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從秦王府出來迴到府中,立即讓人收拾行裝,今晚就要出發。


    方木蘭對此很是憂心,張承喜表麵上也跟著憂心了下意思意思,其實他是知道李布的全盤計劃的。李布自信用人不疑,為了收張承喜的心,從四天前那晚兩人深交過後,便也不再瞞她。


    趁著方木蘭去收拾東西空擋,張承喜湊近李布。


    “事情已經處理幹淨。”


    李布不動聲色答道,“你做得很好。”


    這事還要從四天前說起。


    。。。。。。


    李布當日沒等到牛金星出手。迴到府中後,便打算把吳猛如何知曉方木蘭所在這一事,先去處理掉,以免夜長夢多。


    眠風居後院一間偏僻柴房內,李布端坐在一張條凳上,張承喜侍立在旁。


    眠風居如今雖是劉宗敏的地盤,可他那種大老粗又不懂經營之道,因此還是張三醒為代表的張府在打理。那張承喜出入這種地方,自然是連換裝都不需要。馬車直接駛入後門,外人根本無法瞧見馬車裏的人。


    李布對麵坐著一名女子,他進來時對方就已經坐在那了。


    那女子帶著一層麵紗,側著身子對著李布。額頭上看起來有傷,可難掩動人顏色。看那露出的眉眼和額頭,還有那身段,多半也是個妙人。


    “姑娘樣貌出眾,難怪能當青倌人。”


    那女子隻是一聲冷哼,對李布的話置之不理。


    這女子便是那日方木蘭祈福所遇到的舊日姐妹,李布按著常理聯想,那她透露方木蘭行蹤的可能很大,自然要優先審問。


    “吳猛你可認得。”


    那女子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眼中滿是怒火,那怒火仿佛要噴薄而出燃盡這整座柴房。


    “看來那混蛋沒少欺負你。不過現在好了,他已經沒了。”


    “沒了?”那女子終於開口了,這一開口立即打破了她樣貌構建起來的佳人形象。那音色聽著陰森怪異,根本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還沒來得及告訴大人,”張承喜趕忙解釋,“她下巴被砸爛了。我怕她嚇到別人,就讓她暫居此處。”


    李布心中一凜,“是吳猛那廝幹的?”


    “正是,我都打聽清楚了。有一日,吳猛帶人過來肆意蹂躪她,讓她用口,她把對方其中一人死死咬住不放,被吳猛生生捏斷下巴,又被按在桌上下巴讓人砸了個粉碎。”


    李布冷聲道,“他們為何不殺了她?”


    “聽那日門外小廝說,吳猛他們的原話是:沒了下巴不看臉就行了,這身段可是好著呢,轉過頭去一樣用。”


    李布聽得怒火中燒,強迫了人家也就算了,還要如此作賤折磨她。在李布看來,吳猛他們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他現代人的是非觀,見不得這等獸行。


    李布轉頭問張承喜,“其他人呢?還有像這樣的嗎?”


    “沒了,就她性子倔。其他人都順從了,頂多就是挨了幾個巴掌。”


    李布麵向那女子,“是什麽支撐著讓你活下去的。”


    那女子眼中怨氣彌漫,“我,要,要殺了,他。在他,下次來,的,時候。”


    “我已經替你殺了他,他死得就像一條狗。”


    那女子滿眼難以置信,“真,真的嗎?他,死了?”


    “沒錯,以後有機會,我還會去刨了他的墳。如果機會夠大,我還想宰了他全家。”


    那女子隨即掩麵痛哭,隻是那哭聲著實駭人。


    張承喜在一旁道,“她原本已快攢夠替自己贖身的錢,不想遭遇這等事情。”


    李布湊近過去,問那女子,“你為何就不能忍一忍呢,像其他人一樣,忍一忍不就好了。”


    那女子兀自哭泣,完全沒將李布的話聽進去。


    張承喜替她迴答了,“吳猛那群人占了她身子,還搶了她錢財。沒錢,她就贖身無望。她這個年紀,又已被破身隻能當紅倌人,這輩子都攢不夠贖身的錢了,想來也是心中萬分絕望吧。”


    那女子聽到張承喜的話,倒是轉過了頭,“她,她們,害了,害了我。”那神情仿佛冤魂索命。


    “青樓女子視錢財為立身之本,明麵上的首飾大都不是最值錢之物,值錢的細軟向來藏得極好,是有人出賣了她。”


    “可查到是誰了?”


