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所大名曹迅。


    人如其名,辦事兒賊迅速。


    昨天下午答應曲卓兩天內給迴信,結果隻今天一個上午,就把老喬媳婦那邊的情況打聽清楚了。


    倆人去了麵館,在角落的位置坐下。等後廚煮麵的工夫,曹訊把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一張紙遞給曲卓。


    壓著聲音說:“許桂芸眼下在空後招待所當洗衣工。一直是一個人,住在草廠東巷。


    曹磊71年去支邊了,在北疆那邊的八一農場。喬小雨現在是育紅班老師,工作單位在帽兒胡同小學。


    那個沒出生的小孩是個小姑娘,叫喬明明,已經念小學了……”


    曹訊話說到一半打住,等滿臉堆笑陪著小心的服務員放下麵走了,才繼續說:“許桂芸現在雖然沒再婚,但不敢保有沒有…關係不錯的人。


    畢竟,那方麵的事不大好打聽。不過她風評不錯。”


    “感謝感謝!”曲卓真心實意的道謝。


    “客氣什麽,小事一樁……”


    一碗量大份足的肉醬麵下肚,曲卓迴了南火扇胡同。一邊把腦子裏4kdram的設計落實到紙麵上,一邊等著有人上門來找他。


    曹訊告訴曲卓,沈興昌咬死了,賣房子的事是沈紅霞做的主,關節也是沈紅霞打通的。他就簽了個字,就算有罪也是從犯。


    從現在了解的情況看,沈興昌的供述應該大差不差。


    沈興昌一家人進京後,在沈紅霞家住了一段時間。


    農村人嘛,生活習慣有點……髒水在院裏亂潑,隨手擤鼻涕吐痰。尤其是沈興昌那倆兒子,長的歪瓜裂棗,還一身臭毛病。


    沈紅霞嫌棄的不行,又不想出錢給弟弟一家租房子,就想到了曲卓那兩間房。


    好容易把人打發走了,過了沒幾個月沈興昌在媳婦的攢攏下找沈紅霞借錢,說是打算買個大點的房子。


    理由很紮實,倆兒子快到歲數了,得提前為他們的婚事做好打算。房子已經找好了,四間屋的小獨院,位置也好。房主開價很實在,隻要五千七。


    沈紅霞又托關係又求人,費了挺大力氣才給弟弟找了份工作。臨時工的工資低,養不活一家子人,還得她月月貼補。


    一聽跟她借錢買房,還張嘴就是五千七,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不曾想,沈興昌媳婦轉過天就迴大興,把公公婆婆接來了。


    老兩口都重男輕女,到了家裏站門口就開罵。罵沈紅霞沒有親情,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自己過好了不管弟弟一家的死活……


    沈紅霞麵對著親爹親娘,打不能打罵不能罵,隻能忍氣吞聲的哄著。最後在老爹的橫眉冷對,和老娘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泣中,硬著頭皮答應了。


    雖然答應了,但她根本拿不出五千七百塊。房主那邊還催的緊,最後隻能動心思,把曲卓那兩間房給賣了……


    曹訊還告訴曲卓,沈紅霞到現在還硬挺著呢。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就是覺得曲卓不會真把她怎麽著。


    不過,她應該挺不過今天下午。


    因為,下午上班檢查院就會來人。查完卷宗如果沒有問題,就準備提檔公訴了。


    正常情況下,應該派出所往檢察院報材料。但曹訊托了朋友,檢察院那邊來的是熟人。


    說是來確認案情,實際上就是告訴那姐弟倆,他們的案子真要上了法庭,會是個什麽下場。


    曲卓不用著急露麵,等那倆貨徹底沒了僥幸心理,慫了,真正想解決問題了,自然就會端正態度,求著曲卓撤案了。


    曹訊上午下班前已經通知了,讓計算機所下午來人旁聽檢察院確認案情。


    沈興昌被拘留後,廠子來人了解完案情,第二天就把他開除了,現在已經跟拖拉機廠沒關係了。


    不過,她媳婦把大興的公婆接來了。


    老頭老太太到了派出所,想搞撒潑打滾那一套。讓曹訊給關拘留室裏“冷靜”了幾個小時,已經老實了。


    現在事情明擺著,檢察院來過之後,肯定會有人來找曲卓“做工作”。


    曲卓原本以為三四點才會有人來。沒想到剛過兩點,曾茂朝就帶著計算機所讜委的趙領導敲響了房門。


    “畫圖呢?”曾茂朝進屋後有點張不開嘴,把注意力放在隻畫了個大框的繪圖紙上。


    “嗯。”曲卓應了一聲,衝趙領導靦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指了下床:“領導,您坐。”


    見曲卓一副斯文秀氣的模樣,不像是個難纏的主兒,趙領導心裏一鬆。坐下後笑眯眯的直奔正題:“小曲呀。你那兩間房的事,我已經了解了。


    確實不像話,不經允許就把你房給賣了,那不強盜行為嘛。就很過分!”


    先向著曲卓說了一句,趙領導話鋒一轉:“事情確實是他們辦的不對,你生氣、報案。走法律途徑追迴自己的損失,都是應當應份的。


    但是吧,你得替你弟弟著想呀……”


    “那個沈興昌怎麽迴事呀!”曲卓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擺出一副憤慨的模樣:“他一個大男人,賣了我的房,得了好處。出事了就往別人身上扯!”


