之後,印良才得出了結論:“除了方才運送方向出了問題,我也發現雷鳴山上那處對金礦初步加工的地點有點問題,倒不是對金礦的數量做手腳,反倒是在金礦上塗了淺淺的一層油,油層淺到很快就會幹涸。”


    左丘恆有些不解:“若是想利用油來做潤滑,讓金礦能夠容易的掉進暗格,應該塗很厚才對,為什麽要塗淺呢?那油幹了不也就沒什麽用了?”


    這點印良才也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就隻能帶著這些線索去找徒明敬。


    同時,戶部那位主事朱巍也終於查完了所有的賬本。


    塗明敬看著清查完的兩套賬本,仔細翻看,越看越心驚,幾乎每次從山上運到城中的冶煉房時,都會少了一定數量的金礦,偏偏冶煉房的帳房卻是從來沒有向上稟報過,一直到最後出現大量的丟失,才發現不對。


    賬房跪在地上,麵色發白,身體不適的顫抖。


    塗明敬此刻眼神仿佛能砍他拿成肉泥:“明明知道每次都少了金礦,為什麽事情不報?”


    賬房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氣的他直拍桌叫來下人,按著賬房痛打一頓。


    賬房被打的嗚嗚亂叫,哭爹喊娘的求饒:“世子饒命,世子小的不敢了,世子饒命啊。”


    徒明敬讓他如實招來,否則就打斷他的雙腿。帳房被嚇得渾身一哆嗦,把所有的情況吐個幹淨:“小的,小的和開封府軍營的張二是親戚關係,他被千戶大人派到山上去看管金礦,小的則被安排到這冶煉房當賬房,本來都好好的,但是那張二他起的賊心,想要偷偷的拿些金礦迴來,自己弄成金子。”


    “正好我們打聽到朝廷在鑄造貨幣的時候,每次都有損耗,這個損耗是屬於正常範圍的。我們倆就一合計就說少的那一批金子是在冶煉房鑄造金錠的時候損耗掉的,這樣到自己錢包裏的時候就沒人會發現,而且做這種事的也不止我們倆呀,很多人都這麽做的。”


    望著徒明敬越來越陰沉的目光,賬房的聲音也越來越低,越來越小:“小的見每次運過來的金礦都少了一些,以為有人跟我們一樣,也動了這樣的心思,便沒有聲張。因為這種事情本就是大夥偷偷的幹的,若是打草驚蛇,反而把自己給捅出來,所以所以。”


    塗明敬此刻已經不想再看到這張醜陋的嘴臉,但還是有一事不明,若真是人人貪汙,那為什麽會有人向上舉報金礦丟失,不是應該默不作聲才對嗎?


    而這時一直沉默的蕭桐則說道:“是冶煉房一個識字的小工匠,發現了金礦數量不對,偷偷的向上找到一個和此人不對付的賬房舉報,我們才知曉這事。”


    塗明敬一聽便來了興趣,一個工匠照理來說,懂點手藝活就足夠了,怎麽會識字?


    在蕭桐的介紹中,他得知這個叫小平的人很早以前家中也是出過讀書人的,隻是後麵家道中落。為了混口飯吃,便送家裏的孩子去鐵匠鋪裏麵當學徒,但識字傳統卻保留下來。


    且不管家裏孩子是務農還是去學什麽手藝都得會識字,免到時候被人哄騙了簽賣身契都要給別人數錢。


    徒明敬感念此人不易。便賞了對方一些銀錢,然後提拔他做了冶煉房的中等師傅,地位上升了不說工錢還提了不少,這個叫小平的人歡喜的叩頭感謝齊王世子大恩。


    而當印良才帶著左丘恆把他們的結論告訴徒明敬,對方更是冷哼一聲,看來這些賊人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機,隻是那金礦上塗油之事確實讓他覺得好奇。


    究竟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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