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人已經死透了,周玉把屍體都搜了一遍,幾乎都是妖族的身份證明,還有從那白袍男人的儲物袋中找出不少沾了新鮮血液的貨物、金銀首飾,甚至是法器什麽的,特別是看到一個刻著詭異但是有些熟悉紋路令牌的時候,她周身的氣壓一壓再壓。


    “出來吧,躲著做什麽?”


    周玉就那麽靜靜地站在堆積如小山的屍體中,一塵不染的藍衣在空中隨風微微飄動,平日裏那張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盡顯高傲和傻氣的臉龐正掛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冷漠笑容。


    他隨手在樹上那人身上撕下一塊白布擦拭手中長劍,漫不經心地對躲在樹後的汪佳說。


    汪佳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像是一隻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雞,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如今的雲桑雖然比起舟舟萬年之前的那個混亂的年代要平靜不少,就算是修士終究也隻是凡人,盡管修道以求超脫,但欲望這種東西,誰說得準呢?


    隻要有欲望存在的地方,爭端就難以避免,死兩個人算什麽?特別是她們這些散修無親無故,即使死去,也無人在意,更不會有人特意去提請玉清盟主持公道。


    汪佳自認為看得多了,但是像今夜這般死了這麽多人,她也是第一次見。


    而這些人,甚至還有一個金丹修士就這麽輕而易舉被人,被一個楞頭小子給殺了?


    汪佳聲音幹澀:“你就真的不怕玉清盟嗎?”


    這二人的對話她聽見了,可是什麽叫“你看我這樣子像是要迴人族接受玉清盟的審問的樣子嗎?”


    聯想到之前的所有的疑問,汪佳有些猜測,無論是飛舟還是傳送法陣,不僅是所需靈石更多,還要經過第二次身份檢驗,特別是對於他們這些來往於兩族邊境的人來說。


    而眼前之人看上去並不像是缺少靈石的樣子卻偏偏選擇了商隊這種幾乎不查驗身份的方式,還特地掩藏自己的真正實力,是不是就是說明他的身份其實是有問題的?


    所以他是在人族這邊犯了什麽大事,準備直接投奔妖族?


    “怕啊,所以隻要別人不知道不就好了?”周玉朝著汪佳慢慢走近,手上還拿著那柄散發著凜凜寒光的長劍。


    汪佳也想轉身就跑,可是她沒有忘記之前那個金丹的下場,她能有那人跑得快嗎?


    答案顯而易見——沒有!


    “今夜之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也可以為你做事,我聽你的話,任你調遣,你能不能放過我?”雖然害怕,但是汪佳還是抖著聲音把自己的唯一生存的方法完整敘述出來。


    周玉腳步一停:“哦?是嗎?”


    汪佳見他似是對她的提議有些感興趣,連忙表明自己的忠心:“我是個散修,玉清盟於我而言隻是一個管束著我的枷鎖罷了,告發你我也拿不到任何的好處,我何必自找麻煩,還為自己增加一個敵人呢?”


    “而且大人您這麽厲害,我要是跟著您,日後得您庇佑,定然不會再任人隨意欺淩了!”


    汪佳言辭懇切,快把她的心窩子都掏出來了,她眼神真摯地望著周玉,就怕他一個不開心把自己也給殺了。


    周玉歪了歪頭,似是在思考。


    一個看似天真的動作被這個殺人大魔頭做出來真是說不出的恐怖,汪佳忍不住又瑟縮了兩下。


    “那——行吧。”


    汪佳拿手擦了擦不知何時浸濕她額頭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幫您清理清理屍體?”


