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教喻房間裏出來的賈安,心中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失落,甚至有了一絲後悔,或許不該就這麽直白的告訴對方自己的答案,裝一下正人君子,說一些冠冕堂皇話也未嚐不可。


    也許這輩子都嚐不到有人為自己保駕護航的滋味了吧。


    彭濤原本還一臉興奮的衝向他,看他這副失落的樣子,便也猜到結果不好。


    “賈兄沒事兒,考不上就考不上唄,反正你這次成績大家都有目共睹,真要是沒被教喻選中,也隻能說是你們倆沒有緣分之後,書院的幾年一定能夠被其他教喻相中的。”


    卻不料,旁邊卻傳來一陣很欠揍的聲音:“依我看是人家林教喻壓根看不上他,考再好又怎麽樣?還不是被人家瞧不上。”


    彭濤腦門上青筋蹦起,他扭頭看向發聲的那個人,怒斥道:“有你什麽事兒?”


    那人十分欠揍的撇撇嘴,攤手說道:“我說的那不是實話,那人家林教喻就是沒相中他嗎?”


    彭濤氣的想上去捶人被賈安攔住,賈安麵色冷淡的看著他:“不管林教喻有沒有相中我,至少我的卷子是被人貼在了紅鯉榜上的,請問這位兄台,你的卷子貼在哪裏呢?”


    這下對方氣的說不出話來了,彭濤更是嗤笑一聲:“賈兄,你不知道這家夥叫嚴活,他的卷子在大榜的最後幾排,連我都比不上,更何況是你。”


    嚴活那張賊眉鼠臉,被氣的臉都要鼓起來:“你,你們。”


    彭濤不屑的看都沒看他,拉過賈安,抬步就走,一邊走一邊衝著背後之人大聲說道:“有這個能耐奚落比你優秀的人,倒不想想怎麽提升自己的成績,就算賈兄沒能被林教喻看重,不也比你強嗎?你進入書院多年,可有任何人瞧得起你?”


    那嚴活被氣的渾身顫抖,死死的盯著二人離去的背影,仿佛要用眼刀子在他們身上挖出一條洞來。


    次日,賈安整理完書本,抬步走向教室,路過一處隱秘之處時,卻聽到裏麵傳來的一陣嘈雜聲,其中有一人的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聽過。


    嚴活宛如台子上的醜角一般,用腳踩著一個身形消瘦的學子的背,眼中惡意似乎很快就要迸發出來。


    “起來啊,不是很能耐嗎?你們幾個考中了紅鯉榜,想必應該很有能耐才對啊,怎麽連我這個學渣都比不過?”


    周圍人似乎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對著這幾個倒黴的學子,指指點點,為首的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惡狠狠的瞪著嚴活。


    “現在正是上課的時候,你這樣攔著我們,等到我們頂著這樣的臉前往教室。秉明夫子,你覺得你還能在書院裏麵待的下去嗎?”


    豈料嚴活絲毫不懼,十分囂張的說道:“你倒是提醒我了,的確不能讓你去教室。來,你們把繩子拿過來,把他們都給捆在樹上,這個地方偏僻,沒幾個人來。等到你們被綁上幾天,我倒要看看,連續曠課三天以上,究竟書院是會辭退我還是會辭退你們?”


    那三個被圍攻的寒門子弟著急了,廣林書院的確有這個規矩,進入書院學習的學生是不能遲到曠課的,一旦超過三天就會被直接辭退,任何人求情都沒有辦法。


    他們掙紮著想要突出重圍,但嚴活這邊人多勢眾,愣是把他們推了迴去,就在他們被人壓著肩膀即將捆成一頭死豬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


    “夫子,快來看他們在聚眾打架。”


    嚴活他們頓時慌亂起來,想要四處逃竄,卻被背後的夫子連同仆人們直接抓起來,那嚴活一看,叫來夫子的是賈安頓時氣的臉都青了。


    “你,你不要臉,居然告夫子。”


    賈安無語的瞥了他一眼,這麽用心歹毒之人要還讓他在書院裏麵待著,自己真的是腦子進水了。


    這位洪夫子乃是書院裏掌管紀律的,他麵色難看的瞪著跪在眼前的這群學生,叫來了在角落裏鼻青臉腫的苦主,問明情況,在那三個學生的控訴中,洪夫子麵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更是黑的跟雷公似的。


    “好啊,我竟不知你們居然還有這種本事,來人,把他們給我拉進戒律堂,叫來全部的學生圍觀。”


    嚴活等人被嚇得屁滾尿流,連忙跪地求饒,隻因戒律堂是專門懲罰犯了大錯的學生的,裏麵有厚三尺的木板子,每一個板子上都沾著血跡,這隻要挨上一板子,頓時就會打的皮開肉綻。按照這位洪夫子的嚴厲程度,自己不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的。


    嚴活手背手被綁在身後,不斷的磕頭認錯:“夫子饒命,夫子饒命,學生錯了,學生知道錯了,請您寬恕學生,學生再也不敢了。”


    洪夫子卻是直接揮揮衣袖,怒斥道:“說的輕巧,若不是賈安帶著我及時趕到,隻怕這些學子們就被你們綁在樹上,若是沒人深查,就真的會如你們所說那一般,被書院直接辭退。你們這般用心歹毒,毀人學業,書院要不起你們這樣的學生,都愣著那什麽?給我把他們搬迴去!”


