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熙這一路遊山玩水,帶著謝釋之和有誌一路慢行,磨磨蹭蹭才到貢淇。


    而其中最歡喜的莫過於謝釋之了,三十餘載,他從小就被養在四方天地。


    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郊外的祭祀,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侍郎府和尚書府,此外一直有人看管。


    李秦淮在山下等候多時,看到謝釋之時也問候聲叔父。


    謝釋之心想,他就是叔父,除了家中哥哥們,其他人都會叫他叔父,謝乘韞也是,乘良也是。


    別人也都這麽喊,那就是對的了。


    “接下來我們需要自己走上去了,沒有馬車了喔。”


    謝釋之聞言點點頭,走路就走路吧,他能走的,雖然抬頭好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天梯,但是沒關係。


    他悄悄掃了旁邊的有誌一眼,他好像很有力氣的樣子。


    她抬頭望向上頭,階梯雙側綠樹成蔭,隻一眼看向這繁茂鬱色的連山,每一處都有著她生活的迴憶。


    趙崇什麽時候迴來呢?


    她一身白衣隨著幾人向上的步伐而消失在茂林中。


    “還……有多久到……”


    謝釋之實在堅持不住,他兩腿顫顫,衣衫下隱藏了抖動的弧度,實則膝蓋骨早就要斷了。


    是他唐突了。


    謝太熙聽得好笑,她此刻仿佛就和這樣的環境融為一體,渾然天成。


    “老三你和家中的一幅畫特別像。”


    謝釋之好似想起來什麽,因著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想起來。


    “難得你能想出什麽畫?”


    “道士。”


    謝太熙低頭看著自己的穿著,她雖然平日酷愛裝逼,但是也沒有想往人家道士去沾邊啊。


    “不如今日你就去繼承師父的衣缽,做個小道童給他看。”


    李秦淮聞言接話,他一邊注意著謝釋之的情況,另一邊又看了眼謝太熙。


    光陰荏苒,那個頑皮的小孩子竄天竄地,如今這般輕飄飄的沉穩,倒是讓他放心不少。


    除了趙崇,長到現在心智好似還不全。


    所以,他如今不用迴來。


    “小道童?”謝太熙睥睨一眼,不見昨夜,不見萬古長天。“我若是做的了,祖師爺的棺材板要蓋不住了。”


    欺師滅祖啊。


    謝釋之不想聽,他甚至覺得這二人廢話連篇,老三怎麽能去當道士呢,給人算命開壇做法嗎?


    他有點堅持不住的。


    李秦淮忽而停下來,將他們引到山腰的涼亭。


    “你們在此稍作歇息,有誌照顧好叔父,師兄,師弟先行一步了。”


    她如勁鬆,如生命不息的清風消失在山林裏。


    腳尖輕踏在樹梢上,她似乎沒有用什麽氣力行走在各個地方,待看到竹林叢時,方知此次目的何處。


    並不幽靜,甚至還能聽到蟲鳥此起彼伏的聲音,可其中並不急促。


    謝太熙放輕手腳,她還未走到門口,隻聽得一句:徒兒來了,讓你開開眼。


    他知道,師父聽得出她。


    好似風聲會傳達消息,無論她怎麽斂著氣息還能讓師父認出來。


    門窗小開,在堂屋中有對流清風穿梭其中,不知所措,來者不是客。


    “師父,不肖徒弟來看您了。”


    她大步向裏,穿過門一片身影跪在一個白發老者旁側,低頭不看任何人,青絲垂在衣衫上滑落在地。


    她貫小就喜歡趴在師父腿邊的。


    趙崇與她,一人一側。


    “起身見過你師伯。”


    謝太熙又站起身,同時還有師傅輕輕的攙扶,生怕跪這一下能給她幌下去。


    “師伯。”


    這二人好似身份互換一樣,與其說這人是師父的師兄,也就是她的師伯,可他竟然沒有一絲白發!


    反觀自己的師父早就白發蒼蒼,雖看起來還精神奕奕,可卻也比不得她這位師伯。


    “你這女娃子?怎的想跑過來做小尼姑?”


    師伯說話也不太好聽,不中聽。


    謝太熙閉著嘴巴不說話,人家一眼看出她的身份,也不是吃素的。


    看破不說破,江湖規矩懂不懂。


    “你這徒兒個性倒是大得很。”


    “論個性師侄遠遠比不上師伯。”


    喲,空山真人放下茶杯,嘴上說著不和小輩計較的話但下一刻杯子卻不知怎的好似有自己的想法不經意間要垂落到地上去了。


    謝太熙雖悶不吭聲了,可還是迅速地接在手中,又恭敬地遞給他。


    “師侄的茶水我也就勉強接受了吧,瞧這孩子懂事的……”


    謝太熙:我的母語是無語。


    她退迴到師父身旁,這副乖巧的模樣倒是讓師父多看了兩眼,以前那麽一個皮猴現在成長為一個有擔當的大人,她的話此刻又不多了,令人陌生。


    那另一個呢?另一個也未曾見到了,也變成這副模樣了嗎?


    “你小時候我還……”空山真人剛找到機會開口,可卻被更快的謝太熙堵住了。


    “我是半路出家……”


    ……


    無趣的小童。


    倒是她的師父,心中也隻歎恐怕是遭受外麵的毒打了,這迴來都不吭聲,難道被打的遍體鱗傷了?


    自家人總是看不清自己孩子的實力,總是認為孩子在外頭吃苦受難被人搓磨,殊不知那外麵的洪水猛獸才是她。


    師父慈愛又心疼地看著自己的乖徒,一個女子,在外麵的世道本就不容易了,如今她還做了朝廷的高官,那真真了不得。


    心中又有些自豪,都是從他這裏出去的孩子,無論走到哪裏都是非常優秀的。


    趙崇?


    他也優秀,也令他自豪。


    聽說這小子是真的有金山銀山。


    他的身份不想承認就不認了。


    一點都不討喜,在空山真人這裏看來這女娃子清秀俊逸,但是話也不會說,對他就顯得冷冰冰的。


    “你小徒弟呢?”


    “他過幾月空閑便迴。”


    “你們二人在一處?”


    “前些日子在。”


    “為何二人不一同前來?”


    “他家有事。”


    “他家能有什麽事大得過來拜見你師伯我……”


    謝太熙忍無可忍了,“師伯可曾聽聞過大鄴徐家二女有鳳命的傳言?”


    ……


    空山真人不說話了,他噤聲一笑,又端起早就沒有茶水的茶杯仔細摩挲。


    “劉長垣那個蠢貨也是在到處尋找你的蹤影呢,師伯這就迫不及待迴宗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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