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帶來的那600人,是直屬吳汝義的親兵。


    當初李布之所以選擇帶他們,是因為對李布來說,闖軍裏麵本就沒他的嫡係,帶誰的部隊都一樣。再者,他是存著想找機會消耗吳汝義手下力量的念頭。畢竟雙方已經結仇,李布是不會僥幸以為,這仇是可以消的。


    至於這600人是否會對自己下手,李布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出發前,李布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他此舉是為了和吳汝義冰釋前嫌。李自成也下了死令,這群人但凡有一點歪心思,那他們在西安的家眷,包括整個吳汝義一族的所有人,全部都要領死。


    李自成是真的以為李布此舉是,識大體顧大局。


    但李布心中隻有厲害計較。白天的大戰結束後,李布就意識到一個機會,一個難得的一箭雙雕的機會。


    李布雖然一直想著怎麽去坑那600騎,可是肯定不能明著來,否則各方都交代不過去。隨後,他發現了張三醒借刀殺人的圖謀。他發現他要坑的還多了一票人,就是眼前王氏的那1500人。


    於是,一個念頭就自動冒了出來--坑一撥人很難,坑兩撥人就簡單了。因為隻要讓他們互相坑就行了。


    所以,那個王副將不管說不說都得死。剛剛他要是不交代,李布是真的打算要動手了。


    。。。。。。


    嗖嗖~~,原本正在和王氏人馬推搡的那600騎中,有人中箭倒地。隨後他們發現,暗箭是從王氏那邊射出來的。拳腳推搡立馬演變成了刀兵相向。


    隨後人群中陸續有人高喊,“王氏也造反了,宰了這群官紳的狗腿子。”


    “王副將已經被殺了,闖軍誆騙我們。”


    兩方人馬由於因為戰利品瓜分的問題,本就摻雜在一塊,如今打起來更是混成一團。


    原本平靜的夜色再一次被打破。此地的花鳥蟲草如果有靈,一定會對這些兩腳獸的行為感到困惑。怎麽剛剛一群人白天互砍完,剩下的人晚上又開始互砍了。


    人體的零件四處橫飛。600對陣1500原本肯定是吃虧的,但是吳汝義那600親兵素來精銳,雙方倒也勢均力敵。隻是這麽砍殺下去,早晚雙方都得玩完。


    一小批王氏的人馬看到李布所在,企圖往這裏衝,隨後立即被拒馬加弓箭和火銃伺候。


    廝殺的人群衝出兩名吳家的人,李布示意可讓此二人過來,他存心要戲弄他們一番。


    那兩人渾身浴血,衝到李布跟前跪倒,“李將軍,快快發兵救救我等。”邊說邊手指向混戰的地方,“他們人太多了,咱們快扛不住了。”


    李布隻是負手而立,冷冷看著他們。


    “李將軍對我吳家有私怨,可如此見死不救就不怕闖王降罪嗎?”


    李布一聲冷哼,“我如今馬上就要立下大功,闖王又是我叔。我迴去後一定會好好想個借口,再奏請給你們風光大葬厚加撫恤,料想闖王也不會因為你們這區區600人對我動怒。”


    “你,”那兩人目眥欲裂,“怎的如此歹毒。”


    “歹毒?”李布仰天大笑,笑聲猶如索命無常,他從袖中掏出一塊麵紗,“此物你們肯定不知但是此物的主人你們多半認識。”


    那兩人滿臉困惑,不明白李布這時候拿個女人麵紗出來幹嘛。


    “你們素來由吳猛統領,平日裏肯定沒少跟著他胡作非為。一群大老爺們跑到眠風居那等地方,去搶人家姑娘的賣笑錢。接著糟蹋人家不說,還把人下巴砸爛。”


    “伱們當初聽著胯下之人的哀嚎,可過癮?”李布猛地抬高音量,“可曾想過也會有今天。”


    那兩人激動莫名,“為幾名娼妓就要坑殺我600兄弟,你他娘瘋了,哪有你這種瘋子。”


    李布指著他們二人大吼道,“這天下滿是汙濁,就是像你等這種牛鬼蛇神太多,你們就當我是索命勾魂的鬼差閻羅。”


    那兩人見求李布無效,轉而去求他身邊的那些李岩的隨從。


    “幾位兄弟,我等平日雖有不快,可都是闖軍自家的兄弟啊。你們不能這麽見死不救,趕快出手把這瘋子拿下。”


    隻是那些隨從猶如沒聽見一般,兀自站著一言不發。


    李布故作歎息,“哎,你們去求李岩的人?李岩巴不得你們這群禍害百姓的畜生早些去死。”


    李布隨後揮手下令,將他們二人趕迴那廝殺的戰團之中。


    他隨後高喊,“王氏狡詐反叛,吳家兒郎浴血殺敵,全軍覆沒,當為我闖軍全軍表率。”


