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大雨。賈安從府學迴來,手上還拿著上次借給莫文軒的孤本。


    阿沅跛著腿,一瘸一拐的撐著傘迎接賈安,看到他一邊肩膀淋濕了,惡狠狠的瞪了眼撐傘的茅牙。


    “公子都濕成這樣了,你怎麽打的傘?”


    已經淋成落湯雞的茅牙:“......”


    賈安打斷阿沅的指責:“算了,今日府中的馬匹全部受涼臥病,不能駕車,我又不想坐轎子,這才走迴來的。”


    阿沅還在憤憤不平:“那也應該帶件鬥笠呀,這破傘能擋住什麽。”


    茅牙滿腹委屈,但就像阿沅說的,的確是他思慮不周,隻能充當鵪鶉,任由對方指桑罵槐。


    等迴到碧竹苑時,阿沅更是連看都沒他一眼就追著賈安進了書房。剩下的男仆裏麵,阿江忙著自己的婚事,杜北忙著整理書籍,三奎在幫忙搭棚子,可以說就隻有他最輕鬆,每天隻要跟著賈安念書即可,都這樣還做不好,地下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嚼舌根說是他德不配位,早該被刷下來了。


    茅牙又氣又怕飯也不吃就去找賈達,希望這位叔叔能幫幫他,可惜賈達也忙得不可開交誰有工夫理會他呀,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後,茅牙隻好縮在自己的房間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賈安立刻正在查看賈茁給自己的那間鋪子,以及胡家給他的那座莊子的信息。


    鋪子位於城南,周圍居住的都是窮苦人家,附近既沒有碼頭這樣的勞工集中區,又沒有私塾,連熱鬧點的廟會、集市都沒有,可以說是清冷至極。


    莊子倒還好,雖然山多,但是山上有一大片野桃樹,春天可以賣花,夏天可以賣桃子,桃木本身也是一種可以製作家具的木料,可以說全身都是寶。山上還能搜尋到不少藥材,野物,自己用或者賣掉都不錯。剩下的五十畝的田地多種植水稻、應季蔬果隻能說還行吧,指望著掙錢就算了。


    賈安仔細想了想,莊子肯定要派人去管著,但選誰這件事還需要斟酌。至於鋪子......


    “嬤嬤,你說是開間米鋪好還是雜貨鋪好?”


    王嬤嬤分析了下,迴答:“少爺,雜貨鋪好些。一來這條街的街頭已經有了兩家米鋪,我們插進去沒必能討好,雜貨鋪隻有臨街才有,競爭力要小一點;二來莊子上的產物可以送到鋪子來賣,花可以直接在鋪子裏賣,果子可以製作成果脯,桃木可以做成其他小物件比如梳子、簪子、扇子、小點的匣子、裝點心飯菜的盒子,此外還有曬幹的蘑菇、菜幹等等。”


    賈安越聽眼睛越亮,看著王嬤嬤的眼神如同看到了救星:“可惜嬤嬤你還要幫忙管著院子,否則我還真想請你去幫忙管一下這次東西。”


    王嬤嬤樂了,頗有些不好意思:“哪像少爺說的那麽誇張了,老奴不過是賣弄點,擔不得少爺一句誇。”


    賈安轉過身來正對著她:“我一個不識五穀的人哪裏懂得這些東西,謝嬤嬤教我。”


    說罷就要起身行禮,被王嬤嬤連忙製止:“少爺這不是要折煞老奴嗎?快起來快起來,老奴肯定會幫您管好這些莊子鋪子的。”


    賈安迅速起身,迴頭看了眼桌子上的契書,又問道:“嬤嬤你看誰去管好點呢?”


    “以老奴看,杜北和三奎都可以。”


    賈安挑挑眉,杜北沉悶三奎憨實,都不是那種偷奸耍滑的人,確實也是幫他處理這些雜事的最好人選。


    此時王嬤嬤又開口:“少爺,恕老奴多嘴,莊子您打算怎麽處理,畢竟還沒有老爺那裏過目呢。”


    賈家兒子成親之前不能有自己的不動產,這條規矩據說是從榮國府那時傳下來的,所以莊子到手那麽久了,賈安遲遲沒去衙門辦理過戶就是這個原因。


    不過大戶人家處理這種不能見光的財產,都有一種隱秘的法子,那就是安排在其他人的身上,例如親戚家。


    賈安生母白荷起先是孫氏的陪嫁,開臉給了賈茁當通房,這時候她的家人還隻是普通仆人,直到賈安出生,白家才漸漸起來了,開始在府中擔任一些小管事,但是白姨娘死後,白家就沉寂下去,沒能給賈安提供什麽助理。


    早些年賈安也不是沒想過提拔白家的人,但他看到白家表哥是個很渴望讀書的人,就想方設法讓孫氏消掉了白平的奴籍,讓他能出去讀書,現在白平也靠自己的努力當上一家藥房的掌櫃,早就請求消除全家的奴籍,去外麵做平頭百姓了。


    所以,這個莊子放在外祖一家是最為保險的,隻可惜迴揚州這麽久,他居然給忘了這事。


    想到這裏,賈安寬慰王嬤嬤他自有辦法,讓她幫忙培訓杜北三奎兩人,最起碼得會識字算賬才行。


    在王嬤嬤的帶領下,杜北三奎兩人進展飛快,畢竟有這麽一個胡蘿卜在前麵吊著,誰不想得到重用呢。


    賈安根據兩者的秉性和進展,最終確定杜北去外麵幫他管理鋪子,三奎去莊子上管理那些佃農,對外就說他是去幫著杜北進貨。


    阿沅跑了一趟白家說明情況,在商議一晚後,決定莊子放在白家老太太,賈安的外祖母頭上,這樣以後拿迴去也可以說是外祖母留給外孫的遺產。


    就這樣鋪子和莊子都進入正規,茅牙直到消息時已經確定完人選,氣的他上躥下跳,說什麽也要插進去,被賈安罰跪在院裏淋雨。


    阿沅看著狼狽的他,眼睛瞥了眼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狗腿子:“知道這人為何會被罰嗎?”


    “迴沅哥的話,小的不知。”


    阿沅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淡淡的教育自己的小弟:“這人哪,貴在有自知之明,主子不讓他碰什麽那肯定有主子的道理,非要作天作地,做主子的主,他以為他是誰呀?”


    狗腿子十分配合的指桑罵槐:“他以為自己是大爺唄。”


    說罷眾人哄笑,茅牙雙手握拳,耳朵全是周圍人的嘲笑。


    “王嬤嬤當初教育過我的,現在也跟你們說說,當奴才就該有當奴才的樣,那種心比天高的,往往死的最早,懂了嗎?”


    狗腿子殷切的點頭,十分賣力的給阿沅捏肩捶背,茅牙用餘光看著這一切,心裏對他的恨意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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