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心動魄的變故,終於落下帷幕。


    可即便如此,承德殿外廣場四周,水泄不通觀禮的人們,何嚐不依然愕然驚詫萬分?


    無論如何,那個狂妄無知的少年郎,僅僅為了替澄州幾十萬百姓討個公道,竟不惜以身入局以命相賭,大鬧皇家盛典,衝撞當朝太後,終究太幼稚可笑,也太匪夷所思。


    至少,為官之道,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當然,盡管太後最終胸懷寬廣,已明令赦免那無知小兒大不敬之罪,可皇帝依然下旨,罰俸罰金,責令其閉門思過,其中緣由,誰都清楚……


    無非罰酒三杯,也算給太後一個交代,彰了天子賞罰分明之態,借此堵住滿朝文武悠悠之口罷了。


    至少,此事已經蓋棺定論,以後朝中誰要是再咬著不放亂嚼舌根,那就是不懂事了。


    王修王老爺如木頭柱子般矗在那裏,老實巴交,神情依然說不出的平靜。


    可此時,心中又何嚐不是如滔天駭浪翻騰得厲害?


    盡管眼下,小命算是徹底保住了,可說實話,又如何不知,今日之局,山雨欲來步步驚心,是何等兇險?


    這純粹是把天捅了個大窟窿啊!


    稍有不慎,今日絕對是人頭落地萬劫不複呐!


    直到此時,才驀然發現,後背衣衫竟早已被冷汗濕透,甚至都正向下淌著水。


    一陣後怕襲來,頭暈目眩,隻感覺身子被徹底掏空,兩腿發軟竟快連站都站不穩。


    唯一值得欣慰的,澄州大牢裏尚且還關押著的兩千餘所謂暴民亂民,雖依然免不了牢獄之災,可好歹總算保住了性命,且不用被誅滅九族。


    無疑,這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結局。


    曹參自然很快便被禁軍侍衛五花大綁拿下。


    盡管曹太後已先行離開迴了仁壽宮歇息,可接下來的賜宴,依然必不可少。


    然而,剛剛才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一隻腳都快踏進閻王爺的大門了,他王老爺自然也沒什麽心情,留下來再吃上一頓皇家壽宴。


    盡管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可以吹噓一輩子的殊榮,而且送了賀禮,卻不留下吃席,多少是有點虧的。


    好吧……最主要的,看狗皇帝那臉色,依然還陰沉得快要殺人,他還真有點怕。


    好端端一場皇家盛典,被他搞得烏煙瘴氣山崩地裂的,沒被當場砍了腦袋,已經是祖墳青煙嫋嫋了。要是還不識趣,還膽敢在狗皇帝眼前繼續晃悠……


    那不是純粹找死?


    因此,趁著密密麻麻觀禮的眾人,還在驚魂未定竊竊私語個不停,場麵一度變得有些騷動混亂,趕緊開溜。


    獨自一人拖著沉重發軟的步子,走下四方高台,順著那漢白玉台階而下。


    可沒想到,剛要走出這廣場之外,卻突然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大喊。


    “先生……”


    有些艱難轉過身來,隻見身後,那幾百名恩科高中學子的隊列中,柳俊彥已從裏麵擠了出來。


    可不知為何,這位家世背景顯赫,國子監內最璀璨耀眼一身桀驁才氣的“京城第一才子”,神色竟說不出的拘謹沉重。


    隔著老遠,目光灼灼望著他,想要說點什麽,卻似乎一時又不知當如何開口。


    反倒更顯得有些患得患失。


    一時間,這一眼望不到頭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個不停的觀禮的人們,也不由得齊刷刷望向這邊。


    倒讓本來略顯嘈雜躁動的場麵,頓時安靜了不少。


    良久,柳俊彥才又上前兩步,執弟子之禮鄭重其事彎腰一拜。


    “先生,請留步!”


    王老爺頓時一頭霧水,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說實話,這還是認識這麽久以來,這柳大才子第一次如此鄭重稱唿他一聲先生,以弟子之禮相拜。


    然而接下來的情形,卻更讓他一下子愣住了。


    隻見這家夥,依然滿麵惶恐患得患失,似乎拘束得連雙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可緊跟著,卻是狠狠一咬牙,聲音有些哆嗦發抖,“學生知道,先生打心眼裏是瞧不起學生的。”


    “就如先生也知道,學生從來對先生,是心懷敵意,且甚為不屑的。”


    “說實話,學生自幼心氣高遠,一身傲氣……”


    “畢竟其一,出身名門之後,祖上三代,皆是朝廷四品以上高官。”


    “其二,學生自認還算有些聰慧天資,自幼便是長輩口中,所謂別人家的天才孩童。”


    “七歲可作詩,十歲便精通琴棋書畫甚至韻律禦射,尤其寫得一手錦繡文章。”


    “十二歲便被天下大儒李舍人看中,收為親傳弟子。”


    “再後來入國子監,此次考試也皆是第一,所作詩賦也是京城學子爭相傳唱。”


    頓了頓,臉頰微微一紅,“說來慚愧,也不知是因為從小到大,飽受太多讚譽,還是因為頂著太多虛名,什麽‘京城第一才子’,什麽稷下學宮首席大弟子,走在哪裏,都是一大堆人圍著,爭相巴結……”


    “以至於讓學生目中無人,從來都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哪怕先生,當初於臨州中秋詩會,一口氣二十五首震古爍今的詩作,那是何等驚為天人?”


    “才學比拚,一人之力獨戰南楚二十餘名精銳學子而大獲全勝,那是何等耀眼奪目?”


    “哪怕學生明知,若換做自己,那肯定是望塵莫及的,可也依然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


    “那些詩作,不過是先生有如神助詩聖附體,突然靈思泉湧罷了,與南楚使團的才學比試,也不過是南楚蠻荒之地少有飽學之士,再加運氣好些罷了。”


    “不知多少次告誡自己,要論真才實學,先生定然是比不上的。”


    雖是滿麵羞愧,臉頰已紅得如豬肝,可目光卻說不出的誠懇,繼續幽然道,“再後來,先生舉家自臨州遷來京城……”


    “不知為何,自從得知消息,學生竟如瘋魔一般。”


    “總是害怕,隨著先生來京,我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頭便保不住了……”


    “甚至多少次噩夢,那些虛名讚譽,再也不屬於學生了,隻剩下滿京城的文人才子無盡的嘲諷奚落,‘看,就這點才學,也敢枉稱什麽第一才子,哪比的上楚國公’……”


    “這些念頭,隻如惡魔一般 ,讓學生整宿整宿睡不著覺,成天六神無主。”


    “因此這也才有了後來,於水雲間,學生費盡財力人力,召集了一大堆京城學子,意欲以筆為劍,對先生口誅筆伐,令先生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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