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不是我男友,他是我未婚夫。”


    我們的麵前,還擺放著一副荷花圖,就是蕭商為我畫的水墨。


    “果然。”勛世奉雖然表情同剛才一樣,冷冰冰的,但是他的額角似乎有一些突起的筋脈,好一會兒,那張臉才真正恢複了與方才一樣了,他說,“我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我一直覺得你身上有別的男人的印記,但是……,你的確是……”


    我打斷他,“勛先生,我同未婚夫的私事,不想與你細談。”


    勛世奉眼睛微微眯起,繼而睜開,“alice,你現在是我的合法妻子。”


    我低頭,“馬上就不是了。”


    他看著我,手指輕微略過下巴,“為什麽?”


    我,“我們這個樣子,還可以繼續下去嗎?arthur,如果你還記得當時我去你辦公室,我對你說過的話,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當時我找你要三爺的罪證,你不給,我無可奈何,我相信,今天我想要找到關於你對蘇家做過的事情的證據,一樣難於登天。也許,你一生都不會為你對蘇家做過的事情受到任何法律上的懲罰,但是我不能再陪同你一起過這種虛假的幸福婚姻生活。”


    “虛——假——的,幸——福——婚——姻,嗎?”勛世奉一字一句的重複,他嘴邊忽然扯起一抹微笑,“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


    我,“……”


    勛世奉坐直身體,他靠在沙發上,冷淡的看著我,“alice,看樣子你的記憶力很強,這樣不錯。不過,既然所有的事情你都記的這麽清晰,那麽,你應該也記得我說過的話。整個曼哈頓你找不到一個律師願意代理你的離婚官司,一個都沒有。”


    same!


    一模一樣的!


    勛世奉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強硬與冷酷同當時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我問他,“我們這樣的婚姻,這樣的過往,這樣的恩怨,這樣的關係,到了今天這種地步,還勉強在一起,有什麽意義?”


    “誰知道呢?”


    勛世奉忽然轉頭,看著露台,外麵暴雨驟下。


    “也許我們第一段婚姻的開始與結束都顯得過於蒼白,我珍惜現在這段婚姻是因為想要彌補那些遺憾。


    不過,誰知道呢?


    alice,如果你願意告訴別人你是蘇離,那個早已經離開人世的女人,你盡可以自由的去做這件事情。不過,鑑於我們還是維持著這種’虛假幸福的婚姻’關係,作為你的丈夫,我善意提醒你,如果你說出所謂的真相,很容易被康斯坦丁的律師拿到證據證明你精神分裂。


    這樣,我作為你的合法丈夫,就會成為你的監護人,唯一的監護人。”


    這是一個忠告。


    同時,這也是一個警告。


    如果,我在醫學上被判定為精神分裂症,我終身隻能在家人的監護下生活,那麽,在我目前的生活中,勛世奉的確是成為我監護人最好的人選,並且,是唯一的人選。


    我,“你會那樣做嗎?”


    他沒有迴答我。


    第201章


    如果用歌劇來形容這個糟糕的夜晚,一定是nessun dorma(今夜無人入眠)。


    寶寶從淩晨開始發燒,可能是注射了疫苗以後的反應。


    我們需要把他送進醫院去。


    本來我以為此生就這樣完結,再也見不到寶寶了,但是,再次看到他,再次抱住他,忽然就感覺眼淚好像與窗子外麵的暴雨一樣,根本無法停止。


    寶寶輸液之後就睡了,外麵黎明已經初現。


    勛世奉站在病房外麵,沒有進來,進來的人,是max。


    他應該已經知道那個秘密,但是他的冷靜與反應能力似乎比勛世奉還要好。


    他安靜的遞給我一杯清水,隻是說了一句,“少夫人,您一夜沒有休息,請先迴家吧,我來照顧小少爺。”


    我搖頭,“不,我要在這裏。”


    “好,那我給您弄一些吃的。”


    他離開,我坐在病床邊的沙發上,看著寶寶,他還那麽小,還不到一歲,也不會說話,睡在病床上就好像當時我在b超儀器中看到他一樣,小小的像一個豌豆苗。


    勛世奉在外麵。


    隔著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就能看見他。


    ——虛假的,幸福婚姻。


    誰也欺騙不了,我們的婚姻不是虛假的,愛情是真的,幸福是真的,孩子也是真實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同時,仇恨與恩怨全部是真實的。


    我走出去,他靠在牆麵上,沉默的看著我。


    我,“離婚吧。孩子這麽小,不能讓他有一對兒完全不和諧的父母,也不能讓他在這樣冷淡的環境中長大。”


    “alice,你現在心情不好。”勛世奉的身體在牆壁上挺的很直,“等你心情平複了之後,我們再討論這件事情。”


    我就站在他麵前。


    勛世奉向前動一下,後背不再緊緊貼著牆壁,“有一件事,你忘了,我沒有忘,我記得。如果你真是蘇離,我們相識超過10年,你應該知道,我從9個月開始就沒有忘記過事情,重要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忘記過。”


    ……


    “arthur,我愛你,如果以後我忘記了,……,請你不要忘記,我真的愛你,……”


    ……


    蘇黎世墓園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勛暮生。


    寶寶身體恢複了一些,我與寶寶被連夜從瑞士帶迴紐約,重新迴到alice mansion,現在的這座莊園與之前的氣氛完全不一樣,她依舊美麗的令人窒息,卻封閉的如同銅牆鐵壁一般。