    “是是是。”趙領導連連點頭,同樣氣憤的說:“這世上總是有一些人,自私自利。見了好處就往上衝,出了事就往別人頭上推。但是吧……”


    曲卓仿佛沒聽到“但是吧”三個字,越發氣憤的接話:“那種人就不能慣著!就得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不然得慣好處,以後肯定會更加肆無忌憚,早晚成為社會的毒瘤!”


    “別激動別激動。”趙領導被曲卓噴了一臉唾沫,吸氣時滿鼻子炸醬麵味。


    想擦,又有點不合適。隻能強忍著不適安撫曲卓:“你說的對!那種人就不能對他客氣,可你得我自己想呀。


    現在的情況是,買你房子的那家人,說什麽也不肯退房。而且,沈興昌拿不出錢賠償。他工作也丟了,沒有了收入。


    你想呀,把他送進去容易。你的損失怎麽辦?我聽說了,你是…已經準備結婚了吧?


    要成家立業了,不能意氣用事。解決房子問題,拿迴自己的損失才是正理。”


    “沒關係,我個人的得失不重要。關鍵是必須要讓違法分子付出代價。”曲卓貌似已經氣憤到失去理智了,讓趙領導一番鋪墊全白說了。


    旁邊的曾茂朝忽然有點想笑,但強忍著控製住了麵部表情。


    他之前覺得曲卓挺能說會道的,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現在才發現,這小子心思鬼著呢。


    跟自己賣慘,說沒有婚房耽誤結婚啥的。到了趙領導這兒,又變成了不計個人得失,一定要讓壞人付出代價。


    這……嘴臉變化的也太自然了吧?


    “你冷靜一點,聽我把話說完。”趙領導被曲卓二杆子模樣搞得沒脾氣,頭大的拉著曲卓坐到他身邊:“我和你曾叔叔剛才去了趟派出所。沈興昌的意思是,把他現在住的院子賠給你。


    四間房的小院呢,比你那兩間廂房強多了。結婚用綽綽有餘,以後有孩子了也不愁住不開。”


    “報案那天我聽了一嘴,他那院子花了不少錢吧?我可沒錢找補他。”曲卓激動的又站了起來:“這還沒結婚呢就欠饑荒,誰還敢嫁我呀?不幹不幹!”


    “你聽我說,聽我說。”趙領導拉著曲卓坐下:“不用你找補錢。沈興昌的意思是,你得了實惠把案子撤了。別再追究……”


    “撤案?”曲卓瞬間瞪圓了眼睛,唾沫星子再次狂噴:“那不等於被壞人收買了嗎?領導,你怎麽能替違法犯罪分子牽線搭橋呢?這也太沒有原則啦……”


    趙領導被噴的趕緊往旁邊閃,結果曲卓的嘴就衝著他吼,躲都躲不開。實在沒招了,趕緊給曾茂朝使眼色求助。


    曾茂朝已經看出來了,兔崽子絕對是故意的。忍著笑意把曲卓拉開,勸他:“小卓,別激動。趙領導不是替犯罪分子牽線搭橋。如果你答應了沈興昌賠償條件,算是你們兩個和解。不違法。”


    “我憑什麽跟他和解?想收買我?門都沒有!”曲卓的喊聲震得曾茂朝耳朵嗡嗡的,抓著曲卓胳膊的手用力掐了一下:“人現在已經被單位開除了。就算派出所把他放了,他在城裏也待不下去了。”


    “他被開除了?”曲卓仿佛剛知道似的,激動的情緒隨即平複下來。


    “是呀!”曾茂朝語重心長的勸:“你想呀,他工作已經沒了,房子再賠給你,隻能帶著媳婦孩子滾迴農村老家。算是已經付出代價了。”


    “這樣呀……”曲卓咂吧了下嘴,貌似有些心動了。


    趙領導見狀趕緊衝曾茂朝打眼色,倆人一邊勸著,一邊半拉半拽的推著曲卓出門。


    等曲卓不情不願的被推進派出所大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對兒瞅著有六十來歲的老頭兒和老太太看著他稍稍辨認了一下,老頭兒用力頓了下手裏的拐棍,皺皺著老臉埋怨:“你這孩子呀。自家人的事兒,咱關起門來商量唄……”


    老頭兒的埋怨聲中,老太太已經撲到曲卓麵前,拉著他的胳膊哭嚎:“小卓呀,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老太太的錯。饒了你媽吧,她也是實在沒辦法。我這個老太太給你跪下了行不行……”


    在老太太想來,自己膝蓋一軟,曲卓肯定得扶著她。卻沒想到,曲卓直接退了兩步把她甩開了。


    老太太一屁股坐到地上,正發愣呢,就聽曲卓問她:“勞駕,您哪位呀?”


    “啊?”老太太傻了兩秒,見曲卓好像不是裝的。忙說:“你這孩子,怎麽連姥姥都不認識啦?”


    “姥姥?”曲卓大驚,仔細打量了下老太太,抽冷子問:“我生日是哪天呀?”


    “……”老太太咧著嘴,本來已經做好了哭嚎賣慘的準備,被曲卓一問,頓時僵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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