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唐不樂意了,這是幹嘛,嘲諷他們馬後炮嗎?


    而孟超凡則是反言說道:“曆史不是這樣講的,嶽飛嶽武穆想迎徽、欽二帝,最後沒成功,都說趙構想多了。


    而於謙於少保真的迎迴了大明戰神朱祁鎮,結果呢?”


    所以說嘛,學術討論這個東西,不能隨便討論,討論到最後,容易變成打嘴炮。


    三家論戰,最後李介賓看他們疲憊了,然後開始下場做總結。


    曆代注家對大柴胡湯有無大黃的見解可分以下四種:


    1、認為大柴胡湯必須有大黃的:


    如許叔微說;“大柴胡湯一方有大黃,一方無大黃;此方用大黃者,以大黃有滌蕩蘊熱之功,為傷寒中要藥”。


    2、認為大柴胡湯無大黃的:


    如柯琴說:“大柴胡湯是半表半裏氣分之下藥,並不言大便。其心下急與心下痞硬是胃病,而不在胃中。熱結在裏非結實在胃。且下利則地道已通.................不可以‘下之’二字妄加大黃。”(說到此處,老劉老臉一紅,無地自容,柯伯韻之語,在傷寒界是很有分量的。)


    再如徐靈胎說:“要知條文中並無大便硬,更有下利證,則不得妄用大黃以傷胃氣也。”


    3、認為大柴胡湯有大黃、無枳實的:


    如張錫純說:“此方無大黃者非原方,即加大黃亦疑非原方。為其病屢下之餘,雖柴胡證仍在,氣分必有損傷。況又減人參,複大黃枳實並用,既破其血又破其氣……至枳實能損人胸中至高之氣,其不宜與柴胡並用明矣。愚想當日原但加大黃,後世畏大黃之猛,遂易以枳實。迨用其方不效,不得不仍加大黃,而竟忘去枳實。以後凡我同仁有用此方者,當加大黃去枳實為定方矣。”


    李介賓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他對於枳實的運用其實更加慎重,尤在大黃之上,清代醫家對張子和破氣之弊深惡痛絕,他家傳所學沿襲這種觀點,即使李介賓後來明白不可偏頗,但是這個印象還是挺深的,所以這次用枳殼換枳實,正是為防止枳實破氣傷正。


    眼看著三位大教授都在認真聽,他繼續解釋。


    4、認為大柴胡湯中大黃為可有可無的化裁活用法。


    持這一見解的是林柏良先生。林氏在“小柴胡湯證的研究”一書中說:“‘一方加大黃二兩,若不加,恐不為大柴胡湯’的注語,前七字‘一方加大黃二兩,是仲景原方。‘若不加恐不為大柴胡湯’十字是後人對前七字的注語。前七字是仲景很重要的指示。”


    林氏又說:“大柴胡證原是小柴胡證的本態向內實發展。隨著內實的輕重,自應有可用或不用大黃的分別。仲景用藥不苟,所以就作出那樣的指示。再看傷寒論本方煎法中隻寫‘右七味’並注明‘一方加大黃二兩’。再查對金匱原方,果然加入大黃二兩,並在煎法中寫明‘右八味’。可見大黃的或有或無,正是仲景指示讀者化裁活用的意思。”


    林氏又舉例說:“柴胡證,兼有心下急,鬱鬱微煩等,這種證為內實不很甚,加用枳實芍藥以舒急,大致也亦足夠了。


    等會兒,孟大教授震驚了!


    什麽?傷寒跟金匱裏麵大柴胡湯的藥味居然不一樣!


    我怎麽沒發現!


    老劉則是一點不奇怪,浸淫傷寒幾十年,傷寒雜病論裏麵有幾個標點符號都能摸得出來。


    這就是主場優勢了。


    隻見老劉眼神睥睨,當即從兜裏甩出一本翻的稀爛的傷寒雜病論手冊,孟超凡跟老唐湊在一起翻找著,看到原文也傻眼了。


    傷寒論方:大柴胡湯


    柴胡半斤 黃芩三兩 芍藥三兩 半夏半升(洗) 生薑五兩。切 枳實四枚。炙 大棗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鬥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溫服一升。日三服。【一方。加大黃二兩。若不加。恐不為大柴胡湯。】


    金匱要略方:大柴胡湯


    柴胡半斤,黃芩三兩,芍藥三兩,半夏半升,洗,枳實四枚,炙,大黃二兩,大棗十二枚,生薑五兩。


    右八味,以水一鬥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溫服一升,日三服。


    ……


    孟超凡跟老唐良久無語。


    王天賜更是瞠目結舌,學方劑學幾年了,他都不知道大柴胡湯居然沒大黃?


    話說,有幾個中醫用大柴胡湯還去研究原文的?


    上述四種說法各自言之成理,誰是誰非姑且不論,大柴胡湯方有無大黃,必須根據條文中實在的證狀與病理而論。


    並且以仲景本人的文字依據來證實其有無,不可以個人的想象為依據。


    那麽,大柴胡湯中有沒有大黃呢?


    這要先看大柴胡湯證應不應有大黃,再說大柴胡湯有沒有大黃。


    按大柴胡湯證三條:


    一“熱結在裏複往來寒熱”;


    一條“……嘔不止,心下急,鬱鬱微煩者”,當然這是須要大黃的證候,醫家都無異辭。


    可見仲景說“下之則愈”是真切的。


    當然,這下之則愈四字,包含證候為可下的病機,方劑有下的作用。


    然而大柴胡湯中若無大黃,如何能有下的作用呢?證候的熱結在裏又如何能在“下之”之中得愈呢?


    看來這兩條,證狀表現雖不同,但有取熱結實的同一病機。大柴胡湯中必須有大黃二兩的。


    另一條:“發熱汗出不解,心下痞硬,嘔吐而下利者”,要不要大黃呢?


    此條中嘔而發熱為少陽證不必說。


    但發熱汗出心下痞硬而下利,顯然是胃腸的陽性病理過程。


    發熱汗出不解是為裏熱,痞為熱痞,硬為熱深病甚而致硬,利為熱利,亦是腸對病理物的抗禦反應,雖下利亦不能排除其熱結。


    “陽明病發熱汗多者宜大承氣湯”。


    “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者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


    這兩條說明了,發熱汗多的熱結在裏與發熱心下痞結,是需用大黃清熱破結的。


    而大柴胡證的發熱汗出不解,心下痞硬當然也是非用大黃不可的,裏熱不因下利而除,痞結不因下利而消,所以大黃必不能因下利而不用。


    仲景用大黃,不據大便之利否,而在熱結的可下之病理趨勢。


    這一點,現代人很難把握,如同孟超凡這種善用經方者,很多時候都是見柴胡證,再見大便幹結,便用大柴胡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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