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沒到晚上呢,剩下的一台收音機和五塊表全都賣出去了,一共得了兩千七百九十塊錢。


    本來能正好能賣三千,一塊表不是讓煤場主任黑了嘛。也不算黑,換迴來一千六百多公斤的煤。


    給曲卓點出一千六百九十二,還剩下一千零九十八。晚上九點多,馬向芳揣了三百塊錢,帶著鍾海和李愛國出門了,


    到了後半夜,大車的聲音再次響起。兩輛騾車一前一一後的送來了七百多斤柴火,還搭著馬向芳淘弄的一袋子不算白的白麵和大半袋大米。


    接下來兩天,馬向芳、鍾海和李愛國白天睡覺,晚上往外跑。跟耗子似的,一包一袋的往迴倒騰鹹雞蛋、鹹鴨蛋、鹹鵝蛋、鹹魚,還有凍雞凍肉、米麵啥的……


    曲卓以前一直以為,黑市上的東西都是個人在偷偷交易。這兩天才知道,感情還有不少公家單位的影子。


    比如煤場偷偷往外賣煤,家具廠把邊角料當柴火賣。生產隊偷摸醃些鹹蛋鹹魚……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在想招弄錢給小團體謀福利。


    袁家大隊其實也一樣,馬向芳說夏天時就遇到一隊和二隊的人在鴿子市賣鹹雞蛋。


    雞蛋哪來的?


    大隊雞場偷摸攢的唄。


    反正老母雞下蛋也沒個準數,一天報五十個也行,報三十八個也挑不出毛病……管事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賣了錢私底下一分,神不知鬼不覺的。


    不然,生產隊幹部也沒個工資,大夥爭著搶著得圖點啥呀。


    折騰了幾天,煤有了,柴火有了,吃的更是囤了一大堆。多少年以來,知青點就沒有過這麽富裕的日子。


    當然,錢也花出去了五百多快六百。


    曲卓打發仨小子給喬明信那送去了一些,剩下的怕被人看見,少量放在夥房,二號屋和三號屋分別藏了一部分,餘下的全埋到房子後麵的雪堆裏。


    馬向芳是明白人,私下裏告訴鍾海和李愛國:這錢本該“曲紅旗”一個人掙的。自己仨人幫著忙活忙活,混的吃喝就不錯了,不能太貪。


    於是仨人一致同意,把剩下的四百多塊錢給曲卓。


    曲卓沒矯情,給鍾海和李愛國一人分了五十,給馬向芳分一百,剩下的兩百多揣兜裏。


    之前從何家姐弟那弄了五百七十多,加上收音機和手表的“本錢”,曲卓已經存了兩千三百多。這又添了兩百多,存款已經快兩千六了。


    挺老厚的一摞,不敢存銀行,藏也不好藏,還挺麻煩!


    趕上個周天,天挺暖和的,曲卓借口給老爸的朋友匯貨款,蹬著楊宏斌的破自行車奔縣裏。


    先打聽道兒,在煤場外麵轉悠了一趟,然後去了龍坨子……


    聽到外麵曲卓的吆喝聲,曲淑嫻懶踏踏的出來開門。瞅見曲卓車上坨著不少東西,頓時“呀”了一聲。


    老太太隔著窗戶看見了,趕緊穿鞋出來。張嘴就埋怨:“你這孩子,來就來唄。帶這麽多東西幹嘛?哎媽呀,你這都哪弄來的呀?”


    “我讓知青點一哥們從鴿子市兒淘弄的。”曲卓解釋了一句,扶著車子,示意曲淑嫻把後座托著的五十斤大米和一百斤白麵卸下來。自己拎著一袋鹹鴨蛋和一串醃肉進屋。


    曲淑嫻氣得夠嗆,衝著偏房喊:“哥,搭把手。”


    曲振江在家休息,正擱偏房跟曲學文說話呢,倆人聽到動靜一前一後的出來。


    曲學文幫忙搬東西,曲振江則直接進了大屋,壓著聲音問:“李德林給的?”


