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許昊反問道。


    他有些不解,生命走到盡頭,自然便會消散,何需外人幫助才能結束?


    司躚聽到反問聲,心中卻是一顫。


    司躚清楚,自己對於局勢的判斷向來很準,他的想法或許正能幫到許昊。


    他也預料過,這位天帝大人看似冷漠,實則不難溝通,或許能夠原諒自己的冒失。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大人接受這個提案後,最先詢問的並非如何通過元老們的考驗,而是他的訴求!


    這讓司躚十分惶恐。


    他此行來單獨打擾許昊,本就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


    可此刻的他,竟比剛剛到來時更加緊張。


    司躚誠恐的解釋道:“親手殺掉我,然後將我的靈魂和力量吸收。我想,沒有什麽比這種行為更能表達我的忠心了。”


    許昊忍不住挑眉,這種忠誠的表現形式,還挺費命的。


    他不太理解魔帝宮眾人的思想,也無法認同魔修這種扭曲的情感表達。


    如果此刻沒有偽裝,許昊定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請求。


    不過眼下戴著麵具,他隻漠然抬手,將司躚扶起身,從俯視變為仰視。


    許昊沒有在此刻迴答司躚的問題,雖然他能夠輕易用一句謊言先騙得司躚的忠心。


    司躚也確實比他表現出來的實力更加有用。


    但哪怕目前所經營的隻是個假身份,連五天的存在都是虛假的,許昊此刻也不想用謊言去迎接真誠。


    這或許是身為上位者的好處,即使他的態度不明,屬下也不能因此怨懟。


    許昊轉而問道:“魔帝宮元老具體有什麽要求?”


    麵對他突然轉移的話題,司躚並沒有任何失望,反而眼神中多出了些許希翼。


    他連忙答道:“屬下先前為得您首肯,不好向那些老頑固暴露你的存在,所以他們無法相信您是天帝強者,或許需要您出麵震懾一二。”


    “另外,有幾位元老非常多疑,一定要使用法器查探您的來曆。不過大人您放心,這種法器完全不會對您有害,而且不會得到太具體的答案。”


    許昊麵無表情,心裏卻暗道不妙,哪怕不是具體答案,他的來曆也顯然存在問題。


    可如果拒絕對方的探查,用實力強行震懾,也定然會讓魔帝宮的元老們心生疑慮。


    正在這時,司躚好似看穿許昊所想,接著道:“不過,以大人您的能力,即使不接受他們的條件,擺平這些人也不是問題。”


    說到這裏,司躚唇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他們隻是老,但不精。隻是頑固守舊,並非真的警惕。”


    許昊默然點頭:“那便會一會你口中這些老頑固。”


    司躚連忙稱是,並表示即刻召集元老們來血魅分殿。


    許昊卻並未著急:“在這之前,我還要去見個人。”


    司躚思索一番,卻未想出答案,隻好沉默著等待許昊後文。


    “既然大玄帝朝要舉辦繼位大典,這等好消息,怎能不知會九皇子,讓他也開心開心呢?”


    司躚眼珠一動,露出了然的笑意。


    他恭敬的帶著許昊來到地牢,屏退看守後,知趣的自行離開。


    許昊並沒有立刻進入地牢去見九皇子。


    在司躚離開後,他臉上的淡然隨意很快消失,取而代之是不符合年齡的凝重。


    司躚剛才的說法沒有讓許昊感到絲毫輕鬆,反而令他更加警惕。


    他總覺得,司躚表麵是在說元老們不足畏懼,實則卻透露著,他對自己情況的了解。


    倘若不是拿定了自己的身份,又怎麽會斬釘截鐵的說出這番話?


    這種有可能被別人看穿的感受,對許昊來說可一點都不舒服。


    他仔細迴想了一遍遇見司躚後的所有行動,再次確定自己沒什麽大的破綻後,方才踏進地牢之中。


    血魅分殿分殿的地牢,倒是跟其他地方的監牢沒什麽不同。


    都帶著陰森的涼意,和血與鐵鏽混雜的腥味。


    牢獄中也同樣布置著限製修為的陣法,依次控製被關押著的行為。


    許昊穿過數道柵欄,一堵鋪滿藍黑色方形磚的冷牆,便呈現眼前。


    暗夜般的深邃從牆麵,一直蔓延到牆角深處,繼而被血色浸染。


    仿佛一片天空被潑上了赤紅油漆,讓人眼角突兀一跳。這種熾烈的色彩沒有帶來任何暖意,反而使人脊背發涼。


    許昊皺起眉頭,好似吃到了發苦的壞東西,表情明顯變得不適起來。


    就連十足稚嫩的臉上都擠出了幾條褶皺。


    “是誰幹的?”他聲音不大,卻讓四周冰冷的鐵柵欄盡數顫抖。


    哢嚓、哢嚓,鐵杆不堪重負,發出瀕臨崩潰的細弱哀嚎……


    饒是在陣法的削弱下,許昊單純的威壓也能達到這種效果!


    裂開的聲音傳迴許昊耳中,他才不得不深唿吸平複,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可隨著吸入空氣帶迴的血腥味,卻又一次向他強調了眼前的場景。


    那是被擰成看不出人樣的骨頭,是被撕裂流著膿瘡的皮膚,是早已被剜掉的雙眼、割掉的耳朵和切掉的舌頭……


    對方根本感知不到許昊的到來,也根本無法向許昊表達他所經受的一切。


    然而許昊卻不能任由憤怒的情緒摧毀地牢,他甚至不能讓血魅分殿的其他人感受到他的憤怒。


    平複許久,許昊低下頭,輕聲道:“抱歉,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已聽不到他的聲音,可許昊聲音落下後,九皇子近乎停滯的唿吸突然變得劇烈,胸膛的起伏十分明顯。


    可是隨著每次起伏,鎖骨下被穿透的孔洞都會濺出幾滴血液,仿佛在強調他還活著,還剩了一口氣,方便反複被折磨……


    “兩天後,繼位大典,殿下便能迴去。到時候我定會盡全力幫你療傷。”


    許昊沒有說太多道歉的話,他知道,事已至此,一切道歉都隻會顯得蒼白。


    他也知道,是他低估了這裏人性的黑暗。


    許昊有料到九皇子會受些皮肉之苦,卻絕沒想到,那些看似與普通人沒什麽區別的血魅分殿弟子,會做到這種地步。


    平日接觸和聊天時,許昊完全看不出他們竟如此慘無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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