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宇猛地轉過頭去,對上顧清夢盈盈的笑臉。


    他難掩麵上激動的神色。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兩天來他獨自承受了多少的困惑與不安,周圍的整個世界都變得讓他感覺既陌生又可怕。所以當聽到有人從口中說出這句話時,他一下子感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是孤獨的了。並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黃依依的存在果然不是自己的臆想。


    “我知道你有許多想問的,不過我們還是到裏麵再說吧。”顧清夢指著已經近在麵前的學校食堂。


    趙明宇點點頭,他也需要時間來整理一下思緒,此時內心完全被喜悅與震驚給擠滿了。


    於是兩人又走了幾步,趙明宇在食堂大門前收起雨傘把它還給顧清夢,然後一同走進食堂。


    打到飯菜的兩人在擁擠的食堂裏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坐下。趙明宇沒有心思動筷,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顧清夢:“你也是從昨天開始就發現黃依依不見了嗎?那個時候你就知道不對勁了?”


    “沒錯。”顧清夢兩個字表示承認,並且猜到他下麵要拋出的問題,“但之所以現在才告訴你是因為我之前獨自花時間去確認了一些事情。”


    她沒等趙明宇發問便繼續說了下去:“黃依依的事情確實非常古怪,不僅她本人不見了,連班上相關人的記憶也被清除了。但首先我們要確定的是,黃依依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是不是真的徹底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什麽意思?”趙明宇皺著眉頭問。


    “你要知道即使一個人消失在了其他人的記憶裏,卻應該還是會以其他方式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些痕跡的。比如她以前買了放在家裏的玩具,比如她寫下的字,比如拍到她的照片……”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如果能把這些東西找到,哪怕全世界都忘記了黃依依,也可以證明她是真實存在的!”趙明宇豁然開朗。


    顧清夢微微點頭:“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黃依依課桌抽屜裏的東西已經全都不見了……”


    高中生的課本習題冊多得嚇人,要是每天都全帶迴家的話非得累死不可,所以一般都會把暫時不用的留在學校裏。趙明宇拍了下腦袋,想起黃依依的課桌抽屜從昨天一開始就是空空如也,連張紙都沒放。這確實十分異常,而他居然一直沒能領悟這意味著什麽。


    “另外昨天中午我找了個借口進到班主任辦公室裏麵,趁他不注意查看了現有的學生名冊,並且拍了一張照片。”


    顧清夢說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操作了幾下,遞給趙明宇:“黃依依的學號是十一號。”


    趙明宇接過手機,在拍攝到的學生名冊上從上到下找到十號,再朝十號的下方看去,然後一下子呆住了。


    十號的下麵是一行空白!


    而接著空白的下麵則是十二號、十三號……依次不變。


    “這……”趙明宇不知該說什麽好,這種現象完全不符合常理。


    “看到這個的時候我就確定了,不光是記憶,很可能黃依依留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痕跡都被抹消了。”顧清夢麵色凝重地道。


    “可是……”趙明宇突然想到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學號從中間少了一個的話,難道就沒人感到奇怪嗎?”


    “我也想到了這點,所以問了班主任我們班為什麽沒有十一號,而他的迴答是當初分配學號的時候係統出現了錯誤,沒有分配到十一號。”


    “怎麽會這樣……”趙明宇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我猜測是因為當遭到缺失的記憶與現實情況產生不合時,記憶為了避免自身的崩潰,進行了自我修正來吻合現實情況。”


    “自我修正……”


    “這在醫學上已經被證實是實際存在的,我曾經看過相關的論文。”


    顧清夢說完夾了一口飯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後咽下。


    趙明宇沒有對顧清夢的話產生懷疑,把手機還給了她,苦惱地道:“不過,這樣還是不知道黃依依消失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確實如此,不過至少我們可以做一些猜測。”顧清夢邊吃邊說。


    “比如?”趙明宇心中一動,想到自己昨晚關於穿越時空改變曆史的推測,卻又沒有急於說出口,心想先聽聽顧清夢有什麽看法。


    “集體催眠、詛咒、超能力,或者其他一些我們所不了了解的超自然現象。”


    “集體催眠……詛咒……超能力……這些東西真的存在嗎?”趙明宇一臉的懷疑。這幾個裏麵隻有集體催眠聽起來稍微“科學”一點,但其實也是因為他對催眠術什麽的不甚了解,感覺像是介乎於科學與玄學之間的東西。


    “以前我也不相信……可是我們的身邊已經發生了如此離奇的事件了不是嗎?所以那些不被當今科學所認可的東西也完全是有可能存在的。”


    趙明宇無法反駁。這兩天下來,他的接受能力也變強了,一些在過去他絕對會嗤之以鼻的言論如今也不敢輕易否定了。


    他默然片刻,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等等,催眠超能力什麽的,你的意思是黃依依的消失有可能是人為的嗎?”


