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把手中的紙條遞給蘇柒雪。


    蘇柒雪伸手接過紙條,看之前還在想 ,誰會找她?


    看完紙條後,立即讓小胖備馬車。


    雲亦塵看著蘇柒雪緊皺的眉頭,出聲問道:“怎麽了?”


    蘇柒雪緩緩開口:“皇上定了丞相府誅九族的罪,明日午時就要斬首示眾。”


    “眼下,我要盡快進宮。”


    “父皇他,明明答應我的,隻定丞相一人的罪,免去丞相府其他人罪責。”


    “又為何,要騙她?”


    她眼睛微紅,身子險些站不穩。


    這已經不是皇帝第一次騙她了,可笑的是,她每次都信以為真。


    雲亦塵及時伸手扶著她的肩膀,人站穩後,才放開手掌。


    “我陪你,一起入宮。”


    他看著蘇柒雪的眼睛,認真地開口。


    蘇柒雪抬頭,借著夕陽看清了雲亦塵臉上的表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隻要看到雲亦塵這張臉,她就不自覺相信他。


    如三年前放他離開的那晚,他說:“倘若他日你落入我的手中,我亦會饒你一命。”


    記得她當時迴了句:“我信你。”


    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


    她對他,原來從一開始就是無條件相信的。


    思緒被拉迴,她點頭道:“好。”


    兩人一起坐馬車入宮,進宮後夕陽已落。


    禦書房——


    皇帝剛用過晚膳,在禦書房處理奏折。


    公公進屋稟報。


    “皇上,公主已在門外等候,是否要見?”


    皇帝大概知道蘇柒雪這個時候來見他,是為何事了。


    頭也不抬說了句:“不見。”


    說完,繼續處理奏折。


    公公來到門外:“公主,您還是迴去吧。”


    “聖旨已下,皇上是不可能收迴的。”


    蘇柒雪搖頭,堅定開口:“既然父皇不見我,那我便一直跪在這裏。”


    說完,態度十分決絕地跪在地上。


    任公公如何勸,她都不肯迴去。


    雲亦塵見此,二話不說直接陪著蘇柒雪一起跪。


    公公迴屋後,天空下起了大雨。


    緊接著,電閃雷鳴,周圍刮起了大風。


    一個時辰後,蘇柒雪被凍得直打哆嗦。


    天氣本就寒冷 ,再加上下雨把衣服全部淋濕,整個身上都是冰的。


    她腦袋僵硬地扭頭,看向旁邊的人,忍不住出聲:“其實,你沒必要和我一起跪在這裏。”


    幫梁軒,是她自己的決定。


    皇帝反悔,現在跪在這裏挨凍,也是她輕信別人的代價。


    她無悔。


    可雲亦塵不該陪她一起,在這裏挨凍。


    雲亦塵握住她的手,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傻瓜,我們是夫妻啊,哪有什麽該不該的。”


    蘇柒雪有一瞬間的錯愕,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聽到這句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笑著道謝,突然發現,好像沒這麽冷了。


    公公出門,看著雲亦塵握著蘇柒雪的手,不自覺笑了起來。


    “公主,皇上讓您進去呢。”


    蘇柒雪眼神一亮,跪在這裏時間太久,膝蓋有些疼痛。


    起身時,一個不注意差點摔倒。


    雲亦塵還跪在地上,他眼疾手快地扶著她的胳膊。


    待人站穩後,自己才慢慢從地上起身。


    蘇柒雪跟著公公進入禦書房,雲亦塵在門外等著。


    他站在能遮雨的地方,靜靜等著蘇柒雪出來。


    公公把蘇柒雪帶到禦書房,便抬腳離開。


    出門看到雲亦塵在揉膝蓋,他走向前,把手中的東西遞給雲亦塵。


    “這是?”


    雲亦塵沒有伸手去接,看著公公手裏奇形怪狀的東西,他真的不知道這是做什麽用的。


    公公笑著開口:“這個是擦膝蓋的藥酒,別看樣子怪,它對血化瘀可是很管用的。”


    “你現在把它塗抹在膝蓋,再用手掌揉一會兒,用不了一個時辰,膝蓋上的疼痛就會輕很多。”


    雲亦塵打開被封著的藥酒蓋子,倒了一點兒在手掌。


    把褲腿撩起來,往膝蓋上輕輕塗抹。


    頓時一股涼氣從膝蓋處散發,緊接著開始發熱。


    膝蓋上的疼痛,好像真的減輕了。


    禦書房內,蘇柒雪因膝蓋疼痛,跪下的動作變得極為艱難。


    皇帝見此,放下正在批奏折的毛筆:“既然不方便,就不用跪了。”


    說完,繼續翻閱下一本奏折,手中的毛筆悄悄放在了旁邊筆擱上。


    “皇上,你不是答應,要放過丞相府其他人嗎?”


