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胡幼繁食欲很好,尤其是產期臨近,她需要充足的營養補充,才能有好的體力來應對生產時的困境。


    而且這段時間廚房做的菜很合她胃口,什錦豆腐煲新鮮嫩滑,尤其是那鮮蝦,銀魚自帶一股甜味,可以說是每日都要喝保胎藥的胡幼繁用來解嘴饞最好的東西。


    每天早上一碗黑豆糯米粥,補中益氣,健脾養胃。阿膠雞蛋湯補血滋陰安胎,之後晚上又來一碗艾葉雞蛋湯,每晚睡前服用可以溫腎安胎。


    可以說碧竹苑裏的婆子丫鬟們為了能讓胡幼繁健康的孕育孩子,煞費苦心。


    整個人都胖了一圈,看的穀韻雙蓮捂嘴偷笑:“奶奶懷個孕就跟小了十歲似的,瞧瞧這下巴掉著的肥肉,看上去嫩嘟嘟的就像還沒斷奶的小嬰兒。”


    胡幼繁佯裝惱怒,嘟囔道:“好哇,你們居然敢打趣我,看我不收拾你們,來人給我好好的撓她們的癢,誰撓的最狠,我賞她一吊錢。”


    此話一出,頓時周圍的丫鬟們便撲向二人,雙蓮穀韻被撓的節節敗退,哭笑不得的求饒。


    “奶奶饒命,奶奶饒命。”


    胡幼繁看她們被撓的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總算大抬貴手放過她們。


    之後,屋內眾人就著該如何繡孩子的繈褓虎頭帽等東西展開了討論,一個說這個好,一個說那個好,偏偏誰不服誰,最後還是胡胡幼繁看熱鬧,看夠了下場勸解一二。


    外麵傳來丫鬟們掃地的沙沙聲,胡幼繁摸著自己鼓大的肚子,時不時會有孩子迴應踢她,這種感覺著實太好,讓她有一種想讓時間停滯的衝動。


    而這時,廚房的人端來了專門為她烹煮的紅棗湯,胡幼繁一飲而盡。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段時間吃的菜都有股甜味,本身要放糖的菜也就罷了,可一些不該放糖的菜似乎也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甜味。


    “最近廚房買了很多糖嗎?我總覺得菜裏甜味有點太足了。”


    穀韻思索一陣迴答道:“據說是掌廚那個李婆子告病之後,就有以前專門做粵菜的一個廚子來掌廚,粵菜最是甜味太重,也是正常的。”


    這樣一聽,胡幼繁那點懷疑的心思,也就淡下去了。她曾在金陵吃過粵菜,的確如穀韻所言,甜到掉牙。


    而此時,外麵又傳來一陣討論聲。


    “好姐姐,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那是當然,我都問過大夫了,這個是可以用來殺蟲的。”


    胡幼繁有些好奇,便把人喚進來,隻見兩個粗使丫鬟跪在地上,手裏還拿著一包草藥。


    她打開藥包,隻見裏麵有一些曬幹的草藥,看不出來是什麽,就問道:“你們方才說殺蟲是什麽情況?”


    一個丫鬟這麽說的:“最近也不知怎的,這院內老是爬出許多的小蟲子,一步就能踩到好幾個。有一次有個小姐妹睡著了,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耳朵裏爬進了蟲子,大家都被嚇了一跳,所以我就去找大夫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麽法子,大夫就推薦了用這大戟熬水灑在地麵上就可以殺蟲。”


    另一個丫鬟也說道:“是啊,這蟲子實在是嚇人,據說這外麵大院子裏的粗使丫鬟有好多都不小心被飛蟲爬進了鼻子裏麵,一直咳嗽,好在得了個偏方,說是拿什麽芫花煮水,再加上棗子熬成濃汁煮幹,搓成丸子,一天吃五粒就好了。”