    大佬的小弟需要謹記的第一條:永遠不要等大佬主動開口,要學會再大佬開口之前就主動把事情給做了。


    周玉點點頭,丟下一句“你在這等我,一會和我一起迴去”便消失在了原地。


    寂靜的森林裏終於隻剩下汪佳一人,哦,還有一群沒有唿吸的屍體。她終於忍不住軟了腳跟,劫後餘生般地跌坐在地,緩了一會兒後,她又不得不重新爬起來任勞任怨地將地上那些屍體給埋了,然後乖乖待在原地,等候大佬的歸來。


    ……


    當年舟舟從魔族迴來以後,瀾微曾經迴來探望過她,出於欣賞,瀾微和舟舟交換了風翎的神識標記。


    這個神識標記就和微信號的作用差不多。


    這本來應該是一場長輩和晚輩之間的友好互動,好吧,本質上就是那種沒事你不找我,我也不敢隨意打擾的僵屍互動,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二人居然因為臭味相投,成了朋友。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瀾微也是舟舟的第二座小金庫。


    這些年,在和瀾微的交談中,舟舟提供了不少可以改進風翎的中肯意見,獲得了好幾筆不菲的報酬。不過她暫時沒要,或者說,都暫時寄存在瀾微那裏了。


    一,當然是防止又被剝削,二,也是方便。


    小藍這個會盤剝她歲數的周扒皮自然不能輕易使用,必須留作最後的救命稻草,以備生死關頭之用。因此,她的劍術絕對不能荒廢,更何況那確實是她從小就喜歡的東西。


    所以這五年來,她一邊在辜方辭的魔鬼訓練下苦練箭術,一邊也不忘提升劍術水平。


    若箭射不準,會浪費自己的壽數,別沒等敵人還沒死,自己已經因為壽元已盡當場暴斃,死得連渣都不剩。但如果她的劍術足夠強,不給小藍剝削自己的機會,豈不更好?


    因為舟舟早已有了小藍這個本命法器,所以沒有辦法像其他同門一樣,在從望舒峰畢業以後去劍塚取走自己的本命劍。


    這些劍從前都跟隨著自己主人南征北戰,為保衛人族的安全立下赫赫戰功,傲氣得很,能做大房,誰願意做小?


    於是,舟舟當年便成為了從劍塚出來後最為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堂堂寒木峰小師叔居然沒有得到任何一把劍的承認?!


    可舟舟不覺得這有什麽,當年她不也是一把新劍,和好友同門們一起在魔族邊境抵禦魔族多年?


    而且她真的覺得六百挺好的,當年她第一眼看中它,不就是被它流暢的劍形所吸引?


    就是那材料稍微差了些,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再加上這幾年來其實六百身上已經有了損耗,所以留在瀾微那裏的那些個靈石也主要是省去二人之間靈石轉來轉去的那些個麻煩事兒。


    這叫什麽,這叫充值!


    辦了vip會員卡,還是店長——宗主瀾微親自操刀,會員卡上的靈石數目已經足夠過去加上未來給六百來好幾次升級保養,你就說值不值?!


    瀾微心中已經給六百做好了職業規劃,就是按照設計還缺了好幾種稀有材料,但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舟舟覺得隨遇而安吧,目前的狀態她還挺滿意的。


    出發前的前兩個月,六百剛剛從瀾微那裏又一次升級完畢,速度、鋒利程度、耐久度、靈力的耐受度以及法器的品級都相較於舟舟剛買的時候有了極大的提升。


    當然,那流水一樣淌出去的靈石也很可觀。


    不過一個晚上,舟舟就大概將剩下的路程走了個來迴,看見路邊那些個幾乎涼透了的屍體,她覺得剛剛那些人死得太容易了,應該把魂魄也拘起來扔到十八層地獄永世受苦才對。


    不過幸運的是,除了那些沒有被選為攻擊對象的商隊,她還發現了好幾個死裏逃生的幸存者。除了傷勢特別重,重到就剩一口氣的被她帶走了,剩下那些中輕傷的患者都在醒來以後或者逃亡路途中得到了一兩顆恰好可以穩定他們傷勢的丹藥。


    這些丹藥還是她臨出發前師父,師兄師姐們,甚至是小師侄們投喂的,價值不一,但她都喜歡。


    如果能在此刻發揮它們本就應該有的價值,她就更喜歡了。


    清晨的微風輕輕拂過,帶著濃重的霧氣。


    汪佳滿臉疲倦地倚靠在一棵大樹上,早已沉沉睡去,一縷溫暖的陽光終於穿越了遙遠的山脈,灑在了她的臉上,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卻冷不丁看見圍繞在自己周邊的好幾個生死不知的幾具人形軀殼。


    瞌睡一下子就全被嚇跑了,腦袋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她不是昨天晚上把屍體都埋了嗎?詐……詐屍了?