    “她倒是列了幾個人名,我今日已派人私下查問,無人承認。那幾人中倒是有一人,大人與木蘭相識那日也在場。”


    張承喜的意思是,那人的嫌疑最大。


    聽到木蘭二字,那女子瞪大了眼睛,手指著李布,“李,李大,人?”


    李布點頭默認。


    張承喜在一旁道,“那日她也在場。”


    李布對著那女子道,“我聽木蘭說過和伱交好,今日我可以替你做主,但報仇後你有什麽打算。若是願意,我可以安排你住在這裏,有人伺候你衣食。”


    那女子對著李布不停磕頭謝恩,動作太劇烈以至麵紗掉了下來,那女子趕忙又拿起來戴好。


    可是李布和張承喜還是看到了,李布心中又是一凜,他覺得:那景象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張承喜則是麵無表情。隨後李布發現了張承喜的毫無波瀾,不免又刷新了對她的看法。


    跪著的那女子又開始搖頭,同時雙拳緊握,作勢要把什麽東西往懷裏攬過來。


    “你是說,把那出賣你的人交給你嗎?”


    那女子拚命點頭,此次她用手捧著麵紗,以免又掉。


    李布想了片刻,“你且等著,我便如你所願。”


    李布轉身出了柴房。


    “難怪木蘭不信是她泄露的消息,倒是和木蘭的性子有些相似,一樣的貞烈。”


    “是啊,”張承喜附和,“寧為玉碎。”


    李布眼神玩味看著張承喜,“若是換作是你呢?”


    張承喜一怔,隨後輕笑道,“我根本不會讓藏錢之處被他人知曉。”


    “那要是被人發現,也到了她那般地步呢?”


    張承喜想都沒想,表情很輕鬆,“那便忍氣吞聲,咽下這等苦果,然後找機會滅仇人滿門。”


    李布一聲歎息,“小承喜啊,你真是讓我又愛又恨,又怕。好一隻蛇蠍啊。”


    “多謝大人誇獎。大人要是不放心,那處便有口井,隻要大人發話,我現在就可以跳。”


    柴房所在的院中,張承喜手指的地方,倒還真有口井。


    李布走近了丟下一塊小石子,撲通~,“有水的,你可以跳了。”


    張承喜二話沒說,一腳踏上井口的井圈,腳一收就往下躍去。


    。


    。


    李布雙手穩穩抓在她的腋下,此時張承喜大半個身子還在井裏,李布就這樣抓著,保持著這個姿勢。


    張承喜又笑得一臉邪魅,“夫君若是舍得,放手便是。”隨後又在李布唇上印了一口。


    李布一把將她拉了出來,“吾平生唯色難戒爾。更何況,蛇蠍越毒色越美。”


    張承喜此時笑得花枝亂顫,“夫君以後可別再亂試我了,跳井還有挽迴餘地,要是讓我吞砒霜抹脖子啥的,可就難以挽迴嘍。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夫君懊惱心疼。”


    李布歎了口氣,“你就是個瘋子。我這般試你,恨我否?”


    “妾身愛你都來不及,夫君不是檢查過了嘛,井裏有水。妾身就算掉了進去,一時半刻也是淹不死的。”


    “那我要是沒有事先檢查那井是否有水呢?”


    “夫君這不是檢查了嘛。承喜相信,心中牽掛的事物是不會輕易忘掉的。夫君怕我跳下去摔死,自然就會事先檢查。”


    李布抬頭仰天歎了口氣,“好吧,今日是最後一次,我以後都不會再試你。如若今後哪日你要殺我,勞煩讓我死在床上,死在你的溫柔鄉裏。”


    張承喜趕緊啐道,“呸呸呸,我怎會舍得朝夫君下手。”


    李布擺擺手,“走吧,去提審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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