    胡幼繁聽得有些心驚這確實有些嚇人,隨即同意了兩個丫鬟拿著草藥煮水,灑在碧竹苑的各處角落。


    果然如那大夫所言,不出一天地麵上就多了許多蟲子的死屍,掃院子的丫鬟,掃把舞的風生水起,可見是被這蟲子煩的惱火。


    可不知為何,這幾日,胡幼繁總覺得肚子不太舒服,請了大夫過來,隻說可能是臨近產期,有臨產的症狀,但羊水未破,大夫也不敢輕易下藥來催產,隻說靜心等待瓜熟蒂落即可。


    這一日,胡幼繁正在用早膳,雞肉冬瓜湯,冬瓜和雞肉都融在了湯裏麵,再配上一碗細麵可謂鮮掉舌頭。


    胡幼繁放下碗筷,在眾人的伺候下,稍微梳洗一番,隨後有兩個丫鬟攙扶,慢慢走出房門。


    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情,慢慢走路,得到一個鍛煉身體的效果,防止因為體力不支產時後力不足。


    “說起來我這肚子這幾日就要生了,也不知相公能不能趕得迴來。”


    穀韻一邊扶著胡幼繁,一邊安撫:“奶奶放心,姑爺一定會迴來的,畢竟您肚子裏的可是三房的長子,姑爺何其重視,怎麽可能會遲到?”


    胡幼繁心裏既是期待又是忐忑:“但願吧。”


    突然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往身後倒去,雙蓮扶不住他,隻能先撲到地上給胡幼繁當肉墊。


    穀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愣住,迴過頭時,隻見胡幼繁捂著肚子壓在雙蓮身上,雙腿間似有溫熱的水流出。


    “奶奶!”穀韻連忙去扶,但因胡幼繁此時太重,無法將人直接扶起來,隻得趕忙唿喊:“快來人啊,奶奶摔倒了,快請大夫。”


    孫氏得到消息時,正在下棋,聽聞胡幼繁摔倒即將生產,手中的黑子正巧落到最關鍵的一步,隻見棋盤上白子被殺的片甲不留,節節敗退。


    “吩咐下去,請兩位大夫,第一個就是那個給魯氏整治的,之後再去請另外一個,記住一定要繞遠路。”


    給魯姨娘診治的那位大夫姓杜,當他再次接到賈家的邀請時,著實嚇一跳,還以為是魯姨娘那邊出什麽問題,急忙拿著醫箱就上門,直到發現去的地方不對,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這位魯姨娘出的問題,而是賈家三少奶奶正在生產。


    此時的杜大夫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他急忙進入碧竹苑,在孫氏的點頭同意下,進入產房,隔著簾子給胡幼繁診脈,卻不料被嚇了一跳。


    胡幼繁的脈象顯示,她的確是因為這一招動了胎氣,導致急產。但在此之前,還服用過不小劑量的滑胎之物。


    按照現在情形,應該是有人故意控製用量,既能夠影響胎兒,又不會立刻造成流產。看樣子,他應該是又陷入賈家一次宅鬥之中。


    旁邊的穀韻見杜大夫半天沒有迴話,急得跳腳:“大夫,我們家奶奶什麽情況?您倒說呀。”


    杜大夫迴過神來,不管這位奶奶是遭了誰的毒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把人保住,萬一母子俱損,那到時候吃牢飯的就是他自己。


    於是他趕緊拱手說明胡幼繁是動了胎氣要生產,直接跑到外麵去開始寫藥方,卻不料旁邊一個磨墨的小廝,趁此機會將一張紙條塞在他手裏,杜大夫心驚,趁著沒人發現打開一看,裏麵內容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胡家三少夫人所示之物乃薏仁根,芫花。這些東西想必杜大夫熟悉的很,若不想被人看出端倪,將魯姨娘和三少奶奶聯想在一起,就不要讓這個孩子出生。”


    杜大夫心驚肉跳,看樣子自己和魯姨娘所謀之事已經被人抓住的把柄,否則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他,可是如果真如他所言,使胡幼繁肚子裏的孩子難產而死,到時候對方過河拆橋該如何?


    而這時,那小廝又遞上來一張紙條,上麵明確寫著這些東西從何而來,什麽時候交易混入賈府,包括當日杜大夫寫的藥方記錄全部都在,如果不聽幕後之人所言,那麽就會將這些東西直接交給賈茁。


    杜大夫此時左右為難,如坐針氈,他第一時間反映的是可能有詐,對方就是故意扯謊逼他就範。


    但此時他本人就在賈府院中,若他想逃跑,隻怕會被當場按住,可如果要聽背後之人所指使的害了無辜的三少奶奶,他日後良心可過得去?