    隨後,李布取來火把,將那塊麵紗點燃,任其燒成灰燼散在風中。【你應該可以安息了。】


    他作為現代人持有的正義感和是非觀,始終藏在心中不曾消散。周圍人並不知道他燒一塊麵紗是為什麽,他也並不需要周圍人的認可。將來某一天他和張承喜閑聊時可能會談起此事,因為張承喜當時問過他:為什麽要撿起這塊麵紗。他現在可以迴答,當日為什麽要撿起來。


    至於其他人,李布一個都不打算告訴,哪怕包括方木蘭,因為知道的人越多惹來麻煩的可能就越大。或許以後的某天方木蘭和他聊天時,還會提及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好姐妹,後來祈福時見過一次後就沒再見過,方木蘭多半會掛念人家如今過得如何。那時李布會告訴她:放心,不管她在哪,她肯定心中不會再有怨。


    李布眼見雙方拚的差不多了,仿佛是拚不動要停下來了。於是,劉永福這邊的火炮和火銃開始轟鳴,廝殺殘存的士卒隨後成片倒下。幾輪密集火銃之後,接著就是長矛手和刀斧手進場,上去給他們一個個補刀。


    有些跑遠了的,則是交給騎兵去收拾。


    李布在動手前就已經讓人悄悄把那600騎的戰馬全部牽走了,美其名曰替他們去照料。那600人那時滿心滿眼都是瓜分戰利品,根本就沒有警覺。如今沒有戰馬,根本是別想跑掉。他們白日裏騎兵戲耍步兵的一幕再次上演,隻不過此時他們自己成了地上的螞蟻和羊群。


    。。。。。。


    第二場大戲總算結束,打掃完戰場時已是天明。幸存下來的士卒經曆了連翻波折,見識了無數人的倒下,紛紛慶幸自己命大。


    劉永福滿眼血絲,看著鮮血染紅的大塊地麵,不知該和李布說什麽。他覺得自己僅憑從孫靖忠那得到的隻言片語,根本不足以了解眼前的這個殺神。


    突然就要對己方的人馬動手,突然又冒出來他是李自成的侄子。劉永福隻當這是闖軍內部的爭鬥。他明白如今自己已經站到了李布這邊,不管是否樂意,今後也已沒得選擇了。因為今天已經跟著他手上沾了血納了投名狀。


    劉永福對著李布恭敬道,“李大人,後續有何安排?”他不自覺地對李布恭敬起來。


    “此處無人,還是叫李兄弟就行。”


    “李大人是闖王的侄子,與我雲泥之別,劉某還是不敢僭越。”


    李布也不再和他多客套,“如今經曆大戰,事情自當有所應變。你可將人馬重新編整,按我闖軍600人一營為製。帶兩營隨我去西安,剩下的留在慶城。明日天明就出發,你速去安排吧。”


    李布迴到慶城,說他那600人已經在鎮壓王氏叛亂中全軍覆沒,眾人都不敢相信。不過慶城當地守軍和吳汝義不是一個山頭的,倒也懶得在乎那些人死活。甚至還在盤算私吞他們的戰利品。


    李布讓劉永福命人交出全部戰利品,並許諾日後定會補償。那8000士紳人馬中夾雜著好些世家子弟,身上所帶頗豐,李布再把那600人的近2000匹戰馬和馬騾分出一半,報成戰損。把這些東西整個送給慶城當地守軍。拿了好處,他們也就不會亂說話了。


    張承喜一身男裝打扮,跟著眾人前來迎接李布。看到他安讓無恙迴來,心中很是欣喜。


    不想,剛和李布見麵,就被他當著眾人的麵,扇了兩記耳光。


    張承喜嘴角流血,捧著臉跪在地上。隨即心下什麽都明白了。李布肯定是已經獲知了張三醒的圖謀,甚至已經當眾拆穿了。那自己身為張三醒那邊的細作,要是還被好好禮遇,張三醒那邊肯定會發現自己已經背叛的事實。所以,李布當麵這一巴掌,就是打給張三醒在慶城的眼線看的。


    張承喜隨即配合表演,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屬下知錯了,大人饒命。。。”


    李布握著張承喜的咽喉把她拎起來,那力道讓她難以唿吸。李布森寒的目光盯著她,讓她一陣恍惚。


    眼前之人和自己溫存久了,都快讓自己忘了他原本是什麽樣的人。張承喜在到李布身邊之前,就仔細閱讀過他的資料。張三醒的評價,李布整個就是一狡詐狠辣無所不用其極之人。


    張承喜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早已歸順了李布。那他此時多半就會手上一直用力下去,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李布終於鬆手,張承喜趴在地上,大口揣著唿吸。


    “滾去馬車裏,不許給她吃飯。”


    “迴去後我再收拾你們張家。”


    李布隨後頭也不迴就走了。張承喜雖然知道李布這多半是做給別人看的,可是看到他竟然能如此切換自如。之前還在和自己濃情蜜意,一天功夫就能滿眼寒霜。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果決起來,不受半點兒女情長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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