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愛卿有什麽請求,盡管提!”


    “微臣鬥膽,想向陛下求個姻緣,求陛下為我和柳家小姐賜婚。”


    “柳家?”皇帝聞言擺了擺手,示意歌舞停止,席麵霎時安靜下來,我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安。


    “可是第一富商,姑蘇柳家?”


    我突然明白了眼前這多疑帝王的所思所想,錢、才、權三者合一,無異於在龍椅之側養了一隻猛虎。


    而我已經沒有退路,我隻能再賭一把“君無戲言”這句話的分量。


    “正是那柳家唯一的嫡小姐,柳濯蓮。”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針紮一樣刺在我的背後,我俯身跪了下去。“求皇上成全。”


    “若你從此再無法入仕途,你也要這姻緣?”


    “是。若能得柳小姐為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皇帝笑了。


    “ 愛卿為真愛捨棄功名利祿的一顆癡心著實是令人感動。朕,準了!”


    捨棄功名利祿,無法再入仕途……直到宴席散盡,我還咀嚼著這句話的深意。我被宣稱奉旨的太監領著在宮裏行走,到了一處黑漆漆的房間。


    “可惜啊……為了一個女人盡毀前程,不值、不值。”那太監朝我嘆氣搖頭,從房間角落的櫃子裏拿出一根細細的鐵針。


    “不要怪咱家心狠,咱家也是奉命行事。”我被幾個小太監聯手摁住,看著他手中的針尖的鋒芒越來越近,卻釋然了。我此來趕考,本就是隻為了濯蓮,一雙眼睛換八抬大轎迎她過門,我甘之如飴。


    眼球傳來難忍的劇痛,我的腦海裏卻全是濯蓮的麵容: 她笑,她哭,她嗔,她怒……那些在記憶中好好珍藏的畫麵,依然鮮活,在我的腦海裏的她,仍然連每一縷發絲都清晰如真。


    我終於放心地暈了過去。


    第4章 第 4 章


    我是一個姑娘。


    一個不見天日,眾叛親離的姑娘。


    值得慶幸的是,皇帝沒有食言。三日後,我在狀元府接了賜婚的旨意和賞賜,浩浩蕩蕩的車隊下姑蘇去迎娶新娘子。我的眼睛還沒好全,怕跟去耽誤了行程,隻好留在府內。


    我摩挲著那隻繡著鯉和蓮的香包,那獨特的香味已有些淡了,成了另一股風韻,上麵細膩的紋路綿密光滑,會讓我想起濯蓮烏發的觸感,思緒又迴到她送我這香包的場景。


    她說:“這香可是我特地為你調配的呢,天下可是別無二家,以後咱們都時時佩著這香,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一對。”


    她說:“阿鯉,你猜猜,我給這香起了什麽名字?”


    “隻要是你取的,總歸是個好名字。”我知道她意在炫耀,並不急著猜,隻等她等不及了自己說出來。


    “我給這香啊~起名叫蓮鯉。”她的眉眼又彎了起來,似是在向我邀功。我真是愛慘了她這幅模樣。


    “蓮鯉?你的‘蓮’,我的‘鯉’,還是‘連理枝’的‘連理’?”我也隨著她笑了起來,真是個雙關的好名字。


    “是我們的‘蓮鯉’,也是我們的‘連理’。”


    娶了她迴來後,讓她再給我繡一個香包吧,這迴可不要再將蓮花和鯉魚分開繡了,我私心想著。和蓮花分開太久,鯉魚會很想她。


    依依不捨地最後嗅了嗅蓮鯉的味道,我將香包拿給隨行迎親隊的媒婆充當信物,裏麵藏了一張紙條:


    夏風熏碧葉,江鯉慕白蓮。


    聰慧如她,一定知道江蠡就是靜鯉,我來迎她過門。


    眼前一片黑暗的日子總叫人不知今夕何夕,我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管家來報:柳家的陪嫁隊伍已經在城郊的柳家別業歇下,待明日我便可迎柳小姐過門。這一夜,我沒有睡著。


    次日一早,我由著丫鬟的牽引站到了狀元府的門口,準備迎接新娘。因為我的眼睛,婚禮免除了騎馬迎親,跨火盆等諸多環節。我牽著紅綢的這端,任由紅綢那端的濯蓮帶領著我的方向,她身上久違的蓮鯉幽香飄進我的鼻腔,令我心滿意足到想要落淚。


    可好景不長。拜過天地後的幾天,我竟是摸不到濯蓮的一塊衣角,也聽不到濯蓮說一句話,若不是時時能聞到蓮鯉香獨一無二的香味,我有時都會懷疑濯蓮到底在不在我的身邊。


    按照翠袖的解釋,她家小姐這是水土不服染上了重度風寒失了聲,又怕把病氣過給了我,才與我保持這般距離。我倒是有妻萬事足,不疑有他,還把皇帝瓊林宴時賞我的雪山參取給翠袖讓她拿給濯蓮補身體。


    等她好起來,我要把對她的思念,和這四月來發生的一切,都好好說與她聽的。我這麽想著。


    是夜。


    蟬鳴聲在靜謐的狀元府裏顯得格外吵鬧,我坐在木桶裏,正往身上細細澆著水。


    我洗澡從不讓下人近身,更不用侍候,這是整個狀元府都知道的規矩。直到我失去雙眼後,我沐浴時旁人不得近身這條死律也還是沒有變動。


    感覺泡得差不多了,我從木桶中起身走出,拿過桶沿的帕子細細擦拭著身上的水珠,左手伸長摸索著搭在屏風上的裹胸布。


    突然,我聽到了不遠處一聲短促的抽氣聲!我慌忙用手中的帕子捂住胸口,另一手下意識地摸了個水瓢向聲音的來源扔了出去,那個有些耳熟的女子聲音發出一聲不大的叫喊,然後房間安靜了。


    我胡亂裹了幾件衣服,往那個方向摸索著,直到摸到一具溫熱的軀體,我才意識到我可能是把人敲暈了,便向外頭大聲唿救。


    直到我房裏的大丫鬟殘月帶著幾個打雜的嬤嬤把人背到了我臥房,又請了郎中診治確認無礙,我還一直沒有從紛亂的思緒中迴神。


    為什麽胡思亂想呢?因為殘月甫一進門的那聲驚唿:


    “啊!夫人這是……這是怎麽了!”


    我坐在床沿,又一次伸手去摸著床上那昏迷女子的手。如此近的距離,我確是能夠聞見女子身上幽幽的蓮鯉香氣,但這手……


    我慢慢放下了那雙手。這不是她。


    在她昏迷的這些時間裏,我問了殘月,問了管家,甚至托人去請來了當時的媒婆。他們都告訴我,床上的女子,就是和我拜過天地的,如假包換的夫人。


    於是,我隻剩下一件能做的事:等這“夫人”醒來。


    我從來沒有這麽恨過,為什麽我失去了眼睛。


    作為一個掛名賦閑的狀元郎,我把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那“夫人”的床邊。聽到第四次雞鳴的時候,床上傳來女子迷迷糊糊唿痛的聲音。


    竟是翠袖!我幾乎是霎時間分辨了出來。我顧不得給她一點清醒的時間,積攢了幾天幾夜的問題如連珠炮般拋向了她:“濯蓮呢?為什麽她們都說你才是夫人?為什麽你大半夜出現在我的臥房?你想幹什麽?”我心裏的疑問每分每秒膨脹,終於到了瀕臨爆炸的點。


    我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翠袖又昏了過去,我正欲伸手去探她,她卻突然笑了。我沒聽過這般的大笑,自嘲,蒼涼,奮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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