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眼微微眯起,眼尾處的褶皺隨著燭火的跳動時而清晰可見,時而隱沒於陰影之中。那些褶皺裏堆積著深深的陰鷙之色,宛如千年寒冰,令人不敢直視。


    就在這時,一隻不知死活的飛蛾誤闖入室內,撲騰著翅膀飛向燭火。苟洪目光一閃,突然抬腳狠狠地踩向那隻飛蛾。伴隨著一聲輕微的爆裂聲,飛蛾瞬間變成了一團肉泥,苟洪的鞋底也在青磚地上留下了一道黏膩的黑色墨痕。


    高處的燭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將苟洪的影子拉長到極致,甚至吞沒了牆角那半枝即將凋謝的辛夷花。那原本嬌豔欲滴的花朵此刻在長長的黑影籠罩下顯得格外脆弱和無助。


    苟洪隻是輕輕地拍了拍手,就像剛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幾乎在同時,一個身影迅速地跪倒在青石磚地麵上,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著。那人低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隻能嗅到空氣中彌漫著的主人屋內特有的鬆香氣息。


    跪在地上的人艱難地咽了三口唾沫,這才鼓起勇氣開口說道:\"是,主人。\" 得到苟洪的迴應之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倒退著向後移動。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生怕引起主人的不滿。當退到第七步的時候,他才緩緩轉過身去。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腰間佩戴的劍鞘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頓時迸射出幾點耀眼的火星。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抬頭看去,隻見屋簷下赫然懸掛著一張嶄新的人皮!那張人皮蒼白如雪,還滴著鮮紅的血水,看上去異常恐怖。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連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尖叫出聲。


    戚福此時正一臉陰沉地坐在那間被嚴密看押的屋子裏,手中緊緊握著一隻粗陶碗。碗沿在他的掌心緩緩轉動著,帶出一道道濕冷的軌跡。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視著眼前這隻碗中的水麵,那上麵倒映著一盞不停搖曳的昏黃燈焰,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突然間,戚福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憤懣一般,猛地將緊握成拳的右手狠狠砸向麵前那張破舊不堪的木桌。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他的指節處瞬間滲出血珠來,這些血珠沿著指尖滾落,滴落在滿地狼藉之上,驚得幾隻正在偷偷覓食的老鼠倉惶逃竄。


    “許我城主之位?哼!我看那苟洪定然是別有居心……”戚福咬牙切齒地低聲自語道,他的喉結上下劇烈滾動著,似乎想要把那些痛苦的迴憶一並吞進肚裏。


    此時此刻,福寨之中的伯言正站在一處角落裏,他肩頭殘留的栗米袋壓痕依舊清晰可見,甚至還泛著令人心悸的青紫之色。而當他仰頭看向天空的時候,這個動作使得那已經開始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鮮血重新滲透而出。


    隻見伯言緩緩鬆開手掌,三十七顆沾滿塵土的栗米便從他的指縫間滑落,重新掉迴到那個裝著它們的破舊布袋之中。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寨門口那根剛剛換上不久的鐵木橫栓上,然而,耳邊卻不斷迴響著少爺臨走時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聲響從不遠處的角落裏傳來,原來是一個年幼的孩童正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舔舐著那隻丟在一旁的粗陶碗。不遠處,一名滿臉皺紋、形容枯槁的老嫗則蜷縮在一堆早已死去多時的幹草堆旁,嘴裏不停地喃喃念叨著:“飽死鬼總比餓死鬼要來得體麵些啊……”


    與此同時,寨牆之外原本此起彼伏的夜梟啼叫聲也驟然停止了下來,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緊接著,隻見二十三雙粗糙且布滿老繭的大手同時緊緊握住了各自手中的鋤頭把子,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遠方,在皎潔如水的月光映照之下,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細微塵埃竟在他們那三十一雙微微顫動的眼睫毛前方凝結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當暮色如貪婪的巨獸一點點吞噬著最後的天光時,伯言緊握著刀鞘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出白色。他斜倚在福寨中央那棵古老而粗壯的大樹下,仿佛這棵樹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柱。