    “大夫,藥方還沒好呢?”穀韻焦急的唿喚,喚醒了正在天人掙紮的杜大夫。他看了一眼因為陣痛痛苦不已的胡幼繁,又想著自己的妻兒老小,心裏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


    對不起了,三少奶奶。


    隨即開始提筆寫下藥方前麵都很正常,隻是在交出藥方時,小聲的對那個小廝說道:“要下大戟這個藥。”


    《藥性論》:大戟反芫花、海藻。毒,用菖蒲解之。


    用量雖小,但也足以在生產之時要孩子的命,而母體虛弱,說不定也會被毒素影響。


    胡幼繁這邊忍著劇痛被王嬤嬤攙扶著來迴走動,時不時會有產婆掀開裙擺查看情況。沒過多久,穀韻便端來催產藥給胡幼繁喝下。


    胡幼繁雙手無力在下,人們的伺候下喝下藥,又被攙扶著走了四個時辰,終於在一聲驚唿中十指開了。


    就像上次黎又冬生產,房梁上早就已經架好了一個助產架,她被兩個婆子扶住,手緊緊的抓住繩子,在產婆的幫助下不斷用力。


    “奶奶加油啊,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加油,隻要把肩膀擠出來,剩下都好辦了。”


    聽到這話,原本因為太累,有些脫力的胡幼繁頓時生出一股氣力,想著一鼓作氣,趕緊把孩子生下,這樣自己就能休息。


    於是咬緊牙關,雙手蹦出青筋死命的用力,卻不料這次不管產婆如何幫她,這個孩子都被卡在原地,甚至還有往迴縮的跡象。


    產婆急得跳腳,情急之下直接用手伸進去,不料摸到情況讓她大吃一驚:“不好,這孩子肩膀卡住了。”


    胡幼繁被產婆的話嚇到了,她心慌之下,之前那股勇氣蕩然無存。


    “孩子怎麽樣?他沒事嗎?”


    產婆咽咽口水,心中忐忑,但此時她不能慌,否則產婦心驚膽戰之下,孩子會更難生。


    “我會盡量幫助奶奶把孩子給拽出來,奶奶你也要用力,否則奴婢就隻能用非常手段把孩子取出來了。”


    在胡幼繁的不解之下,隻見那產婆雙手伸進產道中,找到胎兒的肩膀試圖將他和骨頭分開,但奈何卡的太死,不管怎麽轉動方向,都無法將孩子弄出來。


    “奶奶,你這胎兒實在是太大了,宮口太小,不好生啊。”


    胡幼繁此時已經痛到懷疑人生,內心不斷的唿喊有希望有人來救她,希望賈安趕緊迴來。


    產婆心裏清楚,現在就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必須想辦法把孩子取出,否則臍帶的血流會受到壓迫而無法供應血液給孩子,會對母子產生嚴重影響:


    孩子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娩出,很可能因缺氧而造成智力受損,甚至死亡,另外鎖骨骨折也很可能發生。


    沒辦法,隻能叫來杜大夫趕緊開藥給胡幼繁喝下,同時她讓人去把剪子拿過來。


    “奶奶,你莫怪我。這孩子太大,實在不好生,我隻能想辦法把您的下體剪開,隻有這樣才能把孩子給弄出來,你一定要堅持住。”


    穀韻雙年被產婆的話嚇到腿軟,甚至急忙抓住對方的手阻止:“不可以啊,快住手,這萬一大出血可怎麽辦啊?就不能用其他法子嗎?”


    產婆也是一臉頭疼:“兩位姑奶奶,說真的有法子我早就用了,可不管是推還是拽,那孩子就是死活不出來,說再不想法子,那母子俱損啊!”


    產婆要動剪子,兩個丫鬟不準雙方爭執不下,最後還是王嬤嬤發話,讓人派出去問問孫氏的意見,再做迴答。


    等待迴複的時間,整個產房除了胡幼繁時不時的痛唿靜的可怕,而此時一串極忙的腳步聲傳來,隻見一個丫鬟帶著哭腔說道:“太太說了,保小!”


    此話一出,兩個丫鬟頓時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而產婆看這情形也是無奈的歎歎氣,重新拿出那帶有鏽跡血跡的剪子慢慢靠近胡幼繁。


    胡幼繁看著那剪子離自己越來越近,絕望的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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