    “說過的話,為何要反悔?”


    蘇柒雪就這麽站著,直視皇帝的眼睛。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抬頭道:“雪兒,你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朕父皇了。”


    蘇柒雪冷笑一聲,自上次皇帝讓她監視雲亦塵,且給了她一瓶鶴頂紅開始。


    她和皇帝的父女之情,便已經不再了。


    也是從那時開始,她沒有叫過皇帝一聲父皇,都是成為他為皇上。


    這是一個臣子,對皇帝應該有的稱唿。


    除了公主這一個身份,她還是皇帝親封的蘇將軍。


    自稱臣,倒也沒有不妥。


    久久等不來蘇柒雪的迴答,皇帝自覺無趣兒,便隻能岔開話題。


    蘇柒雪為什麽不肯叫他父皇,他心裏還是很清楚的。


    “那丞相犯下的罪,非同小可。”


    “朕隻是想殺雞儆猴給朝中官員看,讓他們看看販賣私鹽的下場。”


    “若處置的輕了,那以後便還會有官員做著對朝廷不利的事兒。”


    “朕,總得立威吧。”


    皇帝聲音中透著疲憊,在他看來,自己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汴陽朝好。


    要是朝中每個人都像丞相梁文彥一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壞事兒。


    那他這汴陽朝,就要完了。


    蘇柒雪當即反駁:“皇上,殺雞儆猴殺丞相一人足矣,丞相府裏的人,又能掀起什麽風浪呢?”


    “誅九族,有些人是無辜的啊。”


    “還有那些孩子,他們還那麽小,難道也會對朝堂有威脅嗎?”


    皇帝從座位站起,聲音逐漸提高:“你當明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若不誅九族,對汴陽朝,始終是個威脅。”


    蘇柒雪笑了,是被氣笑的。


    她看著皇帝緩緩開口:“離了丞相府這棵大樹庇佑,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又談何會對汴陽朝有威脅呢?”


    “皇上,你既已答應臣,會放過他們,又為何食言?”


    麵對蘇柒雪的質問,皇帝隻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什麽時候,輪到你來質問朕了?”


    “聖旨已下,絕不可能再收迴。”


    他兩手一擺,又坐迴自己的位置上。


    一盞茶的時間,兩人都沒再出聲。


    蘇柒雪拖著疼痛的膝蓋,重重跪在地上。


    “父皇,兒臣求你了,赦免無辜的人吧。”


    她緊盯著皇帝的表情,果然,聽到她那句父皇,皇帝臉上的表情有所緩和。


    要不是為了救人,她斷不會再叫他一句。


    皇帝略作為難姿態:“雪兒啊,這聖旨已下,朕也沒辦法呀。”


    蘇柒雪跪在地上,沉默不出聲。


    她知道想讓皇帝全部赦免丞相府,有多麽不容易。


    內心掙紮過後,決定先保下梁軒和梁若若。


    “父皇,既如此,還請父皇赦免丞相之子梁軒、和丞相之女梁若若。”


    “兒臣不敢再貪心,隻求父皇赦免這二人。”


    說完,重重磕了個響頭。


    蘇柒雪低頭,靜靜等待著未知答案。


    照皇帝這個態度,赦免整個丞相府是沒可能了。


    那不如退而求其次,保下梁軒和梁若若吧。


    她曾告知梁軒,除了丞相,皇帝已答應放過丞相府其他人。


    這次,要食言了。


    皇帝最終還是妥協,答應會赦免梁軒和梁若若。


    其他人,依舊於明日午時斬首示眾。


    “這二人,朕另行安排,你先迴去吧。”


    蘇柒雪親耳聽到皇帝再三保證,一定會赦免梁軒和梁若若。


    向皇帝道謝後,轉身離開禦書房。


    門外,公公見蘇柒雪出來,點頭打完招唿後,轉身走進禦書房。


    雲亦塵牽著蘇柒雪的手,剛走兩步,直接把人抱起,來了個公主抱。


    “都這樣了,還逞能?”


