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漸漸不穩,眼前變得模糊,仿佛溺水的魚,在睡夢中漸漸沉沒在水底。


    誰……誰能拉他一把,把他救出這重重碾壓的水層,這層層重疊的暗湧。


    “螢月,螢月!醒過來!”有雙微涼的手捉著他的,把他扯出深陷的冰水。


    睜開眼睛,是瑞文跪坐在他床邊,俯身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頰,把他喚醒。茫然地看著瑞文幾秒,腦內依舊一片空茫,碎片仍舊是碎片,未到展現拚圖全貌的時候。


    他要如何拚出這幅拚圖的真相。


    “做噩夢了?”瑞文問道。


    “嗯,大概吧。現在幾點?”林螢月問。


    “下午三點多,要不今天休息?”瑞文看著他露出擔憂的眼神,被敲後腦,可大可小,且又失憶了,“明天過來醫院做個腦部mr吧。”


    “不用,帶我去事務所吧。”林螢月從床上起來,拿起側邊瑞文準備好的西服襯衣,脫去被冷汗沾濕的上衣,背著瑞文換上幹淨的襯衣,扣上紐扣。


    瑞文拿著領帶上前,“我幫你?”


    “不用。”從瑞文手中抽走領帶,進了洗手間,洗了把臉,纏好領帶。林螢月拍了兩下臉頰,蒼白的臉色,跟夢中的他何其相似。


    坐上瑞文的車,二人相對無言。


    林螢月在迴想著夢裏的畫麵,那山道是什麽地方?為什麽自己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側眼看了一眼在開車的瑞文,停頓了幾秒,還是沒有把疑問問出口。


    事務所就在距離瑞文醫院不到五分鍾的另一條街道轉角位置。被風雨侵蝕的破舊外牆,總高七層,事務所位於三樓,南向。外麵掛著一塊閃著霓虹燈的牌子。


    這種事務所真的有人光顧嗎?林螢月的第一反應是,快要倒閉了吧?


    “下班我來接你。”


    “不用。”


    “接你去吃飯,別加班了。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說完,戴上太陽鏡,開著車走了。林螢月挽了挽書包的肩帶,推開一樓的木門,一樓大堂有一位看門大叔,“喲,小林來了。聽說你受傷了?”


    林螢月笑了笑 ,“沒事。”


    “哦,那就好,早上有人來找你呢。”


    林螢月停下腳步,問,“誰?”


    “不清楚。啊,他們留了一張名片,我找一下。”說著,在他那張有點髒兮兮的訪客登記本翻了翻,找到日期,然後在桌麵第一格翻出一張白色的名片,遞給林螢月。


    接過名片,林螢月走進那架有些年頭的升降機,按下了三樓。這個地方對於林螢月來說,多少有些違和感。


    磚石外牆,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老舊的外牆經過風雨侵蝕,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一樓的圓形大廳,隻有幾盞日光燈亮著,白天尚可,卻不足以為夜晚照明。


    坐在一樓圓形大廳左邊的五十多歲的看門大叔,看著每天九點準時送到的日報,六點準時下班,從不加班,晚上沒有任何看門人員。桌上的訪客登記本一個月也翻不到一頁,可他依然每天打開,時不時把訪客本從頭翻到尾。


    圓形大廳正對著大門的對角線,則是這棟舊樓的唯一一台升降機。升降機站進去,還需要人為地拉上鐵閘,透過鐵條,可以看到每一層樓的情況。


    林螢月有種錯覺,他不是在上升,而是坐著電梯下降在深井中。這裏的年代感久遠,頂多十九世紀四十至五十年代的舊樓。


    整個三樓隻有兩家小公司,他的事務所在左邊,一塊簡易的林氏律師事務所的牌匾掛在側邊。推開木門,事務所的前台坐著一個紮高馬尾的女生,吃著一碗泡麵,打著遊戲機。


    “喲,林老板你迴來了!早上有人找你,叫什麽……讓我想想。”女孩略微哆著嘴唇用不多的大腦容量思考著。


    “貝洛爾家族。”林螢月瞥了一眼手上的名片。白色的名片上隻有這五個字,且隻有家族名,沒有具體名字。


    “對對!老板你怎麽知道?”高馬尾女孩一秒分神,看了一眼林螢月的臉色,繼而將視線轉迴到手上的遊戲機。


    “我拿著名片。”


    “老板,你今天變帥了,是不是有大老板的滋潤?”女孩說道,口中還塞著一口泡麵。


    “我看你才是缺少滋潤,要不要扔你去廁所浸潤一下?”


    “得了吧,我就誇讚了大老板一句,老板你別吃醋。”女孩從遊戲機中抬頭翻了個白眼,“而且,我的工資又不是你付的,包括水電費,要不是你男友準時付賬,還能時不時看到美色當前,我早就不幹了。”


    林螢月皺著眉頭,走前幾步,將她手中的遊戲機按下,“你說什麽?”


    “林老板!我快要破關了!別以為你帥就可以阻止我打遊戲!”女孩掰開他手指,搶迴自己的遊戲機。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你男友雇傭過來的?不然,這破爛地方誰願意待啊。嘖嘖。對了,今天來的兩個人西裝革履,看上去像追債的,林老板你幹什麽了嗎?”


    林螢月拿起桌麵上的報紙,敲了一下女孩的頭頂,“繼續打你的遊戲吧。別問。”


    迴到自己的辦公室,扔下報紙在桌麵,放下背包,鎖上門,坐在辦公桌後麵,林螢月打開電腦,以及抽屜裏所有的文件,開始閱讀關於自己的過往。


    他是品學兼優的學生,除了小時候在廟宇街帶迴一個小跟班外,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


    案子按照時間排序整理好,幾乎都獲得委托人的一致好評,沒有可疑。


    一直到翻到文件櫃的深處,一個用藍色檔案盒的時候,林螢月打開,裏麵隻有兩份薄薄的文件。


    一份保單,投保人和被保人是他自己,受益人,瑞文。


    另一份是遺囑聲明,名下所有的財產,給他,林螢月。簽署人,莫利。


    莫利?這是誰?白色的名片也被他丟入了檔案盒內,貝洛爾家族,找他幹什麽?把他敲暈的人,會不會就是他們?


    “老板我下班了。”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馬尾女孩在門外說了一聲。林螢月打開門問道,“莫利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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