    “不排除這個可能。不,應該說人為的可能性很大。”顧清夢停下手中的筷子,注視著趙明宇的眼睛,“正常情況下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要說其中沒有人為的因素影響很難讓人相信。”


    “也就是說有什麽人故意使黃依依消失的……”趙明宇心下一沉,心裏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來:常勝。這個一中的校霸開學後不久就看上了黃依依,當眾表白卻被拒絕了。此後惱羞成怒的他曾在學校放言要搞死黃依依,以趙明宇對他的了解,哪一天真將之付諸行動也不奇怪。


    然而趙明宇不知在這裏表露出對同班同學的懷疑是否合適,心下有些猶豫。與此同時他想起之前要說的另一件事,就把常勝的事給忘了,說道:“其實我也有一個猜想。”


    “是什麽?”顧清夢擺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


    “有沒有可能是有人穿越時空之後修改了曆史?隻要迴到黃依依入學這所學校之前,甚至在她出生之前,通過一些手段讓以上的事件沒能發生,那麽現在認識黃依依的那些人自然就不會擁有與她相關的記憶了。”


    見顧清夢聽了自己的話後麵露思索,趙明宇補充上一句:“我在一本科幻小說裏看到過相似的情節。”


    “其實說實話我覺得你的猜想可能是最好解釋的,隻不過……”顧清夢略一停頓,指著擺在餐桌上的手機,“這份名冊已經幾乎排除掉了這種可能。如果是修改曆史的話,曆史應該會被完美地替換的,也就是說不會存在那一行空白,會有其他人來頂替原來黃依依的十一號。”


    趙明宇聯係到科幻小說裏的情況,心想確實如此,改變曆史所引發的蝴蝶效應該是會讓除黃依依以外的事物也發生變化的。果然還是隻能往其他方麵去想。


    “雖然有了一些猜測,但不管是催眠詛咒超能力還是穿越時空什麽的,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要從何查起啊……”本來聽顧清夢一番分析有些振奮的趙明宇仔細想了想又有點泄氣。


    “我也沒頭緒。”顧清夢苦笑,“所以現在我們隻能先把這次事件本身的狀況摸清了,這方麵其實還沒有完全掌握清楚。目前掌握到的信息僅僅是,黃依依沒有出現在學校,班級裏的其他人也都忘記了她的存在,但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是不是除了我們之外世界上其他所有人都不記得她了,這些還不明確。”


    “嗯。”


    趙明宇點頭的同時想到昨晚和陳子豪的聊天,問道:“對了,你知道黃依依以前高一時是哪個班的嗎?不知道她以前的同學還記不記得她。”


    “這我也不知道,沒聽她說過。”顧清夢無奈地搖搖頭。


    “唉……”趙明宇歎了一口氣。


    “不過我建議可以去黃依依她家裏看看。”顧清夢吃完餐盤裏最後一口飯,放下了筷子,“一般來講最不會忘記一個人的往往是那個人的親人,如果連黃依依的父母都忘記了她的存在的話,那世上恐怕再沒其他人能記得她了。”


    “可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裏……”趙明宇懊悔自己此前什麽重要情報都沒有掌握到。


    “我知道啊。”顧清夢眼裏透著笑意,“班上基本所有女生都去她家玩過。”


    “那太好了。我們什麽時候去?”趙明宇喜出望外。


    “比起那個……我覺得你現在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哦。”顧清夢朝趙明宇身前的餐盤努了努嘴。


    趙明宇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光顧著和顧清夢談話,餐盤裏的飯菜還一口沒動。再瞧向顧清夢的,雖然還留著些菜,但米飯已經被清空了,顯然是完工狀態。他麵色尷尬,趕緊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


    走出食堂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兩人在裏麵聊得太久,再過會兒就是晚自習的時間了。


    顧清夢再次把傘交給趙明宇,趙明宇撐起傘,兩人行走在雨中。


    顧清夢開口道:“其實我在考慮的還有一點或許也很重要:為什麽在其他所有人都忘了黃依依的情況下,u看書.uukansu 偏偏我們兩個還記得呢?”


    關於這一點趙明宇也一直很不解。此前他曾有過可能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懷疑,但顧清夢出現以後,這種可能就幾乎不存在了,畢竟很難想象世界上會同時有兩個人產生同樣的臆想。


    “我想原因肯定在於我們和其他人的特殊性上麵,換個角度來講,也是我們兩人的共同點。”顧清夢轉過頭來雙眼注視著趙明宇。


    趙明宇心想自己活了快十七年也沒發現和周圍人相比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至於共同點嘛……他同顧清夢此前幾乎沒有過任何接觸,要眼下立刻找出來也不可能,隻能等以後慢慢來了。


    兩人走到教學樓的樓梯口,趙明宇收起雨傘交還給顧清夢:“謝謝,如果不是你,關於這件事可能我永遠都在原地打轉。”


    他心裏有一絲羞愧:當自己還在恐懼與不安中掙紮的時候,麵前的這個女生就已經開始冷靜地進行分析並迅速付諸了行動。相比之下自己簡直是個廢物。


    顧清夢望著趙明宇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真的想把黃依依的事搞清楚嗎?其實就算不去管它,我們兩個的生活大概也不會受到什麽影響的。”


    “是這樣沒錯,但是……”趙明宇猶豫了一下道,“也許隻是我這個人好奇心比較重吧。”


    顧清夢聞言莞爾一笑。


    夜晚教學樓前柔和的燈光下,十七歲的男孩這時才發覺,眼前這個穿著樸素的女孩其實頗有幾分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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