    恐懼湧上心頭,可是待她再多看幾眼的時候,就發現這些人身上的衣服好像不全是黑色,有好些隻是被鮮血染黑了,而且這些人還有唿吸,也就是說——人都還活著。


    更重要的是,不遠處一個躺在樹上像是睡著的藍色身影好像是那個大佬……不對,是她老大!


    “老大,您,呃,這些人是……?”汪佳有些語無倫次。


    舟舟有些累,倒不是一晚上沒睡累,實在是救人累。她有氣無力地迴答:“哦,本來想再看看路上有沒有什麽漏網之魚,漏網之魚沒看見,隻看見這些麻煩,累死了。”


    汪佳:“……?”麻煩您還特意搬迴來?您不覺得您這話有些自相矛盾嗎?


    似是知道汪佳所想:“這些人能從那些個人手底下死裏逃生,想來也不是個廢物,撿迴來救救還有用。要是那些個快死透了的,都扔了。”


    這語氣,不像在說什麽活人,反而像是在說什麽法器:這劍也就是破了個豁口,想來也不是什麽廢物,修修還能用。


    汪佳默默看了一眼地上那柄,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來的帶著鏽跡的破劍,她想,可能在老大眼裏,她也就是個還算趁手的法器,也恰好沒有什麽傷在身上吧?


    在汪佳胡思亂想的時候,舟舟又來了一句:“對了,這些人都是你救的,和我無關,我也是你救的。”


    “啊?——哦!”汪佳秒懂,她現在就是老大的偽裝,給她衝鋒陷陣的那種。


    這一晚上,她思想轉變得可快了,當初她為什麽獨身一人?還不是那些人看她天資不行,不願意收她,所以她才孤零零地在這世間飄蕩了一百多年?


    現在既然有人將她收入門下,是不是說明她其實沒有那麽差?


    “那這些人,怎麽辦?我搬嗎?”


    舟舟臉上露出些奇怪的表情,右眼睜開一條縫,微微覷著不遠處的汪佳:“咱麽商隊那些人都死了嗎?要你一個人搬這四個人?”


    汪佳:“……”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是這個死字咱能不能不提了?怪瘮人的。


    “我再眯一會兒,你去找人吧。”累死了。


    “哦,好!”汪佳這才想起之前歐陽文錫他們好像也在附近找人來著,老大再加上一個自己走失了那麽久,這還不得急死啊!


    說完,直接就朝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跑去找人,連自己會用法器加快速度這件事情都忘了。


    等汪佳再迴來的時候,大概也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沒辦法,歐陽文錫他們官道兩邊都找了,左前左後右前右後四個方向,就差深入大山的深處。


    “人在哪呢?受傷了嗎?”是沈煙著急的聲音。


    “沒有,他們丟下周郎君就跑了,想來也是不願意多找麻煩,畢竟這還是人族的地界。”


    “你說還有好幾個人,那幾人是什麽人?”


    “好像也是和我們一樣的商旅,也是修士,被他們抓了來,但是受傷了。”汪佳內心實際在抓狂,這麽粗糙的借口不會有人信吧?會嗎,會嗎?


    事實證明,會的。


    因為昨天晚上那群盜匪本身的行為就挺難以解釋的。


    “汪姐姐,你可算迴來了,我一個人嚇死了這裏。”就在沈煙幾人剛看見地上躺著的幾人,正疑惑著周玉去哪兒了的時候,一個藍色身影“唰”地一下子從樹上竄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汪佳的身邊,抱著她的胳膊緊緊不撒手。


    紅通通的眼周還掛著疑似水痕的東西,那模樣,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汪佳:“……”


    大佬抱我,我應該抱迴去嗎?要是他不喜歡別人抱他怎麽辦,但要是我不給反應,讓他當麵難堪又該怎麽辦?


    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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