    “他給我錢我沒要。”曲卓小聲迴。


    “那你哪來的錢?米麵肉的,不少花呢。”


    “我本來就有錢呀。當年我爸沒了,留下的家當有我一份呢。”


    “你存著呀,亂花什麽!”


    “怎麽能算亂花呢。我這孝敬幹爹幹奶奶。迴頭結婚娶媳婦的時候,您能幹看著呀?”


    “……”曲振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臭小子逗他玩呢。


    想板起臉,可沒忍住笑了出來。罵道:“把你那鬼心眼子收起來。老子既然認了親,你不拍這馬屁,以後也肯定管你!”


    “還是拍一拍吧,裏外還是我合算。”曲卓頗有點恬不知恥的架勢。往外麵瞅了一眼,貌似不經意的問:“嫂子呢?”


    曲振江臉上的笑容發僵,不怎麽自然的說:“你嫂子出來好多年了,迴娘家住幾天。”


    曲卓心裏有數了,沒再多問……


    正常軌跡中,齊梅被她媽領迴去後發現懷孕了。在顯懷之前,她家人又把她送迴來了。生產後留下曲卓,再次離開。曲家則對外宣稱,齊梅產後大出血人沒了。


    現在曲卓半路“冒”出來了,懷孕變成了沒影的事兒。沒什麽意外的話,齊梅大概率再也不會迴來了……


    家裏氣氛明顯有些沉悶,每個人都在強撐著笑臉,曲學文更是連笑臉都裝不出來。


    曲卓待的實在別扭,蹭了頓中午飯就撤了。


    正蹬著自行車不慌不忙的往迴走呢,看到薑福友嗷嗷快的蹬著車子迎麵過來。


    “薑叔,你這幹啥去呀?”曲卓遠遠的打招唿。


    “還能幹啥,找你唄!”薑福友捏閘停下,扯著嗓子喊:“快,快跟我迴去。”


    “咋啦?”曲卓納悶。


    “快點快點,部隊上來人找你。急茬兒!”薑福友解釋了一句,調過車頭,催著曲卓趕緊跟上。


    曲卓一聽是部隊找自己,立馬猜到可能是廖安民那邊有結果了。


    這事兒整的,之前心裏火燒火燎的,它沒動靜。現在心裏安穩了,不著急了,它來事兒了。


    被薑福友一路催促著迴到袁家大隊,見大隊部門外停了輛掛著軍牌的212。


    進到大隊部,裏麵坐著倆穿著四個兜幹部服的當兵的。一個四十多歲,另一個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樣子。


    倆人都賊嚴肅,見薑福友帶著曲卓進屋。四十多歲的那位打量了下曲卓,問薑福友:“他就是曲紅旗。”


    “對,他就是曲紅旗。”薑福友把曲卓往前推了推。


    “薑隊長,麻煩您迴避一下。”年輕的軍官還算客氣的趕人。


    “好好好。”薑福友給曲卓打了個眼神,示意他抓住機會好好表現,轉身出去了。


    等薑福友在外麵關上門,四十多歲的軍官看著曲卓再次確認:“你是曲紅旗?”


    “對,我是。”曲卓點頭。


    對方一副不苟言笑的架勢,問話時也沒用“同誌”倆字,讓曲卓心裏有點不安。


    “你認識廖安民嗎?”四十多歲的軍官再次發問,聲音裏透著明顯的嚴厲。


    “認識。”曲卓直接承認,因為否認沒意義。


    “你懂通信設備?” 四十多歲的軍官又問。


    “通訊方麵不算懂,電子電路和微電子方麵還算精通。”曲卓實話實說。


    四十多歲的軍官點點頭,示意了下給年輕軍官。後者立馬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四開的繪圖紙。展開後平攤在桌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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