    他的目光緩緩地從那些正在興高采烈地歡唿著、分配糧食的婦女和孩童們身上掃過。盡管唇角努力地上揚,勉強勾畫出一個微笑的弧度,但這個弧度卻如同風中燭火一般,稍縱即逝,很快又被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遠處的篝火歡快地跳躍著,舞動的火光將周圍的一切都映照得紅彤彤的。然而這些躍動的光影投射進伯言的眼眸裏,卻像是被打碎的鏡子一樣,裂成無數細碎的金紅色殘片。每當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時,都會牽扯到尚未愈合的刀傷,那種疼痛猶如秋風中的落葉,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滯澀。


    “伯大哥!”一聲清脆的唿喊打破了短暫的沉寂,隻見一名年輕的守衛手裏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伯言抬起手掌,輕輕地按壓在對方的肩頭,表示感謝。但他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到達眼底,就已經化作了一道側首望向寨門方向的目光。


    夜晚的涼風無情地卷起他那件略顯單薄的棉袍下擺,腰間所佩戴的匕首也隨之暴露無遺。那把匕首原本是跟隨他家少爺剿滅山賊時無意中得到的戰利品,後來少爺慷慨地贈予了他。此時此刻,這把匕首正隨著他無意識的摩挲動作,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他的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了握柄處已經凝結的血痂,頓時,他的唿吸節奏猛地紊亂了起來,就好像平靜的心湖突然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層層漣漪。


    穿過喧鬧人群時,他刻意放緩了右腿的挪動。前日替少爺擋下的那支箭雖未入骨,卻讓整條腿的筋肉如同浸在酸液裏抽痛。垂在身側的左手忽地攥住路過木柱,指節抵住粗糙樹皮深深壓下五道白痕,直到身後傳來老嫗感激的啜泣聲,才驚覺冷汗已浸透內衫。


    值夜的崗哨即將迎來換防時刻,他如往常一般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石階。然而,就在靠近石階的瞬間,他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個身軀僵在了原地。


    如水的月光傾灑而下,將他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那細長的影子投射在青灰色的磚石地麵上,宛如一幅詭異的剪影畫。而此時,他投在青磚上的輪廓竟然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仿佛在訴說著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恐懼與不安。


    一陣涼風吹過,他的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分別時少爺鄭重其事的囑咐:“此次我隻需要前往宇寨向苟洪大人複命即可,無需擔憂。”少爺的話語猶在耳邊迴蕩,但此刻他心中卻充滿了憂慮和忐忑。


    “探子還沒有迴來嗎?”他一把攔住匆匆而過的傳令兵,低沉的嗓音比平日裏足足低了三度,仿佛喉嚨被什麽東西緊緊扼住,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砂紙摩擦般的粗糲質感。


    麵對他急切地詢問,傳令兵惶恐地搖了搖頭,不敢直視他那淩厲的目光。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他緊握著刀柄的手指猛地收緊,指腹重重地碾壓過纏繞在刀柄上的鹿皮繩索。由於太過用力,他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猶如一條條盤踞在麥色肌膚下的蚯蚓,虯結交錯成一張細密的網。


    就在這時,寨牆上的火把突然間爆開幾點火星,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他渾身一震,下意識地閉上雙眼,仰頭望向夜空。夜風唿嘯而來,無情地掀起他額前淩亂的碎發,一道橫貫眉骨的陳舊傷疤赫然暴露在月色之下,顯得猙獰而醒目。與此同時,他緊繃的下顎線條猶如拉滿的弓弦,隨時都有可能斷裂開來。


    當當當……當值更的梆子聲有節奏地敲響,已經傳到了第七響。在這清脆而響亮的聲音中,他緩緩睜開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動作利落地將腰間的佩刀調整到一個最為稱手的角度。隨著他的動作,靴跟相互撞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這突兀的聲響驚得棲息在箭樓上的一隻黑鴉撲棱棱地飛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這片幽暗的角落裏,沒有人注意到他手腕上新纏的白色繃帶正在慢慢地滲出血跡,那點點殷紅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仿佛是他內心焦慮與緊張情緒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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