    嚴活等人被像抬死豬那般抬走,賈安瞥了眼他們的方向,走到那三位寒門子弟麵前,將他們扶起,卻不料其中一人直接撇開他的手。


    “用不著你假好心。”


    賈恩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給嚇了一跳,有些愣住:“這位兄台是何意思?我方才也不過是路過順手幫了你們幾個,你們不感謝我一番,還要將怒火撒在我身上是何意?”


    那人自知理虧卻下不來麵子,朝賈安道歉,隻能把頭撇到一邊,不理人。


    而另外一個稍微怯懦一點的學生捂著自己的臉說道:“多謝這位兄台了,不知可否幫我們一件事情?請你幫我們請個大夫吧,我囊中羞澀,實在付不起藥費。”


    賈安麵色微霽,答應:“那是自然。”


    於是賈安就帶著他們三個先去找了準備要上課的夫子告假,那夫子看了這三人的情況,也嚇了一跳,立刻同意了,讓他們休息幾日。


    之後賈安讓阿沅去鎮上請了位大夫,大夫給他們仔細上了藥膏,然後留下了藥方說道:“都是些皮外傷不妨事,用這個藥膏每日洗漱之後仔細塗抹,大概過個幾天就能消下去。”


    那三位寒門學子一聽不會毀容,頓時鬆了口氣,雖說不是女人,但本朝對於科舉時的容貌要求還是比較嚴的,麵上有嚴重缺陷的是不能進行科考的。


    之後,關於嚴活等人的判決下來了,每人重打了30板子,本來是要被辭退的,但他們的父母親人聯合上了書院,找人求情,最後隻罰他們迴家麵壁一年思過,一年之後再迴書院,並且每個人的履曆上都會留下汙點。


    這雖然隻是書院私下的記錄,但朝中有不少官員都是從書院出來的,他們隻要通過吏部查到在廣寧書院的記錄上有這些人的劣行,不管之後做官做的有多好,都會優先的被評為差等。


    而當嚴活等人抓耳撓腮,到處攀關係,用人情也無法更進一步的時候,也不知會不會為了年少時給自己出一口惡氣而故意為難那幾個人後悔。


    這件事之後,書院裏加強了嚴防,到處可見巡邏的壯漢,為的就是防止有自持身份的人故意欺淩家世貧寒的學生。


    這期間還真的就抓住幾個仗著背景胡作非為的學子,也如同嚴活那般被嚴懲。


    而林教喻這邊經過了好幾日的琢磨,終於確定了自己想要收下的學生。


    賈安被喚到林教喻住處時,心裏其實有些意外,他以為林教喻是不會收自己為徒的。不過既然有這意料之外的收獲,賈安自然是要穩穩的接住。


    在仆人的帶領下,他進入林教喻的房間,隻見房內除他之外還有兩人,一個是之前被毆打的三個寒門學子之一,另一個則是一位出生商賈之家的子弟。


    三人互相見了禮,相互坐下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場麵一度很尷尬。


    那位商賈子弟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主動開口活躍到:“小子名叫李承瑞,家中在平南是經營糧食的,不知二位仁兄尊姓大名?”


    那個寒門子弟瞥了一眼,二人說道:“在下王啟佑,就住在書院旁的瑞福縣,世代務農。”


    終於輪到了賈安,他看了二人一眼:“在下賈安,家父濟南知府。”


    李承瑞是怎麽也沒想到,賈安的身世居然這麽高,立刻湊過去奉承:“賈公子竟然如此年輕,就受到了林教喻的青睞,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賈安溫潤一笑,看著二人平和的說道:“二位也不惶多,讓不也一樣受到林教喻的看重嗎?”


    李承瑞擺擺手:“我不過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正巧林教喻出了一些題,我都懂一點而已,倒不像賈公子這麽博學廣知,今後可要多多指教啊!”


    王啟佑做不到像李承瑞那般說漂亮的場麵話,但念及賈安好心幫他們請大夫,還是客客氣氣的說道:“賈公子謙虛了,以後還請多指教。”


    然而,他們三個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屏風,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他們,林教喻抬手撫摸著胡須,淺笑著問著旁邊的人:“你覺得他們三個如何?”


    此人與林教喻一個年紀,卻是一位婦人,應當是他的妻子:“其他兩位就罷了,隻是那個林承瑞有些過於圓滑了,你教這樣的學生沒問題嗎?”


    林教喻撫摸著胡須,搖搖頭:“我以前也和其他人一樣,重風骨看名聲,可結果呢,我的結局是什麽?後來我也開始教學生,前麵的三個下場有多慘,你也看到了。”


    “我算是明白了,這世道曲高和寡沒什麽好下場,既如此,那我就讓那些人瞧瞧,當我也開始培養出精明於世的人時,他們還有什麽法子能對付我這一脈的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賈府抄家之後的榮華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成都過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成都過客並收藏【紅樓】賈府抄家之後的榮華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