    我沒有拿迴自己的手機,不能再碰觸電腦,每天能接觸到的電子產品就是a-tech專門架設的模擬信號的高畫質電視,一套可以聽交響樂的手工音響,以及一台收音機。


    我與外界幾乎全麵失去聯繫,現在,除了看書,我所有的時間都是daniel的。他似乎很開心,他現在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我的腳邊爬來爬去。


    於是,每一天,我坐在地毯上,看著他,我拿著一本書,他似乎也有些感興趣,於是我就把書頁給他看。寶寶還這麽小,他肯定看不懂,可是,他那雙眼睛似乎對寫滿了書頁的蝌蚪文異常感興趣,他的手指可以在一行一行的文字上滑行。


    “少夫人。”


    max大叔把下午茶端過來,點心與紅茶,三層點心塔上麵放滿了點心,偏重英國味道,不如法式的那樣妖嬈精緻。


    他似乎也知道了我那個奇詭的秘密,但是,他並沒有對我這個活死人肉白骨的傳奇感覺到過分的好奇,隻是在生活中的一些細節上比平時更加偏重英式而已。


    比如,我那台依舊使用模擬信號的電視其中有一個衛星台專門是康斯坦丁播放的有關英國的一切,從電影到音樂,從八卦到藝術,還有一個節目專門介紹不列顛的曆史文化遺產,物質的非物質的都有。


    我被罩在一個奇詭的玻璃罩裏麵。


    我總感覺勛世奉正在對我進行一場心理戰,他把我在整個空間孤立起來,讓我沒有外界聯繫,沒有真正的生活,好想活在一個他用蠶絲裹著的純淨空間中,除了空茫,就是他給的這樣的生活。


    另一種,楚門的世界嗎?


    不過,這樣情景還是有好處的,至少,我現在不用被max大叔強硬著壓著補習數學、金融以及各種類似的課程了。


    ……


    “少夫人曾經師從於新任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trinity college的sir humphrey(prof. humphrey w. kingston),這些課程對於少夫人實在是如同班門弄斧,還是不要占用少夫人陪伴小少爺的時間了。”


    ……


    於是,我的全部時間就是帶孩子。


    下午茶過後,就是daniel的早教時間。勛世奉約的寶寶早教師已經到了,這是一個麵容清秀的金發姑娘,她的聲音好像夜鶯一般。寶寶早教課程的時候,由於為了讓孩子感覺到心理上的安全,媽媽是可以在場的,於是,我就在一旁目睹了這位金發姑娘,一麵給寶寶按摩後背,一麵用夜鶯般的聲音吟唱著,——!@#¥%……&*((*&……%¥#@@#¥%……&*(!@#¥%……&*(……


    據說,這是一種啟蒙語言,按照我的猜測,這應該是勛世奉的母語之一,羅德斯托瓦爾語。


    我想要打斷她,問一下,她對寶寶究竟在說一些什麽。但是,好像她在進來之前就受到過max大叔的善意的忠告,——不要與少夫人說話,少夫人不喜歡陌生人的打擾。


    可是,我非但沒有不喜歡陌生人,我還很渴望與陌生人說一下話。隻是這些陌生人好像故意把我忽視掉,好像我就是一個幽靈,在他們的眼中完全沒有存在感。久而久之,如果不是max大叔每天同我說一些我們人生中最偉大的事情,諸如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下午茶吃什麽,晚上吃什麽,宵夜吃什麽,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灰飛煙滅成為幽靈。


    我每天都能看見勛世奉,他也同daniel在一起玩,他們父子兩個可以很和諧的玩在一起,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也許,他正在用這樣的a來證明,我們是一對兒不和諧的夫妻,但是,即使我們不離婚,寶寶也可以成長的很好。


    ……


    “arthur,我們真的要這樣生活下去嗎?”


    “如你所說,這就是你想要的,虛假的幸福婚姻,很完美。”


    ……


    是的,完美的虛假幸福婚姻。


    原本,我們的夜晚可以是這個完美的虛假殼子中唯一的真實,隻是在我們迴來alice mansion的第一夜,我的身體僵硬到疼痛的地步,人不是動物,即使動物性再強,人還是進化出了感情,這種情景下,即使我再麻木,也無法再在濃重的夜幕下掩蓋下觸及靈魂深處最不堪的一麵。


    他從我身上起來,我也慢慢坐起來,把被子一層一層裹上來,手指緊緊抓住,這是一個下意識自我保護的姿勢,似乎,從嬰兒時代開始,這個動作就會了,不用教,是刻在dna中傳下來。


    從那一天開始,我們正式分居。


    daniel有自己的房間,我還是原來的主臥室,勛世奉住在書房旁邊的屋子中,我們三個人占用了整個三樓。alice mansion空間巨大,如果想要刻意忽略,也許,我可以在這裏再也看不見他。


    抱著daniel,勛世奉忽然對我說,“這與離婚又有什麽不一樣?隻不過你在華爾街還掛著’勛夫人’的頭銜,但是,那對你又有什麽影響?”


    他說這話的事情,甚至是笑意盈盈,他懷中的寶寶根本感覺不到這句話的真實的意思,他隻是聽到勛世奉的聲音,是柔和溫暖的,他的表情帶著很深的笑意。


    我看到他的手指,左手無名指上依舊戴著黃金婚戒,樸素而古雅。


    我低頭。


    自己的手指上也一樣。


    傳統,沒有離婚就不能摘掉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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