    說完,和蘇柒雪講起自己膝蓋已經不疼了的事兒。


    “公公給的藥酒,還是挺管用的。”


    馬車上,雲亦塵撩起蘇柒雪褲腳往上卷。


    把藥酒倒在手掌,輕輕覆蓋在蘇柒雪紅腫的膝蓋上。


    迴到聽雲寨,蘇柒雪覺得膝蓋還真的沒那麽疼了。


    現下,走路倒是不成問題。


    兩人覺得,下次再見公公,一定要當麵感謝。


    剛走到房門口,就看到翠竹和琉璃緊盯著自己,目光中帶著擔憂之色。


    “小雪姐姐。”


    兩人一左一右,拉著蘇柒雪手掌。


    她倆也是聽小胖說,蘇柒雪進宮了。


    看樣子,事情挺嚴重。


    所以,二人一直在房門口等著,到現在還沒吃飯。


    見蘇柒雪迴來,二人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為了不讓翠竹和琉璃擔心,蘇柒雪吃過飯,便讓二人去休息。


    二人收拾完桌子上的飯菜,乖乖聽話去休息。


    房間內,雲亦塵為蘇柒雪端來了洗腳水。


    蘇柒雪看著雲亦塵,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雲亦塵,你這是……”


    雲亦塵把裝有洗腳水的桶,放在蘇柒雪腳邊。


    “洗腳,你那膝蓋剛有所好轉,就乖乖坐在床上吧。”


    說完,為蘇柒雪脫下鞋襪。


    雙手笨拙地往蘇柒雪腳上淋著熱水,他還是第一次為別人洗腳。


    自己洗腳倒是挺順手,為別人洗腳,卻有些別扭。


    仿佛雙手都不是自己的一樣。


    一會兒把水不小心灑到桶外,一會兒指甲又不小心劃到蘇柒雪的腳。


    好在,沒多大會兒已經洗好。


    他拿來帕子把蘇柒雪腳上的水漬,一點一點擦拭幹淨。


    洗完腳,時間也不早了。


    兩人同床共枕,進入夢鄉。


    翠竹和琉璃離開房間後,一起去了廚房。


    吃過飯,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刷碗。


    氣氛倒也融洽。


    之所以不讓蘇柒雪知道兩人還未吃飯,就是怕她擔心。


    在兩人看來,隻要蘇柒雪能平安迴來,就是一直不讓她們吃飯,她們也是願意的。


    收拾完畢,翠竹和琉璃一起迴房休息。


    她倆雖說是丫鬟,但睡覺的房間卻不差。


    聽雲寨的房子,除了布局不一樣,其他都是一樣的。


    三年前建立這聽雲寨時,雲亦塵帶著小胖和王麟,親自去集市挑選的。


    質量自是不差。


    丞相府,公公離開沒多久,眾人全部被刑部帶走,押入刑部大牢。


    梁若若聽了梁軒的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才不要做一個醜鬼。


    刑部大牢——


    公公讓獄卒,帶他去關著梁軒和梁若若的牢房。


    牢房內,不止有兩人,還有丞相梁文彥。


    安排三人關在一間牢房的人,是這麽想的。


    反正都是明日要斬首的人,索性關在一起,讓他們珍惜這最後的團聚。


    “皇上口諭,梁軒、梁若若接旨。”


    梁軒和梁若若聽此,立即跪下。


    公公提高嗓門:“梁軒梁若若二人,本應明日同其他人一起斬首示眾,然,看在公主蘇柒雪為其求情的份兒上,朕答應赦免二人的死罪。”


    “並,為其二人賜婚。”


    “梁若若,品貌出眾,秀麗端莊,賜婚於四皇子蘇涼為側妃。”


    “梁軒,接替丞相之位,賜婚於武將之女。”


    “梁軒、梁若若,皆於明日完婚。”


    口諭傳達完,公公站在牢房外等著。


    讓他們和丞相告個別。


    口諭內容丞相一字不落全部聽進耳朵,他此刻隻覺得高興。


    兒女成了家,他就是死,也無憾了。


    至於蘇柒雪,他此生是沒機會向她道謝了。


    謝謝她為自己的兒女求情,留了他們一命。


    梁軒梁若若跟在公公身後,離開刑部大牢。


    臨近天亮,才走路迴到丞相府。


    梁軒推開門,看著偌大的院子,心中百感交集。


    皇帝突然賜婚,顯然不懷好意。


    明日父親斬首示眾,他和妹妹,一個出嫁,一個娶妻。


    這是有意為之。


    讓他接替丞相之位,或許,也是另有盤算。


    梁若若看著梁軒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哭出聲來。


    “哥。”


    她哭著跑向梁軒。


    梁軒抱著她輕聲安慰:“別怕,有哥在呢。”


    “若若明日就要出嫁了,記得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聽出梁軒聲音中的哽咽,梁若若止住哭聲。


    “哥,我們明日,是不是不能見父親最後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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