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臨安皇宮,沁柔殿。


    六月二十八日,夜,昏睡了三日三夜的雲景安終於蘇醒。


    彼時,殿內圍滿了人。


    作為安王親兄長攝政王雲景軒自然首當其衝,此刻他正激動又忐忑的守在床前,他身後是昔日好友秦白雲三位。


    隔了幾步守在床位的是現任神醫穀主蘭無憂,他身後則是三日寸步未離等著雲景安醒來的紫熙,以及如今琉璃宮在京城的第一話事人被秘密請進宮的紅裳。


    前者齊聚是為雲景安,後者為蘇清歡。


    雖然煙霧彈已經放出,可安全起見,唯有盡快把人找到帶迴才是上策。


    這三日,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都是煎熬難過的,一麵擔心安王的毒是否真能化解,一方麵憂慮蘇清歡如今是否平安。


    總之是各有各的不好受。


    若非紫熙提醒眾人,蘇清歡身邊時刻有影衛守護,雲景軒和蘭無憂定是無法安心坐等這麽久的。


    可紫熙不知道的是,入住落楓山別莊那日,蘇清歡便將身邊最後一個影衛輕塵派往了北冥。


    “醒了醒了。”


    最先發現情況的白子逸驚唿一聲,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床上之人臉上——


    隻見雲景安緩緩睜開了眼睛,初時迷惘了一瞬,但很快就有了變化,與往日的活潑好動完全不同,小孩隻是輕飄飄的看了眼圍滿床邊的眾人,然後緩緩起身坐好,臉上帶著和煦又久違的笑容,對著雲景軒抬起手。


    “哥哥,好久不見。”


    那一瞬,在場堂堂幾個七尺男兒,頓時紅了眼眶,險些淚灑當場。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蘭無憂。


    屬實也不怪他,雲景安於他而言僅是一個病人而已,且若非師妹的緣故,這人還未必能成為他的病人。


    “安兒。”


    雲景軒迴抱他,心中激蕩又慶幸,還好,他的弟弟不負眾望終於是迴來了。


    並非是雲景軒嫌棄幼童心性的雲景安,而是這世事無常,他總會有護不住他的那一日,與其到時追悔,不如趁早讓他擁有自保的能力。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有正常心智。


    而現在,他那個聰慧的幼弟迴來了。


    兩人很快鬆開,雲景安掃視過殿中每一個人,一一與他們打過招唿,目光最後定格在紅裳身上。


    “你是?”


    雲景安搜尋著自己往日的記憶,並未和眼前人對上號。


    “琉璃七姝紅衣使紅裳,見過安王。”


    這是紅裳第一次在人前眾目睽睽之下表明自己的身份,盡管自那日宮變以後,她的身份在殿內眾人麵前早已不再是秘密。


    “你是姐姐的人。”


    十年前他一朝中毒心智停留在五歲,十年後他終得毒解一夕成長頗多,此刻雖仍頂著一個稚嫩的身軀,心境與智力卻已足以與成人比肩。


    這三日三夜的沉睡,足夠他把這十年發生的事情走馬觀花的梳理一遍,故而,此刻的雲景安是個頂著五歲軀殼的大人。


    確定眼前的都是自己人,雲景安也不再多言,隻是轉頭看向紫熙:“姐姐說,日後你便是我的師傅,要教我習武。”


    紫熙驚詫:“主子何時與你說的?\"


    驚詫的何止是紫熙,所有人都是,他們都以為當初蘇清歡說教安兒習武,隻是個玩笑,不想她竟真的說到做到了。


    這出手一如既往的大手筆,隨手就把琉璃七姝中最厲害的紫衣使兼修羅殿主,給雲景安當起了武師傅。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完全是變相將雲景安劃入其羽翼之下。


    “那日姐姐接你迴府後,她還送了我一樣東西。”


    說著,他轉頭問雲景軒:“哥哥派人把我藏在寧安閣床下的東西取來吧。”


    “你昏睡的這幾日,王府的東西都已經搬進宮裏來了。”


    雲景軒走到角落櫃子裏,拿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遞給他,雲景安打開,從大大小小的糖果下麵,取出一把十分精致的匕首。


    “琉璃玥?!”


    紅裳紫熙一看見那東西便驚唿起來,下一秒竟是齊齊跪在雲景安麵前,就連一旁的蘭無憂也不淡定了。


    他再三確認了幾遍,終於相信不是自己看錯了:“師妹待你果然不同,竟將如此重要的東西送與你。”


    “這不就是一把匕首嘛?”


    白子逸不解,其餘人也和他一樣,這東西除了看著精致一些珍貴一些,似乎也沒什麽不同。


    “它可不僅僅隻是一把匕首,這是隨宮主創立琉璃宮的見證者,見它如見宮主。”


    更可號令琉璃宮所有人,包括七姝與四使。


    但後麵的話紫熙沒說出來,他們自己心裏清楚就好,說出來反而壞事。


    隻是,連她們也不知道的是,這琉璃玥還有更深一層的意義。


    蘭無憂緩緩收迴落在匕首上的視線,他記得師妹說過,那是她爹爹玲瓏城主送給她的五歲生辰禮,更是——


    雲景安對他們的驚詫視而不見,隻是讓紫熙二人起來,然後手指摸索著在匕首某顆寶石上一按,就見手柄與刀刃連接的地方彈開一個小小的空間。


    他取出裏麵的東西,遞給雲景軒:“姐姐說若有一日她不告而別,讓我把這個交給哥哥。\"


    雲景軒接過,展開,竟是一張薄如蟬翼的圖紙,上麵畫的滿滿當當,像是什麽地方布局圖。


    隻一眼,雲景軒便認出了這是哪裏。


    蘭無憂亦然。


    也是這時,他才想起師妹之前交托給他的東西,說時候到了,他自會知曉何時何地該交於何人。


    所以,當又一樣東西遞到眼前時,雲景軒已經很淡然了,但淡然中又帶了那麽一點點憤慨。


    為何非要借他人之手,就不能親自把東西給他嗎?


    紅衣,你到底是有多不願見我?


    還是說,我在你心裏本就無法與他二人相比。


    也是,他自是無法與之相比。


    這倆一個是她親認的弟弟疼愛又寵溺,一個是一起長大的師兄信任又熟稔。


    他呢,不過是她隨手收下的孽徒,一走十年杳無音信,再見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斂下複雜的心緒,雲景軒拆開信封,裏麵的內容極其簡單,隻有四個大字——


    玲瓏再會!


    再會。


    紅衣跟他說再會。


    這是不是代表她其實也是想見他的。


    僅一瞬,上一秒還在心裏狂吐酸水的男人,莫名其妙又把自己給哄好了。


    這屬實是變臉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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